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陆怀沙却忽然开口道:“王宫离此地也不远,我们走过去就是。”
“道尊。”
卢简文有些委屈的转向他道,“可是路上这么多人,他们故意叫我们挤过去,分明就是有意贬损于您。”
“这有什么。”陆怀沙淡淡道,“宗门内有些地方不是也不许御剑?”
卢简文不敢反驳,只得诺诺应声,回过头狠狠瞪了守卫一眼。
守卫却扬起了个得意洋洋的笑,朝陆怀沙伸手道:“道尊请。”
陆怀沙瞥了他一眼,那一眼随意至极,却令守卫背后刹那间被冷汗浸透。他仿佛窥见了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神魂都要如蝼蚁般被余威湮灭,天道之力不容凡人旁伺。
守卫摇摇欲坠地倒退了一步,陆怀沙却收回目光去道:“回去告诉你们少主,灵墟人见本座不得直视。否则发生窥伺天道,神魂尽灭之事,与本座无关。”
明明方才看他还没事的!一定是他刚刚撤去了对自身力量的约束……
但是守卫不敢怒更不敢言,眼睛盯着地面,脊背仿佛为千斤所压,一下也不敢抬起头来。
道尊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已经修炼到了与天道等肩的地步了么?
这边陆怀沙已经抬手一挥易了容,他抛出一个法阵隐去了三人身形,便可以在人群中自如穿梭。
三人在路上走了一段,卢简文一直在警惕着有人靠近道尊,却忽然听见自己的师弟黎思嘀咕道:“怎么感觉来看道尊的女子这么多?灵墟男子呢?”
卢简文抬手在自家师弟脑门上敲了个爆栗,没好气地说:“你不好好注意着道尊周围,只顾着看什么男女!”
“哎呀。”黎思揉了揉脑袋,没敢说话。
但再往前走了不远,便看见一堆男子聚集在路边一个角落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正讨论得极为热烈。
卢简文时刻注意着陆怀沙的神色,见他往那里瞟了一眼,便立刻道:“那地方挤着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黎思,过去看看。”
黎思刚想说师兄你刚才还叫我好好看着道尊,下一刻就被卢简文从背后用剑鞘捅了一把。他只得一脸痛苦,小跑着过去了。
黎思去了没半柱□□夫,便神色诡异的走了回来。他纠结地望着陆怀沙道:“道尊,那地方……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总之肯定是和咱们要找的荼昼没什么关系……您就不用去看了……”
他话音未落,便见陆怀沙已经朝那里迈步走了过去。
黎思慌慌张张地要拦,陆怀沙却已经穿过了他,俯身看向那个贴在墙角的粉红色小纸片。
“美艳少妇重金求子,有意者通信玉简联系。
要求如下:
一、相貌姣好,身高八尺,身体健康且无任何疾病,年龄在19-30之间
二、身心纯洁,情绪稳定,优先考虑恋爱史在一次以下的
三、不要修士!从未修炼!未来也不想修炼!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四、热爱家庭,喜欢孩子,无重男轻女倾向
五、生育能力较强,必备之物长度在五寸半以上
若能成功怀孕,生下健康孩子后报酬五万银两。其他要求可面谈。
以下附妾身小像。”
下面是一张相貌柔和明丽的女子画像,尽管墨汁印的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能看出来确实长得十分漂亮。
“可惜道尊不行。”黎思忽然在旁边挠头说,“第一条年龄就不符合。”
卢简文此时也看完了,听见师弟这句话,脸都气青了。
他跳起来就朝黎思脑门上重重拍了两巴掌道:“胡言乱语!这有什么可惜的!道尊又不会参加这种事!”
他话音方落,却听陆怀沙道:“卢简文,拿玉简来。”
卢简文愣住了,“……道尊?”
陆怀沙瞥了他一眼,自己伸手凌空一抓,便将他储物袋里的玉简取了过来。
他指尖在玉简上写下了对方的代号“真诚求子”,玉简亮了几下,那边便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女声道:“歪?您哪位?”
