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你是他呀……今日你不是说,是你在陪我吗?”徐燕芝放下环住他臂弯的手,“你不要生气,既然不在乎就算了,也已经祭拜完阿爹阿娘了,我们回去吧。”
儿时居住过屋子死了人,徐燕芝也再敢去住,从现在下山到九牛镇的客栈里,恐怕要走到太阳落山。
“你没明白吗?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崔决看着徐燕芝落寞的表情,忍下心痛,继续说道:“从来都不是,他在落下山崖的时候就死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是我。”
“因为我拥有他的记忆,装出他来说对我而言轻而易举,而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相信我。”
他不知道为何他非要在今日摊牌,或许应该早一点,或许应该晚一点,就不至于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用再次体会撕心裂肺。
“可我装不下去了,我不想你随时都能想到他,无论你厌我也好,恨我也罢,他就是不复存在了。”
“我是求着你爱我,但我会嫉妒他,每提一次,我便会更深一刻的嫉妒他……”
“我知啊。”还没等崔决说完话,徐燕芝出声打断了他。
崔决双瞳一缩,怔忪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啊。”
他略一辨认,就知道徐燕芝说的不是谎话。
“崔决,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很蠢?”徐燕芝摇着根本不会再出声的拨浪鼓,黄裙在她的走动下摇曳生姿,“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分不清你们,我也确实在逃避,不愿接受他离开的事实,但静下心来仔细甄别,就会发现你们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若不是在同一个身体里,我会觉得你们是不同的人,不对,也不是不同的人,或者更像是兄弟吧。”
在误会接触之后,徐燕芝便觉得他俩虽十分有九分相似,可那一分,便是怎么都模仿不来的。
她也用了很长时间来接受他不在了的事实,一直到崔决与她说开,她才发觉,自己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了。
“是不是还挺对我刮目相看的——唔!”
她突然被拦腰抱住,被他疯狂地啃吻着,掐着她的蜂腰,轻轻舔舐过她水润的唇瓣,“补偿我。”
她往他胸口处狠狠锤了一下,怒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这可是我阿爹阿娘的墓前,你是疯了不成?!”
他低声一笑,将她耳垂都吹红了,“那回去之后,我还要别的。”
九牛镇客栈,上等雅间。
徐燕芝沐完浴,崔决就火急火燎地将她拉到腿上,没几下就将她剥了个干净,让她帮他解他的腰带。
徐燕芝懂其中的乐趣,手指的动作慢条斯理地的,还不断地用身子故意蹭他。
终于将他磨得没办法,半靠着墙壁,脸色殷红时,她才放过他,去褪他的上襟。
双襟变得松垮,此时,崔决的薄汗轻浮于面颊,碎发贴在面上,升起了一片不自然的嫣红,像抹了胭脂一样,实为……秀色可餐。
徐燕芝双指一勾,从他的双襟中中抽出那方素帕。
“怎么还带着这个呢?”
“因为这是你唯一送给我的礼物。”崔决的视线清明了片刻,从她手中夺过素帕,将手帕叠好,放在枕头下,“你不知道,我自己洗了好久,才将上面的血迹洗干净。”
“那也不是我有心送你的,下次我再给你缝一个。”
“算了,女红伤眼,这个也挺好的。”他双手捧着她的双颊,亲吻她的额头。
“如果是别人,那恐怕就会让你再绣一个了。”
她享受着他的亲吻,不紧不慢地扬起一声:“嗯。”
他的唇慢慢向下探,又落在她的鼻尖,喃喃道:“是不是,我最好了?”
“嗯。”
接着凑近她的朱唇,向索要了一个延长的吻,“那你是不是,只爱我一个?”
她被他亲的头脑发晕,坐在他身上,手拂过他的胸膛,随口道:“我两个都爱啊。”
“那你是怎么爱我的?”
崔决觉得自己今夜也是昏了头,他的心中第一次毫无嫉妒,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语气中含带的兴奋是多么明显。
他托着她的软肉,足够让她在最舒适的姿势下坐进来。
“自然是,得让我考虑一下才能与你说。不过在这之前,崔决,今晚由你来……”
徐燕芝推着他往后靠去,一把捏起他叠好的帕子,扔在他脸上。
她的指腹扣住的脖颈,在他看不见时,亲吻着他的下颌。
“叫给我听。”
……
当晚,他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中不再有雪山,而是徐燕芝抱着他,拥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有雪山的梦境中了。
因为,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等到天气再暖和一点,徐燕芝和崔决就出发去了趟长安。
崔家的繁荣已不复存在,多数人已流放边地,不知是哪个名门望族接收了崔氏府邸,他们不关心,也没去看。
街上不断流传着神勇侯的传闻,说他控制朝中局势,不久之后天下便要易主,又说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在朝中无人敢与他作对,有人往他身边送女人,可每一个小娘子都会被他吓哭……
他们今日,正好碰见神勇侯出行,被道路被监市分开,为首的神勇侯在人们人切的目光中,骑着高头大马从人群中走过。
现已为神勇侯的张乾,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他们,朝着他们的方向望过来,又飞速掠过。
徐燕芝也不管张乾有没有看到他们,也同所有人一样,冲他挥了挥手臂。
游行过后,街上又恢复了往常,长安就跟她来时一样,香车宝马,攘来熙往。
“崔决,我忽然有个想法,你支持不?”徐燕芝坐在馄饨摊前,用小勺舀了一勺热汤,说。
“先说。”崔决依旧保持着豪族时期的礼仪,在馄饨摊前吃馄饨,就跟在宫中吃筵席一样,“之前你说你想做个渔翁,买了渔具三日之内就放弃,现在渔具还在马车的最底层塞着。一个月前,你说你以后想开个书斋,就拿着银钱去买了一大批书,结果第二天就没了性质,把那些书低价又卖了出去,现在还有些库存放在马车里,就在昨日……”
“可以了可以了,打住!这次我是真的有个特别棒的想法!”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你看咱们好久没回一次长安,结果长安还这个样,实在无聊!现在大齐百废待兴,我们应该去其他地方多逛逛,去更广阔的的地方,然后再写个游记什么的!也是为后世做贡献啊!”
