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色的心凉了半截,控制语速冷静道:“民妇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罪,若是指毒害抚远侯府两小娘孩子的事,民妇是万万不敢认的,民妇与她们无冤无仇,她们又是民妇的客人,民妇怎么可能会去害她们呢?”
大理寺卿听她辩驳,冷哼了声:“你还敢狡辩?你和你丈夫初次来京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抚远侯小公子,他饶恕了你们,你们却心怀怨怼之心,竟然在送给两小娘的衣服里下了滑胎的药。歹毒妇人,简直不可饶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大理寺卿来之前,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动机。
李姝色语气依旧冷静:“大人,此话从何说起?正如大人所说,小公子放过了我,我又怎么会去主动招惹,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大理寺卿被她这一反问,脸色骤然愤道:“本官也不欲与你废话,你若是在认罪书上乖乖画押,还可少些皮肉之苦,认证物证俱在,你也抵赖不得,否则...”
他威胁一通后,挥了下手,让人把认罪书呈上来。
李姝色看了那认罪书上的供词后,脸色变得铁青,咬着牙开口:“民妇不认,民妇没有干过的事,凭什么要认?!”
大理寺卿闻言,瞬间气极,喊道:“来人啊,动鞭刑!”
李姝色的心瞬间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她没有想到,大理寺卿居然这么不讲道理,一言不合就要用刑?
正当两个人上前,就要捉住李姝色肩膀,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去刑房的时候,这时突然有个人闯了进来,那人面露慌忙,急忙覆在大理寺卿耳边说了句。
大理寺卿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再不顾不及李姝色这件小案子,甩了甩袖子,就跨步走了出去,走出去之前还说:“裴相,你来。本官要尽快得到她的画押供词。”
裴相眼露暗光地应了声:“是。”
*
大理寺卿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信王来找他了。
正如贵妃和花嬷嬷琢磨的那般,鲁国公家出事了。
其实这两天京城都在传鲁国公家的事,只不过传言岂可当真?就在这时,竟有人真的状告传言之事,可谓是一时激起千层浪。
传言说鲁国公侵占京郊良田,迫害佃户,还残害良家少女,手段极其残忍,等受害者家人找上门的时候,他闭门不见,还暗中派人打死苦主,幸得以逃脱一人,这才将鲁国公的罪行公诸于世。
鲁国公是信王的人,所以信王来找大理寺卿也在情理之中。
特别是这个时间特别微妙,鲁国公的事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发,这就耐人寻味了。
留下的裴相看了眼李姝色,语气幽幽道:“等下可能要委屈你了。”
李姝色明白,若是不动刑,倒霉的就是裴相了。
裴相还不至于为了她,那自己的前途做赌注。
等绑到十字架上的时候,李姝色额头的冷汗终于冒了出来。
裴相拿着块干净的帕子,让她咬着,温声道:“我会让他们下手轻些。”
李姝色:“......”
也行叭。
*
鲁国公的案子却是拖住了大理寺的步伐,李姝色受了顿鞭刑,被送回牢房的时候,他都没有再出现。
李姝色躺在床上,疼得直抽气,原来这就是古代的鞭刑,痛到钻心,她感觉连喉咙都要溢出血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裴相给她留了药,但是这里没她擦,她只要一动,就要疼抽过去,便也懒得擦了。
眼皮很重,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还在心里痛骂抚远侯和大理寺卿,两个人狼狈为奸,妄图屈打成招,想来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止干过这一件,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们的合谋下,当真是可恶可恨至极!
李姝色当即就发了高热,她这幅实在是太弱,本来就是被沈家二老娇养大的,沈峭也从来疼宠她,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烧得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声音在她耳边喊道:“阿色,阿色...”
第85章 [VIP] 如此喂药
李姝色睁开眼睛, 看到张熟悉的关切的脸,不过分别一日,他脸色便憔悴这样许多。
她张了张唇, 发现喉咙涩哑得厉害, 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察觉到她的需求, 端着水杯至她苍白的唇边,她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待缓解了口中的干渴后, 瘪着嘴巴就要哭出:“夫君...呜呜...”
