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好意思且歉意地看着丁书涵。
丁书涵听到这冷哼后,表情也没有其他异样,只是谅解地点了点头。可爱班
“嗯好, 下次再聊。”客气且有礼貌。
只是语气里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待她们二人走出她家院子后, 她看着周彩云领着孩子跟着自家婆婆回家的背影,刚刚眼睛里礼貌的笑意瞬间消失。
虽然周彩云稀里糊涂地还没反应过来,但丁书涵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很明显周彩云婆婆李满桂肯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自己的出身, 还有其他添油加醋的事情。
不满自己。
所以才这般急匆匆地上门来喊自己的儿媳妇赶紧回家,却不说清究竟出了什么事。
明明借口都没有想好, 就上赶着来了。
看着这李满桂刚刚的强势,还有周彩云对她的顺从,即便回家后关起门来,周彩云说上自己不少好话,大概率也不会说动她这看不惯自己的婆婆。
心里已经做好了周彩云被李满桂压制着,好长一段时间跟自己没有来往的准备。
*
值班两天没有归家的陆文曜走在团家属院的路上,不知为何从走近着平房建筑群起,就感觉有抹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而当他走进自己家院子时,那目光更加不加掩饰。
下意识的敏锐让他转身回头,一下子就定位到了视线的主人――一个小老太太站在郑民跃家的院子里正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陆文曜见对方是个长辈妇人,大概是郑民跃的母亲,赶紧收回了自己警惕的眼神。
可对方的眼神不知为何带着莫名的敌意。
他稍稍迟疑,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微微点头跟对方示意打招呼。
却不想对方并没有领自己这个情,反而故意为之地移开了视线。
见对方这般,礼数到位的陆文曜察觉不出自己的错来,又想到自家母亲性格也很是古怪,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她傲慢。
将心比心,只觉得这郑民跃的母亲有可能有那难言之隐、脾气古怪些。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打开门回到家中。
丁书涵正蹲在茶几旁,那这笔不知道在涂写着什么,眼神很是认真。
见陆文曜进门回来,她抬起头看向他。
“你回来啦,今天晚上吃什么啊?”看向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莫名的期待。
因为这两天他被安排了在边境哨岗值班,哨岗具体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只觉得是军事机密也没有过问。
只是他不在家,一日三餐便没了着落,也没了规律,实在觉得肚子饿了,只能去营部的军属食堂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军属食堂饭菜的味道实在不太好吃,虽没有难以下咽的程度,但是和陆文曜的厨艺比起来只能说是将就果腹,不至于饿死。
今天陆文曜下班回家了,她那凑和了两天的肠胃自然见了他就有了期待。
见她难得的吃饭积极性,陆文曜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欣慰。
“豆角焖面。”
听到菜名,丁书涵细长的黛眉微微挑起,上次的热汤面她还记得,这次又是面条应该也会不错。
晚饭有着落的她,便又低下头准备继续手里的景物速写,消磨陆文曜做饭的时间。
陆文曜刚换好鞋,准备抬脚走进厨房,突然想到郑民跃的母亲刚刚紧盯着自己,又想到她和周彩云的关系不错,便出言问道。
“那个,郑民跃的妈妈来了?”
丁书涵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他,没有料到他会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对啊,怎么了嘛?”
陆文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对方刚刚让他感到不舒服的眼神,“刚刚回家的时候,见她在盯着看我们家。”
他这话丁书涵毫不意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好家话,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如此千防万防的,现在就开始盯梢。
陆文曜看着她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本想着问她是不是招惹人家婆婆了,但想着她从上了到这西北的火车后就没有招惹过任何是非,就连那说她坏话被她听到的张桂兰都对人家客客气气的。
何况是和她关系不错的周彩云,那人还是人家的婆婆,自然不会跟之前那般无理取闹。
“怎么了?”
