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摇了摇头:“不是,但咱们可以提供免费火化服务。不过天牢经费有限,这个是集体项目,得凑满十个犯人才能开烧。”
那小媳妇儿哭得更厉害了:“那妾,妾的夫郎……岂不是还没轮到,人都发臭了?”
说完,她想到会变得比臭豆腐蛋还要臭却无法入土为安的刘三郎,眼泪珠子犹如黄河之水奔腾个不停。
吕夫人瞪她一眼,这只会说晦气话的小贱蹄子!
京兆尹沉吟一回,决定先拍一拍陛下的龙屁:“承天之幸,近来长安城中作乱的犯人极少。若刘家三郎真的不幸去世了,恐怕还真的需要等等凑足了十人才能一块儿火化。”
小媳妇儿哭声猛地一高,随即身子一抽,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陆n看了就觉得烦,娇小姐虽然也是个娇娇弱弱的,可她就不会这样遇着事儿只会哭。
在帐子里的时候挠他挠得可凶了。
“行了,该抓进去的都一块儿丢进去。京兆尹按着律法来就是,不必顾忌什么。”陆n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全然大公无私,只是娇小姐是个好的,他那岳父大人一瞧就是个爱讲又酸又臭大道理的老头儿,没道理在外对着他时常说教,在家时就不说娇小姐那二兄了。
其中多半是有什么隐情。
京兆尹应了声,带着人马又匆匆去刘家抓人了。
吕夫人悲呼一声,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陆n有些迟疑,看着刘寒松这老头儿慢慢变红的脸,好心建议道:“不如叫京兆尹将你夫人和儿媳妇也一块儿带牢里去,那里太医的手艺肯定比你府上的大夫好。”
刘寒松呵呵一笑:“多谢陛下美意,这就不必了。”
说完,他又对着陆n行了个礼,忙招呼其他愣在一旁的女眷将婆媳两人扶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走了。
真是丢脸!
陆n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只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寻游,你说,这一桩事儿是谁挑起来的?”
寻游是沈从瑾的表字。
沈从瑾全程沉默着看完了戏,末了才道:“臣与崔指挥佥事的交集不多,但之前也未曾听得他有何逾举违规之举。此番他与刘家三郎的冲突闹得这般大,背后指不定有人推波助澜。”
陆n目光越过高耸巍峨的宫墙,不知道落在了哪一点上,叫他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只是说的话还是很朴实就对了。
“长安城里的人心眼可真多啊。”
沈从瑾嘴角抽了抽,故意打趣:“那皇后娘娘呢?”
崔檀令也是土生土长的长安本地人,陛下又如何看待这位世家出身的皇后?
“他们怎能与皇后相提并论?”陆n不假思索地便摇头反驳,之后又反应过来,“我方才是不是用了个四个字儿的成语?”
重点是这个吗?
沈从瑾麻木地点了点头。
陆n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些时日偷偷学习还是有用的。
待他多学些四个字儿的成语,到时候在朝堂上一用,定能叫那群瞧不起他的糟老头儿大吃一惊!
陆n暗自下了决心,也没忘记正事儿:“你受累一趟,去天牢跟着看看,这桩事儿到底是谁惹出来的。”
沈从瑾点了点头。
・
昭阳殿
崔檀令今日连觉也不睡了,只坐在榻上等消息。
绿枝她们心中也跟着焦急,可越是这个时候,她们越不能表现出惊慌的模样来,不然叫娘子看着了,岂不是心里更加难受?
“娘娘,喝盏麦门冬饮子歇歇吧。”绿枝端了碗盏过来,见她面色淡淡,魂儿都不知飞哪里去了,劝道,“二爷吉人自有天相,您在这儿不吃不喝地等着也只是伤了您自个儿的身子,二爷回头知道了,定然也要自责的。”
崔檀令眨了眨眼,接过碗盏喝了一口:“我倒不是光挂念二兄。”
绿枝适时地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崔檀令又喝了一口麦门冬饮子,这味道不是她喜欢的,麦门冬这味药材却能益胃生津,清心除烦。
“二兄经历了这回事,应该会被阿耶请顿家法。”崔檀令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虽说未必然是二兄自个儿主动惹的事,但阿耶才不会管那些,他只会生气二兄闹出这样的丑闻来败坏了崔氏门楣。
待二兄归了家,大抵会在祠堂先祖们面前吃一顿打。
听着她这么说,绿枝有些哭笑不得,见她好容易露出些笑模样,也顾不得崔骋烈了,哄着她:“是,二爷没有娘娘懂事儿,挨顿打指不定还能将性子给掰正过来。”
崔檀令将手里的茶盏搁在紫檀小几上,细白皓腕上套着的翡翠镯子磕上质地坚硬的紫檀小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懂事儿才不是什么好事。
看出她现在心情是真的变得不太好了,绿枝正愁着,便看见陆n进了殿。
绿枝眼睛一亮。
陆n正好注意到这一眼,眉头蹙起。
先头来了个疑似快成小寡妇的陌生女郎对着他哭哭啼啼,这后边儿娇小姐身边伺候的宫人怎么也对他有了不轨之心?
