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了宋知微,夏桃正要去看会书,结果被赵姥姥揪住了衣领。
“你看上宋知青了?”
“!”
夏桃被赵姥姥这话炸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否认三连,“不是啊,没有啊,怎么可能啊!”
老太太狐疑地盯着她,“真没看上?”
毕竟适婚年龄,又都长得不错,还频繁出现,也难怪老太太会多想。
夏桃赶紧正了正神色,义正严词道:“真的没有,我们就是革命友谊,是纯洁的异性兄妹!”见老太太不信,她又说:“真的,姥姥你别瞎猜了,他一心想要研究那些花花草草树木的,造福咱们甜水村,我就想着好好复习,等开放高考了,就去放手一搏,我也是因为感激他之前帮我才拉着他在咱家吃饭,你是不知道他都被其他知青排挤了,每天吃饭都孤零零一个啃馒头!”
夏桃故意扯开话题,把宋知微说的格外凄惨,果然老太太一听,也顾不上去怀疑他们俩关系了,“这么个大高个,只啃馒头哪里受得了!”
“是啊,我都受不了,你没看他那么瘦,都是饿的,主要还是他嘴巴笨不会说话,知青点其他人就觉得他清高冷漠,可着劲奚落他,刚才你不是听到外面有人吵吗,就是有知青看到他拎着山鸡过来,想把山鸡夺走!”
老太太一听脸都板起来了,夏桃赶紧说:“不过,被我骂跑了!真是笑死个人,这是宋知微自己打的山鸡,怎么分配都是他说了算,所以我才把一整只鸡都烧了,让他可以多吃点。”
“那你明天中午把宋知青喊到咱们这吃饭,鸡肉剩下那么多,晚饭吃也够。”赵姥姥说着,忽然一拍大腿,“干脆以后都喊他来吃吧,家里也就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可别叫他再给人欺负了。”
这两天相处,赵姥姥也明白宋知微是个什么样的人,丝毫没有那些城里来的臭毛病,很是像夏桃的爸爸,性子安静,脾气还好,让干啥就干啥,问什么也说什么。
额。夏桃哽了下,倒是没想到老太太心这么软,可转念一想,这两天好吃的都是托了宋知微的福,那要是他在自己家吃饭,不就意味着今后想吃什么山货,说一声就可以了?
夏桃顿时笑弯了眼睛,“行,明天我就跟他说!”
…
宋知微回到知青点,院子里两个男知青看到他后,一个人打了声招呼,“宋知青,怎么回来这么晚,这都要睡觉了,肯定饿了吧,给你留了点鸡肉放在厨房了,你记得去吃。”
今天大家只打到了两只山鸡,其中一只还是宋知微打到的,大概是吃人嘴软,往日都不会给他特意留饭,今天也给留了一碗。
“我不饿,鸡肉你们吃吧。”宋知微对着那人语气平静地说完后就进了房间。
两个男知青面面相觑,“他怎么这两天都不吃晚饭啊?”
“你管呢,反正他说不饿,走吧,咱们去把鸡肉吃了。”一人说着就跑去了厨房,把鸡肉端了出来,两人就着面饼吃了个肚圆。
宋知微躺在最里面的床上,拿着书看着,只是书上的内容并没有看进眼中。
*
一样睡不着的还有高丽。
她翻来覆去,最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听到身侧的呼噜声,气不打一处来,瞪着赵德全,上手推了起来。
赵德全被推了好几下,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干啥啊,大晚上不睡觉啊。”
“睡什么睡!”高丽气冲冲地瞪他,“你侄女找你要钱,就差拿喇叭到处喊你昧了你兄弟的血汗钱,你怎么能睡着!还不赶紧想想明天怎么办,她要是去找老太太闹,我看你到时候咋说!”
赵德全没好气地嘟囔:“那钱确实该还给她,当初老二说每年孝敬妈五十块钱,剩下三十给春晓,粮票布票啥的给你算是春晓的伙食费,后面春晓的工分换的票子和钱也都交给你了,结果你不还把那三十块给扣了,她现在找你要钱去缴住院费,你就给她呗,别到时候闹的难看。”
“……”
高丽气得踹了他一脚,“什么叫我扣了,她吃咱们住咱们的,那点子票顶什么用,再说,那个知青明显就是讹她,现在要是把钱给了她,还不是白白当冤大头,而且那李响那边呢?你敢赖李响的钱吗?”