陆怀沙垂下眸子,顿了顿才道:“我看见了你贴的纸。”
“知道了,”那边女子的声音很明显不耐烦起来,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又是个连真名都不想透露的。”
陆怀沙眉尖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要解释,“我并非有意隐瞒姓名……”
对方却径直打断了他的话道:“声音还挺好听。先给你预约上二百四十八号,三日后申时到白池子巷的第五座院子里来,过时不候。”
接着她便挂断了。
见玉简彻底暗了下去,卢简文登时愤愤不平道:“真是岂有此理!灵墟当真是人心不古,竟然还闹出这种荒唐之事!她还说什么二百四十八号,怎么可能真有那么多人去!”
陆怀沙抬眸看了眼天色道:“灵墟宴会几时开始?”
“快了。”卢简文话头一转,立刻道,“还有一个时辰。”
“那便先去王宫一趟。”陆怀沙道,“之后灵墟少主若有什么问题,你们二人代本座回答便可。”
接着他转身而去,留下卢简文和黎思两人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黎思摸了把脸,迷茫道:“师兄,道尊的话我好像有点没听清楚。他为什么要说‘先’去?”
“不懂。”
卢简文也是一脸呆滞,“可能是道尊……另有打算?”
第90章 [VIP] 五寸半
没想到这一进宫去, 便又耽搁了不少时辰。
秦默似乎察觉出陆怀沙急于离开,便出尽了招数来刁难烦扰他。陆怀沙离开宫城时已经近了黄昏。
他留下卢简文和黎思二人继续应付秦默,自己则独身赶往了白池子巷里面。
他不熟悉灵墟王城路线, 原本以为那地方定然不太好找。没想到隔老远便看到长长的一条队伍从巷子里排出来, 周围还有一圈打听的人。
陆怀沙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便从巷子里出来一个神色莫测的年轻男人, 周围立刻追上去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问道:“邵二郎, 你选上了没有啊?”
“不知道。”那男子也摇摇头道, “说的是之后会统一回复。好像给的都是这个答案。”
大概这话也有不少人听过了,立刻便悻悻地散去了一大波人。
但是还有人不死心, 仍留在原地盘问道:“里面那女的长的怎么样?真有画上那么好看?”
“看不见。”邵二郎同样摇头道, “只露了个下巴, 倒是皮肤挺白,挺好看的。”
“能有那么多银子吗?”接着有人便发牢骚道,“说不定就是贴出来消遣人的。”
“也不一定。”旁边一个络腮胡男子便搭话道, “我认识这旁边屋子的房主, 他说这院子挂了好多天了,前几天才有人来一口气买了。连价都没还, 可见还是有钱的。”
“也可能是联合起来骗人。”一个瘦长身材的男人便愤愤道,“说不定是串通一气……”
“付七, 我说你别是被人家看不上, 吃不着葡萄,故意说葡萄酸的吧。”立刻便有还在排队的人笑说, “你不是三十一了?还来凑什么热闹?”
“三十一和三十还不是一样么?”那瘦长男子不服气道, “而且其他几条我都是符合的!”
“可别说了, 就单单说说你那脸……画块幌子上挂门口,人家都以为这家是卖猪头肉的。”
“就你长的好看!”瘦长男子嚷嚷起来, “邵二长的不好看么?不还是一样被赶出来了!可见这人根本就是寻开心!”
陆怀沙走了过去,拨开众人道:“借光。”
吵成一团的众人一齐朝他的方向看去,顿时静了下来。
方才在一众年轻男子里面还算醒目的邵二郎立刻便被比了下去。直觉得自己比这个人脚边的尘土还不如。
陆怀沙身影消失在那条曲折的小巷里半天,才有人渐渐开口,如梦初醒似的道:“……假的吧……刚刚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这队谁爱排谁排,跟他一比我觉得我是没希望了……”
陆怀沙数着巷子两侧的深院,走到第五间处停下了步子。
再往里是一道小门,院子里还有人排队。隔着半掩的朱门可以看见一道竹篾小帘,帘后一身雪白衣裙的女子坐在那里。
但是帘子现在放下来了更多,已经看不见邵二所说的下颌,只看见帘后一只素手,一边问话,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那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和通信玉简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并非陆怀沙记忆中的声音。
能排到门边的人都等了一两个时辰以上,此时都极不耐烦。
一人看见陆怀沙在他旁边站着,在心里一衡量,登时自惭形秽,便恼怒地开口道:“上后面排队去,站这儿看什么?”