这个世界不讲道理,上位者拥有太多的生杀大权, 大理寺卿可以什么都不审问, 就让她认罪画押, 她不肯,他就命人对她用刑。
李姝色可以在受刑的时候,不哭出声, 然而一看到沈峭, 就再也绷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委屈巴巴的样子,瞧着让人心疼。
沈峭的心被她的眼泪都给揉化了, 刚刚她昏迷的时候, 他给她上了药。鬼知道他一进来就看到李姝色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闭眼昏死过去的样子, 他有多心慌有多害怕。
沈峭伸手, 温柔地给她抹去眼泪, 柔声道歉:“阿色,对不起,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李姝色摇头:“不是的,是抚远侯和大理寺卿,是他们非要让我认罪,不干你的事。”
沈峭心口窒痛,端起手旁温度正好的药,对她说:“阿色,喝药。你发了烧,得赶紧把热给退下去。”
李姝色一下子停止了哭泣:“......”
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浓重的药味钻进鼻子,她嫌弃地皱起眉头,将头偏了过去。
她自小就害怕打针吃药,中药更是苦的倒胃,要是一大碗给喝下去,不得把心肝胆肺都给呕出来?
不就是发烧了吗?为什么非得要吃药?她捂场热汗不就好了?
她语气闷闷道:“不要,不喝,药苦。”
她一下子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沈峭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轻声哄道:“阿色乖,这个药不苦的,我晾了半天,就等着你醒来喝,你也想要伤快点好起来的不是?”
哄她也没用,不喝就是不喝,况且身上的伤擦了药后,疼痛比之前好多了,反正吃药是熬,不吃药也是熬,总之都是熬,就熬着吧。
李姝色不听他的话,依旧固执:“不要,忍忍就过去了,我不喜欢喝药。”
面对突然这么“不乖”的李姝色,沈峭完全束手无策,他有些无措地看着李姝色,突然脑袋一热,端起药碗往嘴里灌了一口。
随后,扳正李姝色的下巴,在李姝色惊讶的眼神中,俯身覆上她的唇。
李姝色的眼睛倏地瞪大。
那药汁顺着她被撬开的牙齿,顺着喉管而下,她不自觉地吞咽着,药汁的苦味瞬间在嘴巴里蔓延开,李姝色的眼眶又红了圈。
直到她把药都吞咽下去,沈峭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看到她的唇瓣留有残存药渍,他舌尖替她抹去。
李姝色声音都哑了,无助地哭诉:“他们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这药真的是好苦,小说里说的,嘴对嘴喂药,连药都是甜的,都是骗人的!
沈峭满眼怜惜,伸手摸摸她脑袋,像安慰幼兽般安慰道:“乖乖喝药,舍不得欺负你。”
骗人,李姝色抓着他的手,报复地掐着他的手心,娇嗔道:“我说了我不喝药,你非要我喝,大混蛋!”
她没力气,掐得一点都不痛,跟小猫饶掌心般,沈峭任由她发泄,却极固执地把剩下的药送到她嘴边。
李姝色顿时又泄了气,残留的苦味在她嘴巴里蔓延开,苦得她都开始反胃,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求情般问:“可不可以不喝了?”
“不成,”他语气不容拒绝,“这药必须喝。”
像是有威严的大家长,训自家孩子话般,李姝色直接耍赖:“刚刚已经喝了,药性已经起作用,不需要再喝了。”
听着她这毫无道理赖皮的话,沈峭笑出声:“药要喝完才有效,乖,我让裴相准备了蜜饯,等你喝完,就给你吃好不好?”
李姝色哼哼唧唧,小半碗的药愣是大半天,才终于给喂了下去。
沈峭后背出了层汗,阿色从小就不爱吃药,小时受寒也是这般,哭着赖着就是不肯喝,爹娘心疼她,不肯下手劲去喂。
他不一样,等爹娘将药搁置在桌上晾,让她缓缓再喝的时候。
他就抄着药碗,直接扒开她的嘴,咕噜噜地给她灌了下去。
当然了,这么做的下场是,她吵了闹了小半个月,他都没能好好习书。
这点,阿色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他拿着颗蜜饯,递到她嘴巴,李姝色秀气地张口咬下,舌尖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指尖。
沈峭呼吸沉了沉,心里笑骂了声,冤孽!
