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回来时,杜月兰早就睡着了。
温庆平小心翼翼地躺下,将缩在被子里的杜月兰揽入怀中,亲了杜月兰的额头一下又一下,满眼都是喜爱,最后二人相拥入眠。
杜月兰太累了,所以没等温庆平回来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她就做了一个梦。
一个噩梦。
梦里她和温庆平结婚没多久,对方在去省城的路上出了事,连车带人摔下了山崖!
那山崖人都没办法下去,普通人站在边上往下看都会觉得头晕目眩。
杜月兰在梦里哭得不行,她想着人死了,那也要把尸骨带回家乡安埋好!可梦里的“自己”只知道哭。
不仅没有去把尸骨找到带回家乡,而且好像很快就把温庆平给忘了,娘家人一个也没出现。
这让做梦的杜月兰心里憋得慌,又急又伤心,却只能看着梦里的自己成为寡妇的后,在家中被公婆十分“看重!”
小叔子、小姑子们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她管着,只因为公婆将“长嫂如母”四个大字烙在她身上!
梦里的自己就像是傻子一般,傻傻地为他们付出自己的一生:
小叔子要结婚家里钱不够?公婆让她想法子出钱。
小姑子要出嫁没嫁妆?公婆让她想法子攒嫁妆。
侄儿侄女要去县里最好的学校念书,公婆让她上门去求丈夫生前的领导们给走个后门……
三十出头就落得一身病,还被公婆数落她没做好“长嫂如母”这四个字的真意,被小叔子小姑子们说她偏心等等。
憋屈死的杜月兰哇的一声哭出声,醒了。
被惊醒的温庆平吓一跳,赶紧将人揽住,接着用火柴点亮了煤油灯。
“媳妇儿你做噩梦了?”
哭得不行的杜月兰一巴掌呼在他脸上,“你咋开车的啊!咋就死那么早呢!”
被打的温庆平只当她做了关于自己的噩梦,心疼地安抚着她,“我在呢,我在呢!你是做噩梦了,不哭不哭。”
感受着丈夫身上传来的温度,杜月兰渐渐平静下来。
温庆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把被子往上拉,盖住二人。
杜月兰抽泣了两声,也觉得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丈夫微红的脸颊,“打疼了吧?我实在是气狠了……”
温庆平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随便打,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胡说八道,”杜月兰瞪了他一眼,随即被他抱住。
“别怕,就是噩梦而已,这梦见的事儿,其实与现实是相反的,”温庆平拥着她。
“那也太真实了,”杜月兰一想到温庆平出事,而且那么惨,尸骨无存,她就难受得很。
“多看看我,”温庆平一看她就知道在想那噩梦,于是翻身压在她身上,“要是睡不着,咱们再来一次?”
杜月兰脸一红,赶紧将他拉下来,钻到他怀里道:“睡觉了睡觉了,快熄煤油灯!”
温庆平闷笑一声,亲了她两下后,才吹灭煤油灯。
杜月兰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温暖,反复告诉自己那是噩梦而已,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外面传来扫地声时,杜月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想去摸床头柜上的手表。
结果另一大手将她的手拉回了被窝。
“六点不到,继续睡。”
听见温庆平略有些沉的声音,杜月兰才精神了几分,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哦,我结婚了。”
温庆平被她这话逗得一笑,“是啊,我们结婚了,你是我媳妇儿,我是你男人。”
杜月兰扑哧一笑,也不把外面的声音当回事了,和温庆平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而正在大力扫地的温母不乐意了,她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厢房那边咋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4章 04
当初她给老大说了不少姑娘,都是膀大腰圆干活儿嘎嘎猛,屁股也大一看就能生儿子的,可老大说心里早就有人,会把人娶进门,让他们别操心。
当得知这人是化平生产队杜老三家的幺女时,她是高兴的。
这姑娘好啊,虽然瘦巴巴的,可人能干得很,做得一手好菜不说,做衣服纳鞋面那可都是出了名的好!
而且杜老三和他家的大儿子都在肉联厂上班,那可是肥差!
一年吃荤的日子可比平常人家多得多。
所以,虽然杜月兰不是她和老头子选的儿媳妇,但温母二人还是比较满意对方娘家的。
偏偏老大护得很,昨晚不帮着干活儿就算了,这一早听见动静也没见人起来帮忙。
温母越想越气,于是人站在厢房门口,脸冲着温庆娇和温庆美所在的房间大喊着。
“阿娇、阿美!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一个个都是懒皮子!以后嫁了人也这么懒?那你们婆婆不得骂我没把你们教好!”
“这做人,特别是做女人,那就得勤快!你们不勤快,以后到了婆家有的是苦头吃!”