虽然她感觉崔决会说:“你不如先想个如何扩张马车更为实在。”
不过,崔决只是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好吧,若你有这个心,倒是可以一试。”
……
翌年,益州城中。
几个孩童围坐在轻装少女前,一个个皆探着脑袋,好奇她手中的书本。
“你写的这是什么啊?写的都叫人看不懂!”
“你没看出来吗?这是益州风貌啊?”徐燕芝指着上面的字,一副要与这稚儿干架的趋势,“小孩你是不是不认识生僻字?你要是不会读我给你解释解释,别看不懂装懂!”
“你明明是自己写的撇,还不让人说了?我们几个都在书院读过书,我看你是文盲吧?还写游记呢!”
“你才文盲呢!这可是我夫君给我润色过的!”
“那你夫君也是个文盲。”其中一个稚儿扣着鼻子,嘴贱道:“不然的话就是傻子,哪有支持文盲来写游记的?”
“你胡说!”徐燕芝一把把自产的游记扣到稚儿的脸上,抡起拳头就向他的脑壳砸去。
不过多时,她气势汹汹地回到自己和崔决租住的小院中——他们要在益州城中带上三个月,来整理之前写过的文字。
但要说真正整理起来,便是崔决的工作。
他不愿徐燕芝太过辛苦,多数时间都是由他来代为整理润色,一晚上没合眼的他,在困意的席卷下终是控制不住沉重的眼皮,手肘支在桌案,手肘撑在额前,小憩了片刻。
待到他请来时,却发现桌案上的文章已经写满了注解。
可他在休息之前,已经将整理完成的文章放在了一起。
案上这张,自己绝对没下笔。
他不可能记错。
他没有错过每一个注解,在所有注解的首字连起来,便是——
‘你的字不及我半分。’
不可能,他死了。
他不可能活下来。
他的眼色一暗,将手中的纸张靠近烛台,眼睁睁地看着他燃烧殆尽。
当纸张燃尽的一瞬间,徐燕芝推开房门,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我把前阵子写的游记给几个小孩看,气煞我了。”徐燕芝搬了个胡凳,坐在崔决身边,控诉着自己今天“悲惨”经历,“你不知道——咦,怎么一股糊味,你烧东西了?”
“方才练了一张字,觉得不好,便烧了。”崔决偏着头,温吞地笑了笑,“你方才说什么?”
“哦,他们说看不懂,无语!”徐燕芝立马回到了自己的话题中,“他们还说我是文盲,你是傻子呢!”
“之前我与你说过,游记是要写的通俗些,不然大多数人都是看不懂的。”崔决忍不住发笑,如徐燕芝喜欢的那般温润如玉。
“你偏要我润色的高雅一些,自然是不成的。”
“好吧,你说的对。主要的不是说这个,我还要跟你说件事,刚我把跟我争论的小孩打哭了,一会可能他父母要过来。”徐燕芝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好意思地说。
“打哭了几个?”
崔决颇为轻车熟路。
“三个吧。”
“那你可要赔些银钱给他们,切记千万别再冲动行事了。”崔决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中,哄着妻,“还要去给他们赔个不是,剩下的去添一些衣裳首饰。”
“我又不是没钱,你跟我一起去,跟我一起挨骂。”徐燕芝拽着他的手臂,央求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崔决揉了揉蹙紧的眉心,
“惯会说歪理,我昨日为你通宵注解,只想休息一会,你还是自己去吧。”
“算了,也是我自己闯的祸,应该由我自己摆平才是。你还是快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徐燕芝看到他眼下的乌青,站起身,指着他身后的小榻,“我走之前铺好了的,你去睡会吧,等晚饭时候我叫你。”
说罢,她合上书房的木门,脑中算着一个人她要赔多少,一会要去东市买些什么回来煮。
未几,徐燕芝似有所感,回头望去。
见崔决正站在书房前,长身玉立,缥缈若仙。
日晖也像是在偏爱他,于他身上洒下一片耀光。
崔决的双眸一如既往在她身上凝落,似春水般轻柔。
“燕燕。”
倏地,他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走吧。”
他是不会把方才那件事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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