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王格外的重视,不但让人重新建了干净的茅草屋。便是里头的家具,都是让木工师傅连夜打出来的。
“你让我去探望流民?”霍枝漱了口,拿帕子擦着嘴角。热的她浑身难受,方才用手指抠喉咙,呕了一回。
倒是好过一些了。
小怜点着头:“是呢,只要县主出了王府,不就是有机会开溜了?”
这主意,倒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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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仙寺后山,茅草屋内,笼子里养着一只受了伤的山雀。
宋医师这几天的活计,就是给这山雀治病:“王爷也不去外头走走,今日王太傅的家眷可是要到了。”
裴枕在书案前抄写经书。屋内金山茶的味道浓郁,他低头嗅了嗅,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我出现不大方便,你代我去罢。”裴枕道。
宋医师给山雀重新换了布条,他走到裴枕面前,“王爷这几日气色不太好,可是夜里山雀吵闹,影响了王爷休息?”
说着,就要给他把脉。
裴枕捏紧细官笔,将宋医师挡在身前,冷淡道:“我的身子,自己有数。”
浮云进来,拉扯着宋医师:“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规矩,王爷不喜欢人随便碰他身子。你随我一道下山喝酒去,别留在这里叨扰王爷清净。”
宋医师是担忧裴枕体内的毒,都过了这些日子。怎么还没个动静?
可是裴枕每日不是抄经书,就是偶然下山去河边漫步,哪里像是中毒的样子。
他心里虽觉得奇怪,却也碍着主仆之间的生疏,没有多过问。掏出个瓷瓶来,放到裴枕书案前头:“岭南之地多湿热,这是臣准备下清心的药丸,早晚两颗,有益王爷身子的。”
裴枕颔首。
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说着去富贵楼喝酒,晚上又去哪里听小曲云云。
裴枕见着人终于走远了,接过那个瓷瓶,倒出一把药丸吞咽而下。山雀在笼子里瞪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他一愣,伸出手指戳了戳山雀脑门:“吃一颗,怎够静心?”
山雀似懂非懂,啄了啄裴枕的手指。
这几日他过得不算好。
夜里,引春醉反复折磨着他。河水已经对裴枕无用。
他将山雀从鸟笼里捧出来,走到窗边,将山雀放置户外:“去外头玩儿,再回来。”
不多会儿,山雀便笨拙的飞远了。
裴枕关上窗门,方才吃的宋太医给的药似乎不大有用。他后背出了些虚汗,掏出藏起的匕首,掀开衣袖。
一道道的划痕,新的旧的,便在了眼前。
下去一刀,鲜血就洒出来。热意才会随之消散一些。
转而变成酥酥麻麻的发痒。但这比起热,裴枕还是能够忍的,他闭上眼,抽魈思绪空空洞洞的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
枝枝的身影,就在跟前晃荡,是细软的腰肢。
假的。裴枕你要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大师傅!你在做什么!”门外一声女人的惊呼。
裴枕睁开眼去,门外的日头照射进来,有一瞬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怎么大白天的也会见到这女人:“滚开,离我远些。”
脸颊被捧起,霍枝本来说好这次来不会哭的,可是当她看到大师傅拿着匕首在自戕,心里一下子就没崩住。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自己?”
她翻开裴枕的手腕,上面密密麻麻的伤口。他是不是疯了!
这就是这几日来,大师傅不让自己来的原因?
裴枕的视线里,凝视到女人发红的眼眶,很掉在手指尖的温热。这回是真的。
他别过来脸去,轻轻摇头,云淡风轻的道:“看起来吓人,其实并不痛。”
不然,他也不会日日夜夜的肖想她。
“你别说话了。”霍枝捂着他的伤口,手抖的厉害。她撕下自己的裙裳一角,手忙脚乱的给他包扎伤口。
裴枕的目光回过来,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上。深深呼吸一口,似乎除了花香以外,还有别的味道。可那是什么呢?
乌发垂落在她的脖颈儿边上,像惹人怜爱的飞絮。
半边身子依靠着他,整个人都是发软的。裴枕放血的伤口,发起热来。
“你能别乱动么!你没看到伤口又裂开了!”霍枝扯着嗓门教训,她真是不明白了,前些日子他不是好好的,怎么过了几天,就又反悔不做僧人了。
“啊!”