第28章
“那你说咋办?”
赵德全低吼, 恼火地坐起来,毫不留情的戳穿道:“高丽,有些事情我不说, 不代表我不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跟你商量钱怎么办呢,你扯别的什么?”高丽皱起眉,扯着嗓子骂:“咋, 你知道什么, 就算赵春晓的钱是我扣了,那不还是为了老赵家!”
赵德全见她又拿那套“要不是为了你们老赵家”说事, 黑沉着脸, 语气冰冷道:“你贴补娘家,往回去拿钱拿物,甚至你弟结婚起房子的钱都是从我老赵家掏回去的, 这事我跟妈都知道,也从来没说过你什么。”
“……”
高丽一瞬间有种伪装被全部戳穿的窘迫、慌乱。
她以前都觉得自己做的足够小心,所以赵德全和老太太才没发现, 可现在赵德全告诉她,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是没说破罢了。内疚、害怕让她脸瞬间白了下来。
赵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 老太太不爱管事,她嫁过来头两年还只敢在过年过节往家送礼时多拿上点东西, 等到大儿子出生,彻底掌管家里钱袋子后, 心也大了起来,加上老娘时不时来哭穷, 她心软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最后见没人发现,这口子越开越大。
现在赵德全戳破了,那会不会不跟她过了?
“德全,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哪里有拿钱回去……”
她还想狡辩,然而赵德全已经没心思跟她扯淡了,明个一早还得干活。
“行了,高丽,以前的事情我不计较,但是人要知足,这次也该让你弟弟掏钱了,这事说来说去,这件事会发生,也都是因为他,只是有一点,这件事之后,你也别往你娘家送钱了,要是还不改,那你就回去吧,我赵德全养不起姓高的一家子。”
赵德全说完就躺下了,也不理会里面的高丽脸色是如何青紫变换。
这一次赵德全没有骂她也没打她,但是那最后平淡的语气却让高丽不敢再说一句话。
这次她是真怕了,一夜都没睡。
…
第二天,赵春晓拿到高丽给的三十块和几张粮票时还有点震惊,原本以为高丽还要一哭二闹呢,怎么会这么痛快给钱。
赵春晓的沉默,让高丽以为她还想要更多,现在掏出这三十块跟粮票都是拿刀割肉,便苦着脸说:“家里只有这么多了,不是大伯娘要贪你的钱,春晓啊,你也知道这两年家里发生多少事,你前年从山上被找到时,人都烧糊涂了,看病花了不少钱,后来果果也生病,你大伯腿又摔断了,这里里外外用钱,哎,要怪就怪你大伯和果果命不好,呜呜呜,用你的钱,以后大伯娘会还给你的。”
“……”
赵春晓见高丽开始装可怜,有些无语,眼睛扫了一圈边上几个洗衣服回来的婶子,倒也明白了,高丽为啥会在自己出门了,才追出来给钱,不过是想叫其他人知道,她高丽多可怜多无辜,要是现在自己还强硬的明算账,那原本占理也成了没理。
赵春晓捏着那点钱,逼出了眼泪,同高丽一起哭了起来,“大伯娘,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你还!家里困难,我也知道,所以之前我一直没提我爸爸寄回来钱这件事,这次实在是没办法,王娟躺在医院,逼着我赔钱,呜呜呜。”
赵春晓把矛头引向了王娟,一副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的可怜模样。
高丽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怒道:“王娟是吧,我陪你去镇卫生所,我倒是要看看,她是摔到哪里了,要讹你这么多钱!”
这正中赵春晓下怀。
这一次,不仅能借着高丽对付无赖的王娟,还能把叫高丽以后不能再碰那笔钱了。
然而让赵春晓没想到的是,俩人都快走到镇卫生所了,高丽忽然停了下来,丢下一句“你先去,我晚点再过去。”撒腿就跑了。
“?”
赵春晓愣了下,抬手去抓都没抓到。
高丽一头扎进人流里,很快就没了身影。
赵春晓皱起眉,暗暗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高丽为什么突然离开,可现在也没办法,便只能自己往镇卫生所走。
另一边,高丽追着前面的身影,拐进小巷子,眼见他还要拐,连忙大喊:“高壮!高壮!”
前头的男人听到了声音,转身过来,看见高丽后,顿时惊讶道:“姐,你怎么在这啊?”
