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姚老师说的那个播音机,徐青野一眼就看见了,就摆在教室里早显眼的窗台上,一侧连着电源,看样子并没有闲置。
而墙壁上的照片比徐青野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同时有些囧:“贺敛,你能找到哪个是我吗?”
我估摸着她自己应该都找不到了。
视线扫过了两排照片后,徐青野有些气馁,这墙壁上的照片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一个看过去实在浪费时间,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贺敛垂在身侧左手的手指有规律地上下划过,静静地看着墙壁上的照片,直到视线扫过其中一张的时候手边的动作才停止。
“我如果找对了,有个问题想问阿野。”贺敛偏过头去她,他没说到底是什么问题,徐青野心中却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能是什么问题呢,她除了福利院慈善基金的那件事,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
徐青野的心跳频率已经开始陡然升高,甚至有些想逃避即将发生的对话。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她还没学会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之间隐隐出现的裂痕。
徐青野试图岔开话题,不过是用一种比较拙劣的办法。
“贺敛,你不是想看我跳舞吗,你看这里有播音机,这么多照片我们要找很久的,我给你跳只舞吧,只是我很久没跳了,可能有些动作都忘记了。”
徐青野轻摇着他的袖口,也不等他答话,便回过头去拨弄那台老式的播音机。
贺敛一把拉过她,她脚步虚浮地一踉跄,本以为要这么摔倒了,却被贺敛结结实实地拦腰扶稳,只是这个姿势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贺敛眸光深邃:“跳舞不急着看,阿野,你是在刻意讨好我吗?”
第28章 礼物(二合一)
“没有刻意……”徐青野被点中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辩解并不是她的强项,略带低沉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
“为什么?”贺敛眼中的目光带着平静与审视,一旁的播音机已经被徐青野打开了, 里面传来了一阵阵舒缓的音乐声, 但是空气中却始终都维持着静默。
徐青野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身子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她仍然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 但那在她的心理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她不想在今天这种日子提起她拒绝了贺敛捐款的事,但她知道, 贺敛如此坚持, 是想听到她的答案。
徐青野:“晨曦基金会给的那笔钱已经足够了,我不想你因为我刻意又多捐助一笔钱,而且我问了晨曦基金会的人,那笔钱……”
徐青野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那笔钱是从你私人账户打过来的。”
贺敛向前走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位置,他的手指擦过徐青野下唇的那处咬痕,痕迹不算深但很明显。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给徐青野造成了困扰。
看样子他也有必要向她做出解释。
徐青野没躲开, 任由贺敛的动作,她对他的情绪并没有确定的预期, 而贺敛又是不喜形于色的那类人,他没说什么, 她能做的也只是等待。
不过很快, 贺敛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落在她的耳边。
“京鹤集团每年年底都会额外给晨曦基金会拨一笔款项, 用作对资助过福利院年底的慰问金, 今年一直在清算公司的贪腐, 这一块的资金要年后休假结束才能到账;这其中也有你们的一份, 是惯例,上次的款项是走我这里审批的,财务室多问了我一句,这次的账就走了我的私人账户。”
“当然,走账的时候我以我个人名义多捐赠了一部分。”
徐青野想起老徐给自己看的那个数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应该是挺大的一部分。”
她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才补上这个窟窿。
贺敛把面前的人往身边拉了拉,不禁问徐青野:“我总不会把自己的女朋友放在和其他人同等的位置上,换做你,你也会这么做,对吗?”
贺敛的反问让徐青野彻底‘熄火’了。
她能怎么回答呢?毕竟身份和财力并不会因为一个假设而互换。
她到底不是占理的那方。
刑法专业出身,平日在专业领域可以据理力争,如今面对贺敛却全然偃旗息鼓。
只是当她心底反复响起他刚刚说得那句‘我总不会把自己的女朋友放在和其他人同等的位置’,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仅为他的偏爱,也为他愿意耐心地同她解释。
播音机里的背景音还在播放列表中循环切换,这事算是这么了了,但贺敛可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声音矜冷:“那你还跳舞吗?”
“你要看吗?”徐青野以为贺敛这么说就是不看了,她没有合脚的鞋,身上的冬装显得整个人都很笨拙,动作大抵也都忘光了,曲目倒是还熟悉。
但贺敛如果真的想看,她也可以再跳给他看。
徐青野想着,手已经按在了外套的扣子上,还没解开两颗,就被贺敛按住了手。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郑重:“阿野,你在面对我的时候不需要怯懦,也不需要讨好我,你只有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不过等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希望我是你第一个想到,第一个求助的人。”
“可以做到吗?”贺敛问。
“为什么?”
