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平作为老大哥, 在甜水村待了快六年了,每次带队进山, 都会介绍一番山里面的情况。
知青们听他说完,才开始聊了起来。
“可惜,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不然也能淘点东西, 不说拿去卖,改善下伙食也不错。”
“真叫你来弄了,你也不愿意,这光进山就花了一个小时,再找找东西,一个上午搭进去了,你的活还干不干,在说了,咱们知青点伙食还可以了,你是不知道喇叭村那边的知青才惨,到现在,馒头吃的还不是白面的,啧啧。”
“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欢甜水村,那等能返乡的时候,你留着儿呗。”
“去去,你才留这儿,我还得回去呢,我去年回去,我奶抱着我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哎。”
这话令大家都沉默了。
哪有人想跟亲人分别,可他们现在想回都回不了,有人忍不住抹泪,也有人开始问起了同伴的打算。
孙向东就被人问,“向东,你咋个想,真打算跟赵春晓成家?”
这话让孙向东沉默了一瞬,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随后是做出决定的坚毅,“嗯,赵春晓是个很好的同志。”
其实这也正常,大多适龄的知青,在无法返城的情况下,都会选择在当地结婚生子,只是很多会选择跟知青点的知青结合,因为彼此文化水平相当,也有革命情意,当然也有跟孙向东这样娶或嫁村里人,只是一般这样的都会选择对方条件稍微好一点的,能够让自己今后生活舒服一些的。
所以那个人听了孙向东的话后,便建议道:“不考虑下吗?赵春晓好像是借助在她大伯家,自己家塌了大半,你要是跟她一块了,那岂不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要我说还不如那个夏桃呢,夏桃家里就她一个人,现在搬回自己家了,昨天我路过看了眼,那院子很大很气派,你……”
孙向东听到夏桃的名字瞬时黑了脸,那些嘲讽他的话顺着山风重新吹进了耳中,每一句都像尖刺在他心头重重扎下。
他立刻冷脸讽刺:“她那样的恶毒、自私的人,怎么能跟赵春晓同志相比,你以后不要再将我和她扯到一起,我觉得恶心!”
那人还是第一次见孙向东说出这么刻薄的话,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而倒苦水,说起了自己,直言自己眼看着年纪一大把了,现在没着落,知青点的女知青每一个喜欢他的,难不成他要在村子里找个村姑?
孙向东则安慰他,别着急,姻缘到了自然会有 ,话里话外又透着一股得意,他这时忽然觉得,赵春晓同志确实不错,在甜水村里数一数二了,婚后自己再教她学习,跟城里人也没什么区别。
一直走在两人身后的宋知微缓缓抬眸,深幽的眼眸注视着前人,心中闪过疑惑:孙向东所说的夏桃与他认识的夏桃,真的是一个人吗?
“背后非议他人,非君子之道。”
不轻不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孙向东和同伴吓了一跳,转头对上了一双冷漠却锐利的黑眸,两人顿觉头皮发麻,一时间倒也忘记了说话。
这时,清脆的击掌声瞬时在山间响起,犹如鹤鸣,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雾霭驱散。
原来是李嘉平见大家情绪低落,决定说一些话鼓励大家:“伟人曾说过,理想和现实碰撞时,总要经历痛苦的摩擦,要么你被痛苦击倒成了地底的烂泥,要么就把痛苦踩在脚下开出灿烂的鲜花。今天咱们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无数革命者付出了鲜血努力换来的,怎么还能因为一点点苦难在这里唉声叹气!”
这话顿时叫众人精神一振,纷纷附和起来,同时也让孙向东两人找到了回避宋知微的借口,立马转过身去,跟着大家一起说道:
“李嘉平同志说的没错,咱们不能颓废,要把苦难踩在脚下!”
“对,没错!”
这时,一位女知青带头唱起了红歌,大家的歌声飘荡在山野中,蓬勃的朝气趁着东升的太阳照耀着这方大地。
宋知微沉默地放慢了脚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大家很快到了半山腰,李嘉平让众人分散,女同志采集野果蘑菇,男同志愿意的去打猎山鸡野兔,不愿意的跟女同志一起采集东西。
男同志们自然是愿意去打猎,哪怕打不到也比留下来跟女同志一起强。
然而当孙向东和同伴看见了还站在原地的宋知微后,同伴立马想起了刚才这人的指责,故意说道:“宋同志,你不去打猎吗?哦,估计你不会吧,不会也没事,跟女同志一起采采蘑菇检点野果,你天天往山上跑,应该对哪里有蘑菇野果熟悉,估计能采的比女同志多。”
有女同志听到后,立马不乐意了,“马建国,你说什么呢!”