霍枝惊叫一声,却被裴枕抱到了腿上。
也不算是全坐下。而是夹着。
她想好好的端坐,像个名门淑女的样子。而不是这样,像个勾栏里的……
霍枝正经一点啊!大师傅还在流血呢,你这满脑袋的都是想些什么废料。
裴枕的手落在她的腰肢上,掌心是微热的。霍枝的眼是刚哭过的,有些发痒:“你做什么呢?我得给先包扎。”
男人凑到她脖颈儿边上闻了闻:“你换别的花露了?”
他可是狗鼻子,这么灵光的。她伸手推了推他,两人面对着面,轻吐了红唇同他解释道:“花露刚巧用完了,我就换了别的使。怎么是不是不好闻?”
“闻不出来是什么。”
霍枝正要同他再解释,被落在脖颈的吻,弄得动弹不得了:“大师傅。”
裴枕放在嘴里尝了尝,滑腻入口,好似小时候母妃让他喝的羊奶。那时候,他最不爱喝羊奶了,说这东西有一股怪味儿,放在嘴里,就是羊膻气。
怎么到了这个女人这里,却变得这么香气扑人的,勾着他的心,蠢蠢欲动。
裴枕扯了扯嘴角,把手掌这么一收。眼前的枝枝是他的女人,都送上门来,还要让自己如何再忍?他低下头去,咬上一口。
女人的哭音就上来了:“疼……”
第37章 讨好
霍枝推开他的肩膀, 留出一个安全的距离。
大师傅的情绪有些很不对劲。她是想要和这个男人翻云覆雨没错,但却不是在这个时候,她便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裴枕急需要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
就好似,她霍枝是止疼的替代物。两人得尚在清醒的时候好好聊一场。
反正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睡了。霍枝忙捂住衣裳的领口,龇牙咧嘴,带些警告的意味,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想从他腿上下去,裴枕却不让她走。男人的力气比她许多, 压抑的喘息落在耳边,就像是催情的迷药。
“不愿意?”裴枕目光满是空洞, “你不要的就是这幅身子。”
她仰着头,“我是喜欢你这身子不假,但受不得你身上的血腥味。”
男人垂下眸, 慢条斯理道,“在岭南王府的房里, 你落了处子血。那被子我一并带回来了。你可知, 我也是第一次手指碰到女子的血渍。”
霍枝抿了抿嘴唇。大师傅, 他真的有时候会露出另一番面孔。邪气。
他今日穿的已经不是僧衣, 而是寻常人家的衣服。嘴里说的话, 也没了那么多规矩,处子血,这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的荤……
裴枕坐在这儿。
抱着她的时候, 霍枝腿四肢都是绵软无力的。的确不再是个满口正义道德僧人, 而有了男人的成熟。
却又云淡风轻的说一些她想不通的事情来。
谁会把那玩意儿带回来?他甚至还亲自用双手洗了。霍枝定了定心神,“大师傅, 你可莫要误会,我并不嫌弃你,却是怕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他不是也说过了,这手腕上的伤口。他并不觉得疼痛。
裴枕回望着她的目光,皱了皱眉。怕是这女人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
“我不是个纸娃娃,长到这么大了,是会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你把我想的太好。枝枝,你看似张牙舞爪,内心却纯良,没见过多少人世间的险恶。”
她哪里算得上纯?霍枝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窃喜,顺着他的话指了指自己道,“那倒是,这羊奶就让我吃尽苦头。”
她握着他的手,放手去。
裴枕轻掀眼皮,反倒是刺了她一句,“不是不让给碰。”
霍枝抬手,轻轻的落在他的侧脸,“还说自己好大个人,毛毛糙糙的,也不能温柔些?”不算是巴掌,倒像是拍了拍。
男人觉得实在有意思。
她想要她。却不甘于只做盯着他的细作,她说的话做的事拿捏的态度巧妙,即便是反着来,也不会让裴枕觉得腻味。
便像这样,捏着他的指腹碾压。明明自己已经喘的不行。
在他眼里,一双灵动的小眼睛是巴巴的让他亲下去。裴枕收紧掌心,捏了捏。
霍枝有些心猿意马了,这可真是舒服的要死。
他低头在玩她,沉默是金。却把她迷的不要不要的。
糟糕,她好像道行还不够深。
霍枝只能喊停,小声的求饶,“大师傅,可以了。”
只一声,他便垂下了手。两人彼此之间靠近,只要略微侧头,就能碰上。
却也没有。
“大师傅,那我这身上的羊奶味,可是让你记起了不好的回忆?”以她这些天对这男人的了解,他小时候必定是过得坎坷,挨打挨骂没少受罪,不然不会这幅讨好天下所有人的性子。
对!霍枝可总算得出了有用的结论。
这个男人做不做僧人,都不大要紧,重要的是他不快活。比以往更忧郁。
这女人不愿意和自己亲近。裴枕从情潮里醒过来,眯着眼,看过去,女人的脖颈儿深处有一个浅浅的牙印是方才自己留下的。
他目光倒是清明了些,“可是把你咬痛了?”