陆n沉着脸走了过去,熟练地将娇小姐的手拉过去牵上,对着绿枝等宫人冷声道:“朕与皇后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都用上‘朕’这自称了,要知道,这泥腿子陛下从前在娘子面前可不兴这个!
莫不是这次的事儿有些棘手?都迁怒上了娘子?
绿枝方才还因着陆n回来了可以逗一逗娘子开怀而松了口气,如今听得他这么一说,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她还没能说什么,就被那神色格外冷峻的泥腿子陛下给瞪了一眼。
绿枝只得低着头退下了。
・
“郎君。”
陆n低头一看,仙露明珠似的女郎柔柔靠在他怀里,只是两道远山一般的黛眉颦着,瞧着似乎很不安乐。
他忽地就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怎么了?”
他自觉说话语气十分轻柔,听着往日粗声粗气惯了的陛下陡然温柔起来的声气,崔檀令发现原本盘绕在她心头的那股郁气奇迹般地被不知哪儿来的风一吹,没了。
心头不再被沉甸甸的东西压着,崔檀令觉得舒服多了,熟练地往陆n怀里拱了拱,声音又轻又柔:“我只是有些想郎君了。”
想他的怀抱,怎么不能算作是想他呢?
成婚这么几日,虽说陆n身上有些小毛病,可光是怀抱坚实可靠,靠在里边儿比什么软枕都来得舒服这一点,就足够让崔檀令满意。
如果晚上他侍寝的热情能再少些那便更好了。
猝不及防被娇小姐的情话给羞红了耳朵的陆n悄悄将背脊挺得更直。
她好爱他!
正准备捧起她的脸好好亲一番的陆n刚刚一垂下眼,便见怀里靠着的女郎阖着眼,神态安然。
她睡着了。
陆n只得退而求其次地亲了亲她柔软粉白的面颊。
亲完之后觉得滋味不错,他又连亲了好几下。
直到崔檀令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不太高兴了,陆n这才遗憾地收了嘴。
改日得去向专业的人讨教讨教如何在短短时日里将那些狂野的小黑猪崽儿喂得又壮又好吃。
长得还是有些慢了,得快些宰了给娇小姐补补身子。
这般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陆n忧心忡忡地想,难不成是他侍寝真的太勤快,累着她了?
思量间,陆n稳稳地抱起了怀里身子软软的女郎,放到铺着松软云锦的床上时,崔檀令似乎还为身下的触感不对而发出几声嘤咛。
好可爱。
陆n轻轻抬起她纤细的脚踝,替她脱下了那双掐金挖云红香锦薄底鞋,看着鞋头缀着的两朵朱缨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巍巍,眸色深了深。
可看着崔檀令睡得面带酡红,头还要下意识地朝着他这边儿凑,陆n只得狠狠在心中又默念了大师教给他的几句佛经。
念了半晌,陆n叹了一口气。
他果然是个没慧根的。
英俊威严的天子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帷帐,如月中仙影般朦胧的帷帐一落,他也跟着覆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n依依不舍地替她系上了水红色撒花穿蝶纹兜衣的带子。
且等他晚上回来再好好伺候娇小姐!
第28章 [VIP] 第二十八章
九月的天还有些热, 崔檀令睡了一觉起来,只觉得身上有些莫名的黏糊。
“绿枝。”坐起身来缓了一会儿,崔檀令叫了最亲近的女使进来, “替我备水, 我想沐浴。”
绿枝下意识点了点头,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娘子虽然事儿少爱安静, 可她要做的事儿都是有理有据的。
绿枝便也习惯了按着她吩咐的那般做事。
只是大白日的便要沐浴……
绿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崔檀令,美人午睡刚起,柔白面颊上透出一点儿娇媚的粉, 哪怕是正在面无表情地发呆,也透出一股惹人怜爱的劲儿。
视线再往下一挪……
咦。
绿枝眼尖地发现娘子穿着的碧色刺绣折枝小葵花金带抹胸裙上边儿一抹红痕若隐若现, 看着颜色并不算浓,只是她肌肤太过柔腻雪白, 那一点儿红便格外明显。
想到前不久回来过一趟的陛下,绿枝明白过来了。
她还担心陛下会因为二爷的事儿迁怒于娘子, 可看着这样,非但没有迁怒, 只怕陛下为了讨得些甜头,还得反过来哄着她们娘子吧?