最后他只是说出很是中立的询问。
丁书涵无奈地耸了下肩,实话实说,“她婆婆好像不太喜欢我,上午就匆匆把带着孩子来我们家做客的彩云姐给喊走了,可能觉得我是资本家吧。”
语气很是平淡。
她觉得这李满桂喜不喜欢自己,根本无所谓,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可是偏偏她这般淡然,让陆文曜心里挺不舒服的。
虽然自己也听过不少人不管是背地还是明面上说她是那资本家小姐,但是当她自嘲地亲口说出这个称呼时,不舒服的感觉笼罩了他。
他看着她那张没有任何偏颇情绪的漂亮小脸,只觉得她在故作无事。
资产阶级这哪里是她的错,周彩云算是她在西北唯一的朋友,现在却因为她那婆婆单单只看成分出身不看她这个人,遭受如此对待。
实在让他莫名的憋闷,心里膈应。
丁书涵见他默不作声、眉头微拧,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大概也试探出了陆文曜的性格,他这个人一本正经、有责任感又格外公平、实事求是,说不定他现在心里就在默默为自己打抱不平。
甚至觉得自己刚刚那无所谓的模样是故作无恙坚强,说不定还有了怜香惜玉的心理。
她忍着看破他的得意笑意,顺势将计就计收回视线没有看他,但头却故意低垂着。
*
为了让陆文曜感受到自己那“低落”的情绪更加真实,在饭桌上她故意一言不发。
让餐桌的气氛格外死气沉沉。
豆角焖面被他做得油香不腻,豆角糯软、面条吸汁入味。
他扯得面条虽然粗细不一,明显是第一次做,但口感很是劲道。
丁书涵却故意做出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她吃饭的动作慢吞吞的,用筷子夹菜夹面的频率格外得低,每次夹起的也不过是一根豆角或者一根面条。
仿佛那筷子不能夹下比一更多的东西一般。
吃也吃得很是勉强,咬那豆角和面条咬得极为小口,即便吃到了嘴里咀嚼得速度也格外的慢。
不时的叹气,还有那眼眸的低垂,黛眉轻蹙。
微微的愁苦从她那双如画的眉眼中流露,全是刻意为之。
她这副没胃口的模样,让陆文曜止不住地偷偷瞟她。
刚刚心里的憋闷,也不断挠着他的胸口,催促着他该做些什么。
对方每偷看她一眼,被丁书涵捕捉到后,她心里就会扬起一丝得意。
甚至到后面她都怕自己的得意通过自己不好抑制的嘴角泄露出来,头是越埋越低,都快要栽到碗里面了。
本想等到吃完饭再开口的陆文曜见她这般,只觉得她那不断低下的小脑袋正掩盖着忍不住的眼泪。
还没准备好的话瞬间脱口而出。
“我,我不应该提那茬,我不知道。”
磕磕巴巴、不知所措的单纯。
陆文曜突然开口,让丁书涵也没想好该如何反应,只保持着低头的姿,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空气里两人的呼吸声,听得格外的清楚。
酝酿许久后,陆文曜终于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你没有任何错。”
语气淡淡的,却很是坚定。
他紧张地看着对方,心里不停地打鼓,自己嘴笨想不到说什么才能哄好她这低落的情绪。
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
丁书涵料到了他的手足无措、料到了他的磕磕巴巴,可却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虽然是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安慰,但是他说得格外坚定,语气里没有一丝怀疑。
就这句简单的安慰,让丁书涵那明明觉得被李满桂不喜都没有波动的内心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第43章 [VIP]
“爸爸, 我没有……”
“我没错,我不道歉……”
……
丁书涵突然脑海里涌现出自己四岁时候委屈的哭喊,和电话听筒那边父亲不作为的声音。
“实在不好意思老师, 我没有时间管书涵, 除了这事我们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 还希望老师照顾教育好她……”
在全寄宿幼儿园待上快两个月的时候, 四岁的丁书涵看着班上最受欢迎的小姑娘正甩着自己头上两个羊角辫,手里高高举着着荧光蜡笔,表情很是洋洋得意。
周围的小朋友不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就是说好听话想要借来玩两下。
她终于参透出些这里的生存法则――若是有新奇的小玩意儿,那么你就将是班上同学眼中最受瞩目欢迎的人。
当时正巧身体不好的外公外婆来探望自己。
二老虽然身体不好, 出一次门都是好大一番折腾,但毕竟丁书涵是他们外孙女, 每两周都会来看看她在幼儿园过得如何。
他们二老便成了丁书涵通往外界的唯一途径,而刚刚参透“生存法则”的丁书涵就嗓音甜甜地拜托外公外婆下次给自己带那最时兴的文具和各种小玩意。
她外公外婆想着自己这长相可人的小外孙女鲜少求自己, 二人只能赶紧拜托隔壁邻居一个稍微年轻的中年夫妇买来了当时最时兴的食物造型橡皮擦。
丁书涵拿到那橡皮擦的瞬间,就已经觉得自己即将成为班上最受欢迎的小朋友了。
却不想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想的那般发展。
她刚拿出来外公外婆特意给自己带的草莓蛋糕橡皮擦, 那个平日里班上最受欢迎的小姑娘突然惊叫。
“啊!你怎么偷我的橡皮擦!”