“我怎么在这。”高丽跑到了他边上,抬手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敢问我怎么在这里,要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我被你姐夫翻旧账了,现在怎么可能在这里!”
“翻旧账?什么旧账?”高壮疑惑地问,但很快想到了什么,立马说:“该不会你往家拿钱的事情吧?”
高丽狠狠瞪了他一眼,“除了这事儿还能有啥,你姐夫说了,这次李响的钱,老赵家一分不会出,都得你自己来补。”
“怎么要我补?”高壮一听就不乐意了,耷拉下来脸抱怨,“是你弄丢的东西,怎么着也是你补啊。”
“呵呵,要不是替你看东西,我会现在弄的里外不是人?别提什么我也赚到钱了,那个李响就是个豺狼,我是一分钱没赚到,现在还要叫我赔钱?我告诉你高壮,我是没钱,这事你自己摆平,不然你就把我借给你盖房子娶老婆的钱还我!”
高丽这话一出,高壮顿时萎靡了。
“姐,我哪里有钱啊。”
高壮叫苦,就在这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哟,那你们姐俩这是商量好了没,今天谁还我钱?”
姐弟俩齐齐看去,就见到李响叼了根烟依靠在墙边,凌厉的眼神,像是他们今天不还钱,就要刀了他们一样。
这般凶神恶煞,直接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高丽怂了,一句话也不敢说,正想给高壮使眼色,结果高壮这怂蛋,直接鞠躬哈腰说:“我姐,我姐还,李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撒丫子跑得跟兔子一样。
兔崽子!高丽心里怒骂,可她却不敢跑,因为李响已经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睨着她,“那高大姐,我的钱呢?”
高丽颤颤巍巍说:“我、我身上没钱……”
李响刚折了一匹货,现在心情正不好着,直接冷笑道:“没钱是吧,那行,留一根手指头下来,那钱就不要你还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小刀在指尖把玩。
这把高丽吓得腿都软了,眼瞅着他要抓自己的手,赶紧大喊:“有钱、钱都给了我侄女,要不然你跟去卫生所,我侄女在那,我找她拿钱!”
李响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慢悠悠道:“行。”
…
高丽带着李响去了卫生所,无头苍蝇一样晃了一圈,被不耐烦的李响警告后,她才想起来了一个名字,抓着护士问:“姑娘,问下这里有没有个叫王娟的知青,好像是摔伤了,是住在哪个病房?”
护士看了她一眼,又扫过后面那个凶凶的男人,才说道:“你顺着走廊往前,左转右手边第一间。”
高丽连忙道谢,端着笑脸对李响说:“马上就见到我侄女了。”
李响已经有点后悔过来了,反正高家姐弟住在哪他都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何必跑这一趟。
高丽眼见李响的脸色越来越沉,心跟被人揪住一样,大气不敢喘,只想赶紧到病房,找到赵春晓拿钱。
不远处,藏在几个病人身后的赵春晓震惊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高丽怎么会跟李响在一块?
李响现在不应该忙着处理那批货吗?
这两个问题在赵春晓心头萦绕,等到那两人身影消失后,她才站起来,沉着脸迅速走出了卫生所。
*
出了卫生所,李响瞥了眼鹌鹑一样的高丽,冷笑:“耍我玩是吧?”
高丽连忙摇头:“不是的,我真不知道她已经走了,要不,改天,改天我再把钱还给您?”
她试图拖延,然而李响是那种你叫他不舒服了,他就会加倍折磨回去。
这已经不是五十块的事情了。
李响现在就不想高丽好受,直接用刀身拍了拍她的老脸,“不用改天,就今个吧,走吧,高大姐,我送你回家。”
“……”
高丽只觉得天崩地裂。
怎么会有这么难缠可怕的人,跟黄鳝一样,咬着肉就是不放,非跟着她到甜水村。
村口的大槐树越来越近,高丽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热锅蚂蚁,家里哪有现钱给他,那些粮票布票给他了,这个年都过不好,而且赵德全要是知道自己把李响带回来,那绝对会跟她彻底翻脸。
该怎么办?高丽心急如焚。
她忽然听到身侧的男人开口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高丽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一道俏丽的身影立在树下,仰着头在望那金黄淡绿的树叶,阳光穿透树冠形成一道道淡金色的光柱落在了少女身上,将她照得肌肤白里透粉,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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