女人的手掐上他的脖颈儿,虚空者,摇晃几下,“打什么话茬。我先前问你的,快快回答!”
裴枕确是被逗笑了,“鬼灵精,倒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他却是想起了些与母妃之间的回忆,关于这个羊奶的。
霍枝靠上去,极亲近的姿态。
她出声问了,“你小时候是不是受过很多苦?”
“你指的是什么?”裴枕道,“在我有记忆的时候,身边就是奶妈和一大群的仆人,便是走路都不用自己走。”
嗯?还当真是个金尊玉贵小郎君了,她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以往。
霍枝把脸蹭到裴枕的侧颜,再次询问,“你小时候只有奶妈在身边么?那你的阿娘呢,她不带你么?”
有些大户人家出身低贱的生母,似乎是没有独自抚养孩子的权利。大师傅想必就是这种情况。
裴枕把她往身前抱了抱,两人便像是在一起厮磨。她有些发痒。
这男人,从哪里学的这些个手段,总不能是偷偷关起来研究房中密术了。刚想到这些,有赶紧打消了念头,可千万别上套,他不过是又要当缩头乌龟,藏起来舔舐伤口。
霍枝扭了几下,身子觉得不得意。倒是显得越发的酥痒难耐。
本就是吹了气的胸,便是要炸开一般的难受!还不如拿凉水冷敷了。
这真是造孽!气不过,便直接伸出手,去拽他的耳垂子,“你若再和我磨磨蹭蹭,不说一句实话,我便不理你了。”
裴枕挑了眉,像是有了趣味,扯了扯嘴角,“你不理我,还上山来做什么?踏青还是赏花?”
嗯?她怎么觉得他拿捏住自己了……
这人的语气,倒像是和自己无关紧要?
她可算是领教了,原来这才是这男人的真面。一张嘴来,可恶的紧。霍枝不悦的说,“你若不是我男人,枝枝管你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又没乐子听。”
到底谁是谁的乐子?裴枕捏住她的手腕,便要推开她。
在她看来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到了他。男人的表情都有些凝固了。
裴枕捏住她的手腕正是穴位的之处,又酸又麻。
霍枝哪里肯起来,心里窝火,呜呜呜哭起来,“枝枝原是要来赏你!”
小声啜泣,变成了撒泼了。赖着不肯走。
“但被你这伤口惊住了,左思右想觉得不太对劲。枝枝福气薄,只能做大师傅枕边人,连你那些往事不能知晓。”
粗糙的手指抹掉她眼角的泪。裴枕无奈叹一句,“你最有理了。”
那不还是要怪他说翻脸就翻脸。
“不许碰我,拿开。”霍枝装作委屈,嗓子夹着哭音。
裴枕的手笼罩她的背。把她侧翻过来。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整个打横抱在怀里,“那你哭罢,等哭够了。我们再说话。”
像是奶娃娃一般。
吓得霍枝眼睛都瞪大了一眼,妈的,这男人真的太会玩儿了!她心跳的不行。
“我哭好了。”霍枝咳嗽一声,见好就收。
这姿势,她要耍狠,也没多少胜算啊!
裴枕看着她,“我的阿娘只是我阿父后院里的其中一位,并不是正妻。原本阿父早早已经有许多孩子,阿娘为了让吸引阿父的视线,便日日让奶妈喂我羊奶,这样我的个头就比其他阿父的孩子要高。虽然也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我那时候年纪小不肯喝。阿娘总会抹着眼泪,告诉我一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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