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勉强,最忙的那阵过去了。”宋知微在跟老太太说话时语气格外温和。
赵春晓品出了些许不同,老太太说话向来直接,刚接触的人会不舒服,可看宋知微跟老太太的相处,显然已经很熟悉了。
宋知微不是才和夏桃处对象吗?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错过了很多事情。
“那表姐还有别的事吗?没的话,我就不送你咯。”夏桃已经站在了老太太身边,微仰着下巴,神态恹恹,眼里就差写上“赶紧走”三个字。
赵春晓看向了老太太,委屈,难堪。
老太太到底还是心疼孙女,对着人招了招手,夏桃撇嘴,让出了位置,与走过来的赵春晓擦肩而过。
赵春晓回头看了眼,少女站在青年身侧,半弯下腰,凑到他耳畔窃窃私语着什么,一文静,一跳脱,倒是相配的很。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孙向东当初的感受,那是一种失重的愤怒,对你而言沉甸甸的过往,爱,恨,交织的网,闷得你透不过气来,可对于始作俑者而言,不过是挂在屋檐下的陈旧蛛网,竹竿随意一卷便四分五裂,不复存在。
怎么可以。
她要夏桃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赵春晓已经疯魔,牙齿几乎咬碎,倏然转头奔向了老太太,与方才的少女一般姿势扑进那温暖,清香的怀抱。
她怨恨老太太偏心,却也怀恋老太太的温暖。
老太太也如方才那般,安抚地拍了拍孙女的背,暗暗心惊掌心下的颤抖,放柔了声音,轻轻说:“别怕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有你的归宿,她也有她的归宿,你俩这股子气也该消了。”
老太太还在劝,以为她们俩针尖对麦芒还是因为先前龃龉,可总归过去了,两个如今情路明朗,一个马上要出嫁,一个刚刚确定关系,她只能劝慰怀中这个,“我给你弹了一床棉花被,厚厚的,绣了你喜欢的迎春花,要不要去看看?”
赵春晓眼眶一热,咬着唇,“好。”
一老一少进了屋子,外头的两个也说完了悄悄话。
夏桃扫了眼屋内,眸底皆是冷意。
她早就在等高丽登门设局,只是没想到这上门的会是赵春晓。
她用脚指头也能猜到,赵春晓必然是知晓了高丽的阴谋才愿意帮高丽当说客,无非是怕她轻易不上钩,不能早点除掉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可赵春晓明知道老太太心疼她,还亲自跑来设局,就没想过,要是她真的遭了算计,老太太头一个受不了。
夏桃联想到了故事里赵姥姥那一场凶狠,诡异的病,很难不往这方面想,前世的原身应该也是受了高丽的算计,只是被原身不知道为什么脱了身,高丽贪财狠毒,没了原身就把喝醉的赵春晓送了过去。
宋知微听到了少女的低语,“小宋同志,要改一改计划了。”
“好。”
*
高丽知道夏桃答应后天赴约后,激动的整宿睡不着,第二天就悄悄去找了刁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叫他务必把那南方佬带来,最后又期期艾艾表示自己身上没钱,现在还瞒着家里人,明日的餐食,总不能叫南方佬跟着他们吃馒头就青辣椒吧。
刁二暗骂臭婆娘钻钱眼里了,可想着夏桃那水灵灵的小模样,事成后南方佬不仅给他钱还会带他去南方捡金子,他就忍了,丢了五块钱和几张肉票给高丽,警告她一定要把事情办成,否则就弄死她。
高丽接过钱连连答应,立马跑去副食品店买了一块五花肉,两瓶白酒,为得就是饭桌上把人撂倒。
她花了血本,想要换取更多的钱。
夏桃一看见饭桌上的大肉和那两瓶白酒,就知道高丽这人是被钱逼疯了。
赵德全见到老娘赏脸肯一起吃饭,开心的不行,从李响那件事后,倔强的老娘就不肯给他好脸色看,更别提一起吃饭了。
