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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得借这个机会好好嘲讽一下？
“那跟我来吧。”
方春玲带她进了厂房来到裁剪师的操作台区域，一见没人，先是脸色一沉，而后又立刻想到什么，灵光一现。
“哎呀，季师傅不在。”
她们厂子最德高望重的裁剪师就属那位姓季的季闵翠师傅，季师傅解放前曾经在深城广城那边苦学手艺，技术了得。后来又回到家乡这边开过小型裁缝店，最后来到这里，一干就是十多年。
——艺高人胆大。
方春玲本想让季师傅给她出个难题，好好让她出丑一番，哪成想季师傅刚巧不在。本来以为计谋没法得逞了，后来转念一想，她替季师傅考考这人不就结了？
怎么说她也在这厂子里混迹了两年，也算是半个老人了，以前季师傅怎么刁难别人的，她也都看得一清二楚，早就摸清套路了。
“这样，你就把我身上这身制服给剪出来吧，先看看你手艺如何。”
宋雪莲闻言一愣，仔细观察了一番她身上蓝灰色的衬衫和深蓝围裙，又在脑子里斟酌了半晌，最后敲定主意，便找来一旁相同布料的剩料铺在裁剪台上，开始划粉。
对折，划线，量尺寸，再划线。
白.粉笔在上面一顿操作，流畅地动作让方春玲都不由得看呆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边宋雪莲已经开始用剪刀裁剪上了，很快衣服的雏形就被修剪出来。
看得方春玲心里连连惊呼，天啊，这手也太稳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再埋头苦练正正两年，恐怕也练不出这种功夫来！
可这还没完，紧接着宋雪莲又拿着裁片跑到一旁缝纫机上，脚利索地踩动脚踏板，机器立刻发出蹭蹭蹭的声音。方春玲凑上前去想仔细看看，结果还没看清她的缝纫路线，人家三加五除二就将衣服缝好了。
最后方春玲拿到手上时，竟然连个线头毛边都没找到！所有的包边都是宽度一致，线路也整整齐齐，就连内里面都非常精致。
很快敏锐地她就突然发现，这衬衣腰间好像还多缝制了几道褶子？
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任务不说，还顺手在腰间做了个收腰处理？
要说宋雪莲对缝纫机熟练操作这点，还是多亏了秦硕。
要不是刚来那会儿秦硕非要给她豪掷重金买个缝纫机，她这些天也不会成天在家缝这缝那，不光衣服做了一大堆，顺便把技术也给练熟练会了。
不过要说这裁剪的技术，就真是她前面那十几年一点点摸索过来的了。
在大姑家那些年，别说过年过节想穿件新衣服，就是想找件完全合身的都没有，大多时候都是能捡别人的穿就不错。甚至许多时候都是将表哥陈军的旧衣服给她凑合。
起初十来岁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也就不怎么在意这男女款式的问题，暖和就行。
可后来她渐渐大了，知道美丑之分了，也就逐渐对这衣服的版型样式上有了更多的要求。旧衣服已经满足不了她的审美，于是她就开始自己自学，拿着以前的旧衣服改造。
慢慢也就摸索出了一点技巧，再加上日积月累，最后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春玲？你跑这干嘛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宋雪莲转身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往这边走来。她梳着一头浓密的短发，带着副老花镜，脖子上还挂了一个金属边的圆眼镜，看上去精气神还挺足的，不像是年老八十步履蹒跚的样子。
方春玲被这声音吓了一激灵，连忙将路给季师傅让了出来。
就是厂长来了都得对季闵翠礼让三分，跟别提是她这小辈新人了。
方春玲简单跟季师傅讲了下宋雪莲的情况，在得知她想应聘裁剪师一职时，季闵翠第一反应也是没太在意。
“我们这不缺裁剪师。”
她的态度非常坚决，明显是果断拒绝的意思，看上去没有任何回转余地，也压根就没给她展示的机会。
一旁方春玲听见这话忍不住嘴角一抿，偷笑一声。
“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够格呢！”
没成想下一秒，季闵翠视线落到裁剪台上那件新制服时，顿时一愣。
“这是哪来的？”
方春玲刚想随口编个瞎话糊弄过去，结果就被宋雪莲抢先开口道：
“季师傅，这是刚才春玲同志给我出的考题。”