马建国撇撇嘴,“长得好,就是招人待见,算了,惹不起,向东走吧,咱们可是要为晚上吃上肉努力的。”
孙向东点头,看了眼那边的沉默的宋知微,忽然觉得痛快很多,讽刺地笑了下,与马建国一起离去。
刚才开口的女同志小心翼翼看向了青年,想开口安慰,却见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林间。
旁人见她失落的样子,抬手拍了拍,安慰道:“这宋同志性子太冷漠了,你就算好心,他也不会理会,还是算了吧。”
女同志黯然神伤,却也放下了对宋知微那点子心思,这么冷漠的人,真的不好接近。
“谁看见王娟了?”
负责女同志的大姐抬眼扫了圈,发现没见到王娟,便询问起其她人。
其她人都不乐意搭理王娟,自然也没人留意她,“估计自己跑边上去摘东西吃了吧,去年进山,她不就是一个人抱着一棵野柿子树吃到拉肚子吗?”
“哈哈哈,是的,那次我影响太深刻了。”
大姐闻言倒也没再寻找,吩咐其她人别跑太远,一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
此时的王娟正蹲在山道旁的草丛,草丛里长了许多茂盛的扫把草,足足有半人高,不留心去看,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藏着人。她目光死死盯着那唯一的上山路,草叶剐蹭的她手背痒得厉害,可她不敢起来。
她想起了早晨赵春晓拦下她时说的那一番话。
“王娟同志,这几天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你把话说清楚。”
“并非我有意要疏远你,是因为我表妹不需我跟你过多接触,她将你之前说她坏话的事情告诉了我奶奶……当然,我知道,你那些并非坏话,只是你心直口快罢了,可你也明白,我在这个家不过是借住,没有表妹招人喜欢,奶奶年纪也大了,不想她为我的事情生气,所以才不得不疏远你。”
“哦对了……那个,王娟同志,你真的没有偷用同屋女同志的东西吗?”
赵春晓那小心翼翼的询问和眼中的怀疑,令她现在想起来就气得胸闷。
怪不得赵春晓会不搭理她,合着全部都是因为夏桃故意在背后挑拨了。
王娟当时气得不行,可又心虚赵春晓问的话,只能一个劲说自己是无辜冤枉的,扯了好些话后,赵春晓才叹了口气,“哎,可能真的是误会了,也不知道今天夏桃会不会进山,要是进山,你们遇到了,可以趁着山上安静环境好,把误会解开,不然大家伙也因为那些流言误会你……”
这话叫王娟联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明明不管夏桃的事情,可她还是迁怒起来,甚至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会落得这般田地,都是因为夏桃,要不是夏桃那天临时带着薛主任回来,自己又怎么会被抓个正着,甚至忍不住怀疑,夏桃是不是故意的,早就发现自己想要破坏清单故意做的局。
总之,王娟越想越觉得恨,这也才有了躲在草丛里守株待兔的一幕。
因为去年,夏桃就是在知青进山后,也进了山,说是帮着大家忙,其实不过是为了接近孙向东,所以她觉得今年夏桃也会来。
只是在这蹲了好久,王娟都有些不确定了,“该不会真的不喜欢孙向东了吧?”
就在她低语的时候,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道身影,姜黄色的碎花衬衫扎在藏青色的工装裤里,一根咖色皮带勒得腰身不盈一握,明明是极为老气的颜色,却因为少女粉白的皮肤,变得格外洋气,像极了那些大院里娇养出来的茉莉花。
王娟本来就嫉妒夏桃长得好,现下更是恨得牙痒痒,只想把这个恶毒的少女按在地上狠狠扇耳光!
王娟已经想好了,今天一定要给夏桃一个教训,这人不是最得意自己的容貌吗,刚好她知道临近半山腰的地方,生长着一大片刺挠草,只要将这个夏桃推倒,在那些刺挠草上滚一圈,那张小脸铁定要留疤!
这么一想,王娟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
她紧张地盯着夏桃的身影越走越近,等到人快要走到草丛时,忽然停了下来。
王娟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该不会是发现我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少女猛地抬腿在地上踹了一脚,一颗石子直直飞了过来,狠狠砸中了王娟额头。
王娟疼的差点大叫起来,还好连忙伸手捂住了嘴,把那痛呼声压了下去。
“真是烦人,最讨厌赵春晓了!”