在徐青野的世界里,她与贺敛之间的感情,她自觉自己才是那个更卑微的那个,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都曾是她唯一的救赎,她没想过他们会再次遇见。
甚至在贺敛尝试着靠近她时,她也没想过他们的关系会更近一步。
从在一起的那天,她内心深处就做好了随时退场的准备,中间或许动摇过,但她知道,她们之间,有着一切她能想到的悬殊,他就像是她给自己梦境编织的彩虹网,而如今这道彩虹突然告诉她愿意为她无时限的停留。
徐青野鼻子有些酸涩,故作镇定的同时仰了仰头,吞下语调中的哽咽,扯出了一个不太自然地笑:“贺敛,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嗯,比你想想中的要爱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贺敛:“阿野,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有世俗的欲望,尤其对你。”
一首音乐即将临近尾声,一旁的木质楼梯上传来了一阵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徐青野松开了贺敛的手,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将落未落的泪花,调整好状态好才又转过身去。
只见上来的人是姚老师,她手上还拿着两个红包,上面还印着喜庆的小兔子,看样子是准备给他们的压岁钱。
姚老师脸上挂着笑意,看着面前如此登对的两个人:“青野,来,这是你和小贺的压岁钱,别拒绝,里面没装多少钱,就是过年图个吉利。”
怕徐青野拒绝,姚老师又多说了句:“刚刚梁殊来了我也给她了。”
“梁殊已经来了吗?”
姚老师听见楼下的声响,朝着楼下看了看:“来了又走了,让我和你说先不急着回去,她再去前面那条街买点花生瓜子什么的,等下你这边忙好了她再过来接你。”
姚老师趁着徐青野分神,一把把红包塞进了徐青野的手里:“怎么样,青野,有没有找到你小时候的照片。”
没有,徐青野想说算了,这里的照片实在太多,她没把握能真的很快就找到自己,看时间贺敛应该马上就要走了。
但是贺敛却说:“找到了。”
找到了?
徐青野见贺敛随意抬手指了指墙壁上一张彩色的照片,她也顺着他指着的位置去看,那个位置的照片是一张合照,照片的边角处已经隐隐泛黄,卷曲的边角看得出这照片已经有年头了,上面边角处还印着细小的日期,那上面她笑颜如花的场景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他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视线扫过那面照片墙。
“还真让你们找到了,这么多年的照片我都贴在这里了,没想到你们眼神这么好,我当初搬来这里的时候就想着不用壁纸,就用这些老照片当装饰……”
后面姚老师说了些什么徐青野并没有全部听清,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贺敛的身上,他时而倾身倾听,时而低声回应。
他仍然是他,多年间连模样都未曾改变,而她已经不记得有自己还有几分当年的影子,只是不管如何,她在这一刻第一次感觉自己在新生。
正一点点的回放自己过去的人生,从难以走出的过往中抽身。
——
等他们从姚老师的店铺里出来,街边的小贩已经寥寥无几了,槐江的人团圆饭都是下午吃,大家都赶着回家了。
姚老师说梁殊去一条街外买坚果,徐青野出来就不自觉地看向周围,并没有梁殊的身影,倒是有几个还没回家的小孩在马路中央放爆竹。
徐青野身子一僵,看见那小孩拿着打火机在点燃爆竹就不动了。
贺敛也发现了徐青野好像怕这些,自然地走到了她左边的位置,用身子挡了挡:“没事,先上车?”
徐青野误以为贺敛是想送自己回去,贺敛拉开车门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坐上去:“我是和梁殊一起出来的,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我跟着她一起回去就行。”
“不送你回去,有东西给你。”贺敛仍然维持着开车门的那个动作,那几个小孩已经小跑到了他们附近,徐青野紧张地开始不自觉地抿唇,最后没有犹豫地上了贺敛的车。
“害怕爆竹?”坐上车后贺敛才问。
徐青野点了点头,看着刚刚那个差点落在自己脚边的爆竹还有些心有余悸:“嗯,有一点,没事的,你说要给我东西,是什么?”