温母的声音越来越大,恨不得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听见。
偏偏这个时候的杜月兰被温庆平捂住了耳朵,整个人在他身下颤抖,哪里还顾得上婆婆在外面指桑骂槐,她眼里除了温庆平外,什么也顾不上。
温庆娇和温庆美倒是被喊起来了,温庆强和温庆富被她尖锐的声音搞得有些烦躁。
一向不怎么说话,但脾气比较暴躁的温庆富大声道:“娘!能不能让我们再一会儿?我们昨晚很累的!”
那么多的桌椅板凳呢,都是向村民借来的,喜事儿办完当然得还回去,不然人家家里怎么吃饭?
“就是啊,烦死了!”温庆富翻了个身,拉高被子盖住了脑袋。
吵到儿子们休息,温母立马闭嘴,她又转头看了眼没有动静的厢房门,最后一跺脚,把扫帚丢在那就走了。
等温庆平还有杜月兰出厢房门时,温母和温父坐在堂屋门口说话,灶房里传来温庆娇姐妹的说话声。
杜月兰扫了一眼房屋,正房一共有三间,公婆住一间,小姑子们住一间,小叔子们也是一间。
至于他们住的厢房是后面温庆平搬回来住后自己加盖的。
正中间是大堂屋,进院门最左边是灶房还有柴房和养鸡的地方,从柴房过去是他们家的自留菜地。
最右边是厢房。
“月兰,晚上睡得好不好啊?你们那床下我专门用去年晒干的麦秆垫了好几层,应该不硌人吧?”
温母笑眯眯地问道。
杜月兰想到梦里一个劲儿压榨她的婆婆,现在看见温母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就别扭。
“不是我自己垫的吗?什么时候娘进我们厢房了?”
温庆平直接问道,厢房是上了锁的,温庆平只要出门就会把门锁上,家里人根本进不去。
温母脸上的笑一僵,杜月兰立马明白过来,原来是场面话。
“都什么时候了才起?这开春地里的活儿多着呢,”正在温母尴尬的时候温庆强起来了,温父便厉声骂了他两句。
温庆强抬手撸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还不是娘一大早就在外面嚷嚷,怎么睡啊?这没睡好哪里来的精神干活儿。”
说完就往茅房那边去了。
“老三!老三!赶紧给老子起来!”
温父也是找不到人发火,于是转头进了儿子们的房间,把还在睡的温庆富给叫起来。
杜月兰已经跟着温庆平去灶房打水洗脸刷牙了。
娘家那边就备着牙刷和牙粉,到了这边温庆平自然也给她备上了。
温庆娇和温庆美偷偷看她,杜月兰洗好脸转过头,“怎么了?”
“大嫂,你可真好看。”
温庆娇盯着她看。
“你咋这么白呢?”
温庆美把自己的手放在杜月兰的手边,一黑一白。
看着面前没有什么敌意的小姑子们,杜月兰努力甩开昨晚梦里梦见的东西,“我小时候也黑,身体也不好,黑瘦还矮,后来慢慢养着就白了,高了。”
“怎么养的啊?”
温庆美好奇追问。
“就在家干点家务活儿,不怎么下地,”杜月兰说。
“真好,”温庆娇满眼羡慕,声音放低凑过来,“我们要是一天不下地干活儿,爹娘得骂死我们。”
“对啊,”温庆美噘起嘴,“三哥就不会,他睡懒觉爹娘都不说。”
要说这家里最受宠的,就是嘴甜会 来事儿的老三温庆富。
其次是老来女温庆美,但那待遇和温庆富相比还是差很多。
毕竟在温母他们心里,闺女再好,长大了也是别家的人。
“不早了,赶紧开饭,”温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灶房门口。
温庆平把毛巾晾好,然后冲杜月兰招手,杜月兰无视温母的眼神走到他跟前。
“待会儿我们去大姑还有二伯家认认门。”
“好。”
温母看着说话的二人,心里很不得劲儿,可她不敢说老大,更不敢当着老大的面说老大媳妇儿。
本来家里就指着老大每个月给的那点钱过日子,上一次因为老三不听话得罪了老大,老大直接把每个月八块钱减到了每个月五块。
想到这事儿温母就肉疼,于是又把矛头对着温庆娇姐妹,“做个早饭磨叽这么久,我看你们就是想偷懒!”