*
这次李姝色受了刑,让沈峭深刻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如果他能爬得再高点,或许阿色就不会受这顿苦。
同时,他也考虑起了昨天睿王在茶馆里说的话。
他说,锦衣卫指挥使魏忠只听命于陛下一人,所以即便抚远侯的手伸得再长,也不会干涉到锦衣卫。二来,诏狱虽然是令人闻风丧胆,但是自建立以来,也关过前朝的皇室宗亲,所以也有干净的单间牢房,如果能把阿色安排进去,阿色也不会受太多委屈。
如今看来,这大理寺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阿色身上的伤又重,是得给她寻个好去处才是。
至于魏忠,他当初协助他擒杀胡老大,也算是认识,希望他能看在这件事的份上,能够秉公处理,还阿色清白,至少不要磋磨阿色。
决定好后,他也不再耽搁,立马就告诉了睿王,还请他协助将阿色的案子移交到锦衣卫手里。
虽然锦衣卫查百官事,但是大魏发生的大小事,锦衣卫寻个由头都可以插手,并且无需向他人汇报,只需向陛下表奏。
于是,李姝色在忐忑养伤的第二天,就被锦衣卫的人给带走了。
带走的时候,就直接跟大理寺打了声招呼,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原本以为锦衣卫带走人,意味着死期将近,却没想到锦衣卫接人的时候,还特地抬了轿撵,像是忌惮犯人有伤般,这就让人看不清了。
李姝色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不胫而走,大理寺卿忙着处理鲁国公的事,无暇顾及她,所以她出大理寺的时候算是畅通无阻。
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贵妃耳中,贵妃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荒谬!小公主怎么能去诏狱?那鬼地方,小公主又受了伤,身子怎么受得住?”
她自然也知道了李姝色受刑的消息,气愤得将手中玉盏直接砸碎,差点没冲出宫,找那大理寺卿拼命。
花嬷嬷好说歹说才把人给拦住。
这下,又听到李姝色如诏狱的消息,脾气就又按捺不住了,差点没冲去诏狱,直接把人接来养在宫里才好。
是啊,她直接养在宫里,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永寿宫带人走?
花嬷嬷再次劝住了她:“娘娘,您息怒,按理说这件事不该锦衣卫的人插手,这其中必有猫腻,大理寺反正小公主是待不下去了,诏狱相对小公主而言,反而不是个更坏的去处。”
贵妃深吸一口气:“你去把魏忠给叫来,本宫提点他两句。”
花嬷嬷知道贵妃肯定是要有所行动的,若是没有任何举动,她也就不是贵妃了。
等魏忠被叫来的时候,贵妃开口第一句就是:“本宫今日唤你过来,是想求你件事。”
魏忠:“......”
心往上提了提,他想到上次贵妃这么好声好气说话,是为了出宫去接小公主,然而就遇到了刺杀,随后他就被打发到那良州剿匪。
再上次,就是她跟陛下闹脾气,非要回娘家,然后不肯回宫,又是自己两边受苦,还被罚俸...
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贵妃娘娘这是又要给他出难题了。
魏忠小心应付道:“娘娘请说,臣能做的,一定万死不辞。”
不能做的,您就放过臣吧,他心道。
贵妃不容许他打哈哈:“不是要你卖命的大事,就是件小事,不必这么愁眉苦脸的。”
魏忠:“臣惭愧。”
贵妃继续说:“诏狱来了个新的犯人,她的名字叫做李姝色。”
这事他知道,李姝色是沈峭的夫人,这件事睿王也发了话,小事他也就卖了个面子。
况且,事关抚远侯,也与陛下交代的事有关,所以他是给认真办了的。
贵妃:“本宫让你好好照顾她,尽快洗脱她身上的冤情,她若是在你的诏狱少了根头发,本宫就命人将你浑身的骨头给拆了!”
魏忠:“......”
这李姝色是何等人物?居然贵妃也要保她?
贵妃从来不过问诏狱的事,自家亲戚有被押入的,也从来没有特地交代要关照过,就跟不知道有这件事似的,她依旧好好地做她的贵妃,所以外界又给她扣上冷酷无情的妖妃帽子。
她也从来不管不问,像今日这事还是头次,如何让他不惊讶?
贵妃见魏忠不说话,还以为她说的话不管用,当即又摔了个茶盏,怒道:“怎么,本宫说的话不管用,非得陛下说话才管用不是?”
谁不知道只要她开口,陛下准得给三分颜面,只不过是不动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又有何不可?
魏忠立马道:“臣不敢,臣谨遵娘娘口谕,定洗脱沈夫人身上的冤情。”
贵妃这才满意地放人。
等魏忠要退下的时候,她又把人叫住,接过花嬷嬷手上的伤药,脸上露出怜惜和不忍来:“把这药给她用,本宫知道她在大理寺受了刑,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好好一姑娘,可不能身上留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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