越想越美的绿枝笑意盈盈地去浴房那边儿准备了。
崔檀令见着总是板着个脸装成熟的绿枝笑着退下,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她见着也觉得高兴。
崔檀令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原本有些酸痛的腰肢此刻却没有再传来什么异样。
腰间依稀浮上了男人温热有力的手指按上来的触感。
崔檀令抿着唇,轻轻笑了。
・
昭阳殿是后宫之中最为奢华的一处宫室, 这儿的浴房自然也设计得十分宽敞。
要说崔檀令嫁进宫来最满意的是什么,除了她那泥腿子夫君的怀抱, 也就是这宽敞得来能容纳下二十个她一块儿洗澡的白玉浴池了。
凤凰兽首口中源源不断地吐出温热甘霖,紫竹带着其余宫人们尽心尽力地往水里边儿铺花瓣、倒香露,要将娘子洗得香喷喷的才是。
崔檀令刚起来没多久,脑子还有些晕,站在三扇松柏梅兰绣屏后自然而然地伸平了手,任由女使给她褪去身上的裙衫。
这样贴身伺候的事儿她一向习惯由先前在崔府时便伺候她的人来做,是以只有修竹和雪竹两人伺候她更衣。
修竹动作轻柔地替她褪去柔软裙衫,露出白璧无瑕的肌体。
只是在看着那些色若梅花点点的红痕时,内敛如修竹也忍不住笑了:“娘娘与陛下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崔檀令原本还在发呆,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往身上一瞧。
那人是属狗的不成?
不过这样的羞恼话在心里说说便罢了,崔檀令不想在女使宫人面前说起陆n的不好。
左右婚事是她自己愿意应允下来的,到时候若因为有人不小心将这些抱怨闲话流传出去,焉知他不会生气。
小心驶得万年船。
自觉思虑得十分细致入微的崔檀令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多睡觉,脑子才会好用。
待洗去一身粘腻,崔檀令舒舒服服地躺在庭院里的长椅上晒头发,一头乌润发亮的青丝在天光下闪着盈盈光泽,愈发衬得那张脸庞柔白动人。
与她一同进宫的六个女使里边儿属雪竹性子最活泼,偶尔崔檀令想听府里的闲话时找她总能听来一箩筐。
这下进了宫,雪竹也不辱使命,带着新鲜出炉的消息回来了。
“娘娘,二爷是为了平康坊倚红楼里一个花娘才和刘家三郎起了冲突!”
这事儿她早知道了。
崔檀令懒懒抬眼:“还有呢?”
雪竹方才去了掖庭走了好几圈儿,别看内侍惯是一些会拜高踩低的玩意儿,可他们出宫的机会不少,又碰上皇后娘家二兄为美与人大打出手的事儿,他们的耳朵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自然更多。
“那个花娘,是从前御史中丞汪家的女儿,排行第五,唤作汪五娘。”雪竹见原本懒懒散散的娘子坐直了身子,顿时说得更卖力了,“先朝那位陛下退位的时候,汪中丞似乎想要随他而去,大骂朝中数位重臣乃是只图谋利的乱臣贼子。这不,还没等咱们陛下登基呢,汪中丞就被清算了,汪五娘子是他的女儿,年华正好,却被没入教坊司为奴,奴婢听着都觉得可怜。”
绿枝蹙眉:“没入教坊司,好歹也是归太常寺管理的正经地方。汪五娘子如何又会沦落到平康坊那等……风月之地去?”
怕污了娘子的耳朵,绿枝的措辞尽量委婉了一些。
雪竹也觉得奇怪:“虽说汪五娘子在教坊司也是个罪奴身份,可好歹不必如平康坊那些花娘一样受罪,她怎么会跑到平康坊?”
崔檀令垂下眼:“教坊司哪是那么好出的?她能抹去罪奴的身份,脱离乐籍,背后定然是有人出了力的。”
雪竹点了点头,随即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惊呼一声:“难不成,真是咱家二爷帮了她?”
很快她又把头摇得飞快:“不对啊,二爷若是喜欢她,虽说不能明媒正娶,可是将人接到身边好好照顾也是可以的。怎会忍心见她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这些话叫围绕在崔檀令身边的女使宫人们俱都忧愁地皱紧了眉。
“二兄不是那样的人。他若真心想帮,亦或者是喜欢汪五娘子,定然会将她照顾得很妥贴。”人人都说她的二兄勇猛有余,耐性不足,是个人见人嫌的泼猴性子,可崔檀令自小便在两个兄长的怀抱里腻着长大,她自然知道崔骋烈在那副鲁莽模样下的细心与柔情。
可惜了,她嫁了人,没法像闺中那样,还能想法子央着阿耶与阿兄带她去看二兄。
崔檀令轻轻叹了口气,眼下遣人去天牢又太过扎眼。
可她实在想知道二兄如今怎么样了。
崔檀令看着垂到胸前的长长乌发,午后的阳光很好,晒了一会儿已经晾了个半干,忽然道:“去叫小厨房做几道点心,我去瞧一瞧陛下。”
午间他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该那么轻易地就睡过去,好歹问几句刘家三郎的状况。
不过这事儿主要也怪他,谁叫他的怀抱生得那般合她心意,窝进去就想睡觉?
紫竹应了声,忙跑去昭阳殿的小厨房说事儿了。
绿枝看得想笑,那位陛下若是知道她们娘子难得献一回殷勤,竟是为了知晓二爷此时的情况……
不过绿枝又想,依着泥腿子陛下一见到她们娘子就笑的性子,应该想不到那一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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