他扫了眼两个出色的青年,满意地拧开酒瓶,“来,今天是好日子,咱们爷仨喝一个。”
高丽也满意地拧开了另外一瓶酒,“他们爷们喝,咱们娘几个也尝尝喂,有啥别扭,今个喝了这酒,就算一笔勾销了,娘,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也是馋这一口的,觉得这大儿媳妇可算是办了会明白事,“是,怎么不是,他们爷们一桌吃,咱们娘几个吃,来都尝一尝,春晓我知道能喝点,小桃子跟她娘一样,也是个酒蒙子,喝一杯没啥事,你都给满上。”
老赵家人都能喝点,要不是酒贵,每天都想喝一点。
夏桃看了眼那边的宋知微,缓缓笑了下,对着高丽说:“大舅妈,这酒不便宜,我可得多喝两杯。”
高丽一听顿时乐了,哪有拒绝的道理,立马说:“你喝就行。”
她说完给除了果果外的人都到了一小盅,果果不乐意了,闹着也想喝,被老太太笑着拽进怀里,拿筷子点了点酒液给她尝,辣的小姑娘立马吐舌头,逗笑了一家伙。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在高丽跟赵春晓看来是这样的,两瓶高度白酒,男人压根扛不住,更何况是女人,夏桃,喝了一杯晕晕乎乎,开始拽着赵春晓发酒疯,给赵春晓闹的,一口菜没吃上,还听了她一耳朵的阴阳怪气。
老太太喝了酒美滋滋的,只是两杯下肚,多少有点晕,吃了没几口,就困了,高丽连忙把人扶着进了屋子,安顿好后,立马出来,看了眼赵德全那边。
赵德全还行,喝高了拉着孙向东侃大山,他不搭理宋知微,倒不是因为他是夏桃的对象,而是对方冷冷淡淡让人犯怵,还是孙向东好,性格开朗,跟他能聊。
孙向东从看见他跟夏桃一起进来时,孙向东就有些不舒服,倒不是他还多在意夏桃,只是单纯的男性胜负欲作祟罢了,现在见赵德全只跟自己说话,以为赵德全这是不喜欢宋知微,顿时有种微妙的自得,跟赵德全喝的更加开心了。
高丽眼珠子一转,走了过去,笑眯眯地说:“小宋别拘着,该吃吃,这酒你估计没喝过,我们这有名的白干,尝尝。”说着就给宋知微倒了一杯。
宋知微点头,“谢谢。”端起了酒,一口喝完。
高丽连忙又倒了一杯,只是劝酒的话还没说,就见到这位模样俊秀的青年,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她愣了下,顿时乐了,这一杯就倒啊,那可真是省事。
她赶紧去看那边的夏桃,臭丫头已经喝的迷迷糊糊了。
这一次,好像老天爷都在帮她呢。
高丽暗藏欣喜,走到了夏桃身边,对被她缠的脸色难看的赵春晓说:“春晓,阿桃这丫头喝多了,我先扶她回去躺一会,你赶紧吃点东西,顺便照顾下你奶奶。”
赵春晓眸色一闪,“好。”她佯装松了一口气,又略带关心地问:“她撒酒疯有点厉害,要不我帮你一起吧?”
高丽可不敢叫她牵扯进来,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赶紧说:“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你赶紧吃吧。”说完就架起了夏桃,往外面走。
趴着的宋知微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走出去的两人,眼神幽深。
赵春晓收回了视线,欣喜若狂的情绪,让她握住面前的酒盅送进了口中。
这杯酒,是她提前庆祝夏桃出嫁的“喜酒”。
第58章
高丽扶着夏桃往家走, 心脏怦怦,脸颊充血,一双眼睛跟猫头鹰罩子, 左右提防,却没注意到少女唇边讥讽的笑。
刁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到高丽终于把人带回来了, “怎么这么慢, 山哥都等急了,还有, 你准备的啥东西, 我给你钱,就是让你给山哥吃花生米?”