少女脆声抱怨着,随后又抬步向前走,很快就经过了王娟藏身的草丛。
王娟见自己没被发己,这才松了口气,松开了捂着嘴的手,想去揉额头,手指刚碰到就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开口骂娘。
还好她忍住了,抬头望了望,见人走远了一些,才悄默默跟上去。
王娟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慢慢走近了一道身影。
赵春晓望着远处的渐渐消失在山道间的两人,冷冷一笑,这个王娟还真是一激就上钩啊。
虽说她知道王娟没胆子杀人,但却绝对会下手去折磨夏桃。
王娟这人最嫉妒夏桃长得好,只怕现在也会朝着这方面去报复。
“就算不成功也没事,狗咬狗,总有一只伤。”
赵春晓低语,缓缓眯起了眼睛。
…
王娟远远跟在夏桃后面,见越来越接近半山腰了,她才加快脚步,想着等夏桃接近那片刺啦草地,自己就从背后推一把,到时候再赶紧跑走,等夏桃反应过来,也绝对看不到是谁推的自己!
然而这时,前面的人忽然脚步一转,向着左侧的林子走去。
“?”
王娟愣住,这才想到,那左侧其实是有一条小路,能通往山顶,却会绕开知青们集|合的地方。
夏桃这是要避开大家?
王娟想着,就见人已经走远了,没来得及多想,立马跟了上去。
避开人也好,她就跟在后面,找个机会下手,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
王娟有些失望的想着,脚步渐渐加快,很快,她就跟着夏桃走进了林中深处,这个时节的山林层林尽染,她们的身影很快就融入周围环境里。
只是王娟没找到机会,主要是夏桃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是脚踩风火轮了,走的很快,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又走了一会,就在王娟耐心要耗尽时,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王娟紧张地连忙找了个树躲起来,悄悄探头去看,少女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身子微微往前倾,衬衫因为这个动作向上拉扯,露出了一点白皙,越发显得腰身纤细。
王娟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腰,明明都这么瘦了,怎么就是比她的差那么多,再想到夏桃那张脸,王娟嫉妒的不行,心里生出了一个更加恶毒的念头:要是等会,能叫她毁容就好了!
这么想着,王娟热血沸腾,小心地从树后走过去,甚至她都没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落叶声沙沙作响。
她慢慢靠近,注意到了少女在看什么,是在看身前的一条深沟!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少女跌落深沟,摔得满脸是血。
王娟缓缓抬起手,眼中闪过恶毒,一点点向前,然后用力一推——
面前的人忽然消失,而王娟自己则因为推空的惯性向前冲去,“啊!”
嘭。
王娟整个人摔下了深沟,浑身疼得不行,“呵呵。”她听到了轻笑声,猛地抬头,就看见了少女似笑非笑地俯视着自己。
这一刻,少女冰冷的眼眸,令王娟整个人不寒而栗,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惊恐喊道:“你早就发现我了?”
“嗯呐。”夏桃语调轻慢,在王娟惊恐的目光中从背后掏出了一根木棍。
“!”
王娟吓得浑身一激灵,汗毛都炸了,“你…你干嘛,你想干嘛?!”
“啧,我|干嘛,我不过干王娟同志准备对我做的事情。”夏桃戏谑地说着,挥舞了下木棍似乎是想试试距离。
那“呼呼”的棍风,叫王娟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乱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做,我可是知青,你别乱来!”
这色令内荏的样子,直接叫夏桃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只是说出的话却异常可怕,“乱说吗?你不是打算尾随我,然后再狠狠推我一把,最后能把我摔的断胳膊断腿,哦,要是能毁容就更好了。”
“你、你别乱来,被人知道了,你可是要进局子的!”王娟慌的不行,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也不知道是摔到了腿还是被下软了,整个人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啧啧,怎么会有人发现呢?你不是特意选择避开了所有人吗?就算你到时候告诉别人,谁会信一个有毁坏公物前科的人。”
夏桃轻笑,蹲下身来,手中的木棍直接向下,轻轻砸了下王娟的头,不疼,倒像是在玩游戏一样,整个人显出了几分孩童般的单纯来。
可这样的夏桃,却是最可怕的,那无辜的小脸和恶意的眼神动作,形成了剧烈的反差,让王娟觉得,头顶的人就是个疯子,还是那种无所畏惧的疯子!
王娟害怕了,也后悔了,自己怎么鬼迷心窍,想着尾随夏桃报复呢,这没报复成功也就算了,现在是自己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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