陆怀沙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要钱?”
“废话。”那人骂骂咧咧地说,“排这么长时间还不就是为了银子……”
陆怀沙取出储物袋抛给他道:“这里是十万灵石,拿去。换你的位置给我。”
“灵、灵石?”
那人惊得脸色都变了,连忙抖开储物袋向内看了看。
民间不以灵石,而以银两作为流通货币,正是因为前者可比银两珍贵太多了。
一打开储物袋,他便被丰沛灵气冲了一脸,生怕陆怀沙反悔,立刻抱着灵石跑远了。
陆怀沙站到了他的位置上,朝着竹帘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个人位置比较靠前,不一会儿便排到了他。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立在女子旁边的侍女却出声道:“小姐,到时辰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护卫就该找过来了。”
“那好。”
帘后的女子似是叹了口气,小声抱怨着说:“我早该知道这办法不靠谱的。想来的尽是些骗子,方才那老头得有八十了吧?脸皮真厚,还说自己刚刚三十呢。难得腿脚那么好,还能站那么长时间……”
夕阳将竹帘映成了赤金之色。帘子微微晃动着,下面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卷起了桌上摊开的纸页。
陆怀沙心头忽然浮上了一丝焦虑,上一次他便是这般错失了时机,难道这一次还要如此吗?
他知道自己近来的性情有些急躁,他本不该如此,但还是忍不住,伸手便挡住了将要关上的院门。
“你这人干什么?”阿芸戴着面篱,有点不满道,“明天再来。今天小姐要休息了。”
“等一下。”
帘后的女子正揉着太阳穴,斜倚着开口道,“叫他进来吧,算今天最后一个了。”
阿芸瞪了陆怀沙一眼,但还是让开了路,放陆怀沙进来,接着在他身后紧紧关上了院门,喊道:“行了!都散了吧,今天就到这儿了。”
外面还在等待着的人唉声叹气地散开去,陆怀沙站在了院子当中,离那张雕花长几不足一丈之距。
帘后的女子压根没有抬眼,林涧累了一整天,现在一下都不想动。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地问道:“年龄。”
“记不得了。”
林涧:“……性别。”
“男。”
“身高。”
“八尺三。”
“有无恋爱史。”
“有一次。”
“是否身体健康。”
陆怀沙迟疑了一下,他近来确实时常不太舒服,但是不知如何形容,便道:“尚可。”
“别说尚不尚可,说有没有病。尤其是花柳病和绝症。”
“都没有。”
“我们之后还会检查的,不要骗人。”
“从不骗人。”
“结没结婚?有孩子了吗?”
陆怀沙轻轻吐了口气,似乎感觉到腹部不自觉动了一下,“未婚。有子。”
林涧倒没觉得有什么,一天的时间已经充分让她认识到了人类物种多样性,她已经打算结束今天的面试,到这里就行了,便一面抬起头来,一面敷衍道:“名字呢?”
“陆怀沙。”
那一瞬间,林涧对上了他的眼睛。
很漂亮,狭长的一双丹凤眼,如同水墨勾勒而成,瞳仁黑如更阑深夜,透过细细秘密的竹帘,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刹那间林涧觉得自己心脏几乎停跳。
无数纷杂的念头如电光石火一般掠过她的心头。
陆怀沙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认出她了吗?她要不要跑?从哪里跑?更重要的是,这种有辱斯文的地方他怎么可能来?……
林涧手中的笔摇摇欲坠,陆怀沙却道:“还需要记小字吗?字是长岐。陆长岐。”
林涧深呼吸了一口气。
陆怀沙感觉到有一种迫切的欲望驱使他掀开竹帘。那竹帘上有禁制,他竟然无法看透。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还是强行按了下去。
里面的人在看着他,他想,那种眼神……令他一时间分辨不清其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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