“考题？”
季闵翠眉头一皱，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她之前已经发现，有好几次方春玲都刻意刁难新来的同志，甚至有好几个刚来就被方春玲挤兑走了。起初她没找到证据还拿她没办法，这回倒好，人家刚来应聘的都被她盯上了！
“你自己的技术还一团糟呢，就敢给别人出考题了？”
“你有那歪心思，多用在缝纫技术上，恐怕早就能练成，如愿当上裁剪师了吧？”
“赶紧回去干活去，别在这瞎添乱！”
方春玲被她劈头盖脸数落一通，还是当着宋雪莲的面挨批，脸色别提有多么难看。
我当不上裁剪师还不是怨你？
你个老不死的，还不赶紧死？等你老死了，我不马上就有机会了？！
她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表面却没显露出分毫的不满，连连点头，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这会儿季闵翠又拿起那件制服，左看右看，犹豫半晌最后沉声道：
“小同志，你看缝纫工你有意向吗？”
见宋雪莲沉默不语，季师傅又接着解释，“是这样，我们厂子其实还挺缺有技术的缝纫工人的，如果你不介意，先从缝纫工做起，慢慢来也是可以的。”
“要是不想做了也可以随时辞职，毕竟是临时工，还能自由一些。”
听到这话，宋雪莲在心里纠结了一阵，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留在这里试试。
她从小挎包里翻找一会，掏出一张信封递给季闵翠。
“这是……”
她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顿时愣住。
“首长介绍信？？”
第30章 [VIP] 野钓
宋雪莲其实也没想到, 只不过是顺手帮柴闲丽织了几件小动物的毛衣，就把对方给整得服服帖帖，对她佩服得不得了。
小毛衣织成了, 柴闲丽又迷上了她缝衣服的技术, 成天拉着她让给帮改衣服。
她把之前过时却又不舍得扔的压箱底全都拿了出来, 交给宋雪莲自由发挥。本来只是想让宋雪莲在衣服上随便加些装饰，或者改改长短大小, 没想到最后看到的效果竟然如此惊艳！
简直比当下最时髦的款式还要新颖！
柴闲丽觉得自己一下就赚大发了。
“哎呀小宋, 这衣服改得也太漂亮了！我这半老徐娘穿上都不好意思了，好像故意装嫩似的！”
“小宋, 你这手艺, 不去当裁缝师可真是可惜！”
“小宋小宋, 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去被服厂上班怎么样？挣得不少呢！”
宋雪莲一开始以为对方只是随口说说，也就一笑而过没怎么当真, 哪成想没过几天, 人家就真让部长把介绍信都给开出来了！
一时间还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虽说捷径已经摆在眼前，但她总是没有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所以这次她来305被服厂应聘时，一开始并没有开门见山, 直接亮出底牌。
通过这场“小测试”, 她也能大概能了解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唉呀，小宋同志, 你不早说！”
看到这介绍信, 季闵翠的神情先是惊讶, 又很快像是心石落地似的，轻声一笑。
“你早拿出这信来我肯定没有二话啊, 再说你技术这么好，几乎能赶超咱们厂子所有的缝纫工了，我怎么可能不留你！”
她的语气略显激动，给人感觉像是突然捡到块宝似的，既开心又惊喜。
不过很快季闵翠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忽然眉头一皱，表情有些为难。
“不过小宋同志，你看，咱们厂子有好几个资质老的缝纫工都有想转成裁剪师的意思，你年纪轻轻，刚一来就胜任技术难度这么高的职位，难免让其他同志议论纷纷。”
“况且，你本来就是拿着首长介绍信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给你放宽条件了呢！”
季闵翠说着尴尬一笑，“唉，虽然你技术过人，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咱们还是先从缝纫工做起吧，等慢慢熟练了再说别的。”
“这样让大家伙看见你的能力，最起码心服口服了，自然也就不会在私底下议论什么，扰你心思，对吧？”