用的是偷,不是拿。
丁书涵记得很清楚,四岁的自己怎么也没有料到跟自己同龄的小孩会突然这般诬陷自己。
一瞬间, 全班小朋友的视线全部都停留在了她们二人身上, 从来没见过如此阵仗的丁书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女孩见她这样,甚至还拉过平日里最喜欢和她玩的小朋友为她作证。
“你们是不是见我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橡皮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见了!”
那几个小孩哪里会记得清楚她都有什么, 只知道她家是开文具店的,便理所应当地认为她确实有这么一个橡皮擦。
纷纷附和应道。
见其他人都拥护自己, 那女孩更是有了底气,跋扈地冲她喊道:“快还给我!”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颠倒黑白的事情,明明有理的丁书涵因为周围质疑的不善眼光都变得没有了底气。
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模样,她那双纤细的腿莫名其妙的没有力气。
那女孩见她没有反应,直接迈着大步到她面前上手来抢。
不知作何反应的丁书涵只记得自己的手死死攥着那外公外婆给她的橡皮擦。
当然她们这“又偷又抢”的事情惊动了幼儿园老师,她们二人各执一词,老师只能联系双方的家长。
那女孩像是料定自家父母会信任自己一般,丝毫不慌张。
果然电话拨过去,就如对方所料。
丁书涵本以为自己的父亲也会如此,却不想好几个电话没有拨通,待他接起后连事情的原委没听完,只听到“丁书涵好像拿了别的小朋友的东西”时。
电话听筒的对面男子立刻打断了老师的话,张口便是,“让书涵给别人道歉……”
老师其实没有免提,但是丁书涵却听得格外清楚。
看着那女孩刚刚还有些紧张到现在瞬间得意的眼神,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到了老师身边用力踮脚抢过了她手里的电话听筒。
“爸爸那橡皮擦是外公外婆买给我的,我没有拿别人东西!”
她原本以为为自己争辩能换来父亲的安慰,却不想电话对面的男人连迟疑都没有,直接便是一句。
“你怎么现在不仅拿别人东西,还撒谎呢!”
这次她听得极其真切,心里一凉。
可是丁书涵依旧不死心,双手紧紧抓着电话听筒,“可以给外公外婆打电话,我真的没有撒谎!”
这个时候老师终于掰开了她的手指,夺走了电话听筒。
电话那头的父亲没有任何动摇,仍旧说着歉意却没有感情的客套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会赔钱赔东西还会道歉,希望老师好好教育书涵,别让她走错路……”
又说了几句后,老师点了点头,挂掉了电话。
“老师,求你给我外公外婆打电话,他们会为我证明的。”丁书涵仍旧不忘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老师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心里有些心软,但是又怕这隔辈的长辈偏袒自家小孩不说实话,到时候自找麻烦。
便撒谎道:“书涵,老师没有你外公外婆的电话,其他小朋友都说他们见到了那橡皮擦是小慧的,你怎么证明这个橡皮擦是自己的?”
自己也不知外公外婆家的电话号码,也不知如何自证,愣在了原地。
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争执,还不至于上升到偷这个概念,丁书涵又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拿,很可能是不见掉地了她看到捡起来了。
“书涵我知道你没有拿,是不是你在地上捡到的,就收起来了?我们以后要捡到交给老师或者警察知道吗?”
“这叫作拾金不昧。”见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老师将那橡皮擦从她手里掰出来放到那个女孩的手里。
“东西拿好了,不要再丢三落四了,以后有事情先喊老师,不要自己瞎说。”
那个女孩冲老师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临走时还得意洋洋地瞪了丁书涵一眼。
丁书涵本就哭得梨花带雨一抽一抽的看着格外可怜,老师也不忍心继续苛责她,只得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哄着安慰着。
却不知道她并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事被骂了而哭得这般伤心。
丁书涵只是心里因为父亲的话凉透了心,自己的父亲不会无条件地信任自己。
外公外婆身体不好,丁书涵再见面的时候也不敢给他们说这件事,怕影响到他们的身体,只在心里默默记住了他们家的电话号码。
倒背如流。
可是后来并没有用上。
可能是丁书涵年纪太小被丢到复杂且陌生的环境之中,她清晰的记忆比大多数人要早上许多。
虽然清晰但又长时间封存,可偏偏陆文曜一句话将这封存的记忆给拉扯来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没料到一个小孩用词能如此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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