“娘,您去坐着,我们马上就把饭菜端上桌,”温庆美挽住温母的胳膊,笑眯眯地拉着她去堂屋那边。
温庆娇则是埋头干自己的活儿,没有说话,她和老温庆强一个性子,话少。
饭菜都是昨天席上剩下的,温母笑眯眯地让杜月兰多吃点,“队上要开东坡那边的荒地,待会儿你就跟我去那边干活儿,记分员会记你的名字的。”
“我养得起她,不用下地干活儿。”
不等杜月兰说话,温庆平便道。
桌上的气氛一下就怪异起来,温庆强看了一眼温庆平,温庆娇姐妹略有些羡慕地看了眼杜月兰,只有温庆富眼里透着幸灾乐祸。
不让大嫂干活儿,那爹娘能看得惯她?大哥一跑车就是好几天,大嫂怕不是要被爹娘吃了。
“你还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养活呢,”温母放下筷子语重心长道,眼神却一直放在吃饭的杜月兰身上,“咱们月兰在家做姑娘时就是出了名的能干,你就放心吧。”
杜月兰在房里时就听温庆平叮嘱,所以这会一直垂头吃饭,没有说话。
“我舍不得她劳累,再说我什么时候要养活一大家子了?”
温庆平一脸奇怪地看向温母和温父,“当初你们那么大动静,把本家所有长辈都请到舅舅家,把我强带回来,不就是因为我进了运输队能得点钱吗?”
“老大!”
见他当着刚进门的杜月兰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温父也跟着放下筷子。
“我知道你是介意当初我们把你送到舅舅家养着,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再说你舅舅、舅娘对你可不差的。”
“当然不差,但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温庆平说话毫不客气。
“我在舅舅家那么多年,你们给过一分钱吗?给过一粒米吗?一大早的,我不想和你们争论,不影响你们心情,还惹得我不高兴呢。”
说起不高兴,温庆平就笑眯眯地看向温庆富,“老三,上次我不高兴,家里减了多少钱来着?”
看热闹的温庆富赶紧埋下头,“吃饭吃饭,大嫂在娘家的时候,人家伯伯伯母都没有让她下地干活儿,娘您别瞎安排了。”
温母简直要被温庆富气死!
偏偏温庆平在明示他不高兴,给家里的钱又会少,温母只能扯出笑,“吃饭,吃饭,月兰,你多吃些。”
“知道了娘。”
杜月兰抬起头笑道。
温母暗自磨牙,瞧着是个小白兔,结果和老大一样黑。
吃过饭后,杜月兰帮着温庆美收拾碗筷,温庆平则是把他们昨晚换下来的被单全部洗了晾好。
其余人都上工去了。
“大嫂,剩下的我来,你和大哥出门去吧。”
想到要去大姑还有二伯家,杜月兰又去洗了个脸,擦了手后,回房里把头发再整理了一番,这才与温庆平一块儿往旁边那户人家去。
这是温大姑家。
走路也就两三分钟。
温大姑和丈夫打小一块儿长大,公婆走得早,她嫁过来后离娘家近得很,二人的感情一直不错。
二人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两女一子。
姑娘已经出嫁多年,家里就他们夫妻还有儿子儿媳妇,以及两个孙女。
杜月兰二人进院子的时候,只见院子里有一个小姑娘在洗衣服。
“这是姑姑家的小孙女,小华。”
温庆平跟杜月兰介绍道。
小华看见他们,赶紧冲堂屋喊了一声:“奶奶!表叔和表婶来了!”
正在堂屋打瞌睡的温大姑立马精神了,她快步走出堂屋,“月兰啊,快进来坐!”
杜月兰笑着喊了一声大姑,温大姑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往屋子里走,“你婆婆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吧?”
温大姑和温母向来不对付。
“没有,”杜月兰摇头。
“有也不怕,”温大姑指了指院子,“她要是说话难听,你就在院子里喊我一声,我立马赶过来!”
在温大姑这坐了一会儿后,杜月兰二人就往上面温二伯家去。
也是几分钟就能到。
“瞧着不像那么厉害的人,”路上杜月兰有些惊奇地跟温庆平讨论温大姑。
温大姑这人特别爱管娘家家里的事儿,对温二伯娘以及温母家的事没少指手画脚的,而且这人非常重男轻女。
第5章 05
只因为她儿媳妇这么多年来只给家里生了两个孙女,她对儿媳妇就非常不喜,时常折腾对方。
这些,作为隔壁生产队的杜月兰是听长辈们说过的。
“人不可貌相,”温庆平笑了笑。
“也是,”杜月兰点头。
温二伯家夫妻二人都在,温家三姐弟里,温二伯家的孩子最多。
指的不是与温庆平同辈的,而是堂兄弟们的孩子。
温二伯夫妇生养了三子一女,其中大儿子生了两子,二儿子有一儿一女,三儿子也是两子,小女儿也是给他们家添了两个外孙。
其中最大的孙子已经十七岁了。
最小的六岁。
“进来坐。”
温二伯娘牵着小孙子笑看着杜月兰二人道。
“二伯,二伯娘。”
杜月兰打了招呼后,弯下腰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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