季师傅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虽然不中听，但也在理。宋雪莲是明事理的人，既然老师傅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会再驳面子。
就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厂子里一共有五个厂间，她被季师傅安排在了自己的三组，好巧不巧，方春玲也在其中。
三组厂间里共有六个缝纫工，三个熨烫工，两个质检工。起初裁剪师是有两个，但除季师傅外的另一个妇女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来的次数也就少了许多。
一时间所有的裁剪任务全压在了季师傅一人身上。
季师傅的裁剪台在单独的一间小屋子，平时没什么人打扰，再加上她干起活来也比较投入，很多时候都是废寝忘食地连续运作，有时甚至连家都不回。
宋雪莲不禁对这老师傅心生佩服。
季师傅带她过了遍工作的流程，给她介绍同事介绍机器，还告知了工作时间。每天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每隔一个月会在周末加一次班，时间中规中矩，她觉得可以接受，而且中午是管饭的。
这时候她多少有点庆幸提前把那俩娃送去幼儿园了，多亏人家中午有现成的营养餐，给她省去了两头来回跑的麻烦。
“这位是方春玲同志，是咱们的缝纫组长，你刚才见过的。”
季师傅介绍到方春玲时，她的脸色别提有多么难看。
刚才她从季师傅操作间出来后，心里憋着股火没处撒，只好就拉着其他同事念叨了半天。
“哎呦你别提了，刚才又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上来就想当裁缝师？想什么呢？”
“虽然多少是有点技术含量，但怎么说也是刚来的新人，八字没一撇呢就想一步登天，真是脸皮厚！”
一听这话，周围几个缝纫工也都被她的描述拉跑了偏，跟着附和起来。
“真的假的？还真有这么脸皮厚的？”
“笑死人了，春玲姐你都熬了两年了还不够格，更别提她刚来的了！”
几人正在背后聊得尽兴，就被宋雪莲的出现忽然打断。见季师傅给她介绍这介绍那的，这会儿也没人笑了，个个脸色都铁青铁青的。
尤其是方春玲，简直就跟嗓子里噎了个枣核，憋得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字来。
尴尬之下，心里只好自我安慰。
哼，不就是个临时的吗？有什么可嘚瑟的？
之前来过那么多女同志，那谁，还有那谁谁，最后不都没待几天就干不下去了吗？
看着吧，这回这朵什么雪莲花估计也撑不了几天！
心里刚这样想完，谁成想紧接着就听季师傅开口发言，把宋雪莲的情况介绍了一番。一上来，先是铺天盖地把她夸了一顿，大概就是技术好人也好，大家要多多学习。
方春玲起初还不以为然，全程撇着个嘴，结果听到后面却顿时傻眼了。
啥？正式员工？？
她当初来的时候还足足实习了三个月才转正呢！？这个叫什么莲花的怎么上来就是正式员工了？
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宋雪莲倒是觉得正不正式无所谓，毕竟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肯定会将它坚持下去，就算要考核一段时间，她也有足够的信心能确保通过。
季师傅告诉她下周一就能开始正式上班，还让她将刚做好的新制服拿回家洗洗，下周就能穿上正式上岗了。
方春玲：？？？
敢情她刚才还顺手帮了宋雪莲个忙，让她把自己的新制服都给做好了呗？？
宋雪莲也是一愣。
想不到自己这还是小秃子当和尚，赶正好了！
工作的事顺顺利利的，宋雪莲心情不错，就哼着小曲悠闲地坐车回家。
她一走倒好，厂间里气氛瞬间尴尬许多，刚才好多还跟着方春玲附和的这会儿也都不怎么搭理她了，个个都扎着脑袋认真工作。
方春玲心里别提有多么憋屈，恨不得下一秒就能马上到了周一上班的日子，好变着法挤兑宋雪莲。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之前她挤兑走的那几个都是临时过来帮忙，可这回不一样，这回人家是正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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