接着,徐青野就见贺敛从后座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袋子,袋子上印着的是一个卡通兔,看着并不像是贺敛会有的东西,那里面有什么徐青野没看见,只见贺敛才里面拿出了一个质地古朴的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
“打开看个。”
徐青野依照贺敛的指示旋开了那个金属纽扣,打开了盒子。
徐青野就看见盒子里面是一个环形结的吊坠,吊坠上泛着金属光泽,挺好看的,但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材质,她提着后面的链子悬在眼前,然后隔着吊坠看向对面的贺敛。
贺敛语气轻描淡写:“项链。”
她当然知道是项链,但她直觉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项链,从成色和款式,她都从没见过这样的项链。
“新年礼物,喜欢吗?”
收礼物自然是喜欢的,尤其这礼物还是贺敛送的,但想到他大老远的过来,她却什么都没为他准备,心中还有些小愧疚。
“喜欢,只是我没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要不……我、你等我一下。”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还是做了两秒钟的心理建设,在贺敛疑惑看向自己的时候,匆匆地凑到贺敛的唇间边落下了一枚吻。
“这个,还你的、新年礼物。”
徐青野轻咳了两声,试图掩饰气氛的尴尬,她只听贺敛在她的耳边轻笑了一声后说道:“嗯,我也喜欢阿野的新年礼物。”
暧昧的气氛就这样在封闭的空间里漫延,徐青野已经不自觉地将围巾堆叠地围在自己的身上,脸埋进去了半截。
直到贺敛的车窗边被人敲响。
贺敛降下了徐青野那侧的车窗,站在外面的人是梁殊,至于她已经站在外面多久了,徐青野就不知道了。
梁殊探进窗子里,半带调侃地说:“贺总,除夕了还要出来约会啊,怎么样,要不要把我们家阿野给你打包带走,你不带她回去也成。”
“说什么呢。”徐青野有些嗔怪地看了眼梁殊,而后才同贺敛说:“差不多半小时了,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什么时候想回来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徐青野临到分别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抱着袋子下车的时候还朝着贺敛开车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
“阿野,我看你这次是彻底沦陷了,没救了,还没嫁给人家呢,心就长草地想跟着贺敛一起回北城了。”
徐青野吸了两口槐江带着凉意的空气,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喃喃道:“确实好像没救了,但是小殊,我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快乐了。”
很久很久了。
梁殊有些心疼地看着徐青野,上前了几步直接抱了抱她:“那就祝我们以后都能像现在这么快乐。”
——
福利院的三层小楼前面有一个不算小的院子,徐青野走的时候院子里还光秃秃的,回去的时候已经张灯结彩。
今年福利院的孩子少了几个,但这么看着也没那么冷清了。
“青野、小殊姐姐,徐爸爸等你们开饭了,你们快来呀!”
带着粉红色帽子的小姑娘看样子已经站在门口等很久了,梁殊把车子开进来,她就小跑过来了。
“一一,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快跟我进去,别感冒了。”
被叫‘一一’的小女孩扬起了一个笑脸:“没事的青野姐姐,我期末还拿了我们班级体测的女生第一名,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真厉害,我们一一现在真是越来越棒了。”
徐青野有些欣慰地拎起来抱了抱身材有些瘦小的小姑娘。
福利院里来的孩子除了重男轻女家庭遗弃的女孩,大多数都是身上有着病痛的,有时候不见得是什么不治之症,但总归是要花钱的病。
一一当初是因为发育迟缓被遗弃的,但幸运的是,她只比同龄的孩子的晚发育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在药物的辅助治疗下也在长大,只是长大的比较缓慢。
一一听了夸奖更是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去车子后面想帮她们搬东西。
梁殊:“一一,小殊姐姐这边的东西太沉了你拿不动,你去帮你青野姐姐拿袋子,让她过来帮我搬饮料。”
徐青野手上确实一直拎着那个红袋子,贺敛把那个项链给她的时候,连带着这个袋子也给她了,她还没来得及看里面还有什么。
梁殊的动作麻利,卸下了两箱饮料,人已经凑过来了:“大老远开车过来给你带了什么。”
徐青野打开了那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标注的都是英文,但上面印着的小药物看得出是应该是一盒药。
“这什么啊?”梁殊凑近了看那上面的英文小字:“感冒药?”
“得了,我看这次不仅你一个人陷进去了,贺敛大概也是爱惨你了吧,不就是最近这几天嗓子哑了两声,大老远跑过来送药,可真行。”
接下来小半天的时间,徐青野都有些心不在焉,除了大家聚在一起下午那顿团圆饭的时候她多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都在对着那盒没开封的感冒药发呆。
梁殊回房间的时候徐青野还维持着半个小时的那个姿势,偶尔还会咳嗽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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