高丽轻笑:“这不是给山哥上开胃大菜了。”
女人毫不掩饰的恶毒无耻让刁二叹为观止,谁算计外甥女能算计的这么心安理得, 还真应了高壮那句话,在他大姐眼里,占了姓高的血那才是亲人, 旁的都是上秤的肉。
“行了,赶紧进去吧。”刁二看了眼闭着眼的夏桃, 小脸粉白, 看着不像是喝多了,不放心地说:“那药你给她喂点, 别叫等会闹起来。”
高丽:“放心,等进去了喂。”
这丫头看着瘦, 怎么死沉死沉的,这几步路走的她气喘吁吁。
刁二点头, 快步走到高丽安排的房间前,装模作样敲了敲门, “山哥,人来了。”
“进来吧。”
里面的男人说话带着浓重口音,还有种拿腔拿调的虚假。
门一开,他眼珠子就黏在了夏桃身上,那小模样靓的,比这几天见过的乡下妞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只看一眼,就叫人心火难耐,连日的憋闷也瞬间没了,“刁二,你这眼光可算是长进了。”
刁二听了这一句夸,高兴的不行,赶紧给高丽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快步走到男人跟前小声说:“时间有点急,山哥您稍微弄一弄尝个鲜,等回去了再好好折腾。”
山哥:“是雏不?”
刁二愣了下,目光跟山哥对视一眼,瞬时明白了什么,山哥这架势是不打算自己用了。
他们对外说是给山哥找小老婆,实际上是准备挑一批模样好的北方姑娘偷渡去港城,那是个酒醉金迷的世界,需要鲜嫩的花骨朵去装点,而山哥就是负责送花入港的花农。
高丽只以为这个山哥是想确认夏桃干不干净,连忙说:“是的是的,她才刚处对象,还没结婚呢。”
闭着眼装晕的夏桃恶心的不行,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了那个叫山哥的男人,白皮微胖,眼神淫邪肮脏,让人想一拳给他揍成稀巴烂。
“行,你们走吧。”
山哥满意地挥挥手,示意高丽把人放床上。
高丽照办,看着睡在床上的夏桃,心道:你现在倒是不撒酒疯了,还真是天生给人当小老婆的命。
她摸了下口袋,准备把刁二给的药喂夏桃吃,一摸却摸了个空,正要翻找时,听到后面刁二不耐烦的催促,“别磨蹭了,赶紧走。”
高丽只能作罢,想着反正夏桃都这样了,等会就算酒醒,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只能认了。
不过她在出门前,停了下来,谄笑道:“那个山哥,你看我这外甥女这么漂亮,要真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也不会干这么损阴德的事情,那个介绍费您看要不现在给我?”
她的贪婪直白,破罐子破摔,大有要是山哥不给钱,她就把夏桃带走的架势。
刁二暗骂她夯货贪财不分时候,可山哥却觉得这乡下婆娘聪明,摸出钱包数了五张十元,“拿了钱,你这外甥女就是我的了。”
高丽的眼睛在看见钞票的时候,跟那嗅到腥肉的鬣狗一样,扑过去,一口保证:“是您的,是您的。”
山哥哈哈大笑,眼底满是嘲弄。
刁二拉着她赶紧出门,还不忘把门关好。
俩人去了堂屋,桌上还摆着一碟子花生米,一碗凉拌青椒,两个杂面馒头,显然,高丽是算好了他们俩要在这守着。
刁二嗤笑:“得亏你外甥女少,不然都不够你卖的。”
他捡起一枚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嚼着,只觉得奇特的香。
这话不好听,但高丽无所谓,钱拿到才是正事,不过她想到刚才那山哥的模样,问:“那山哥是做啥的,瞧着像个大老板。”
刁二:“现在才知道问,放心吧,你外甥女跟了山哥吃香喝辣都是小事,说不定你们这一家子以后都得指望她呢。”
高丽心道哪里敢指望这个白眼狼,只想着借此机会把她嫁的远远的,把那边的房子捏在手里,最好夏桃被带去南边一辈子回不来。
“我也不指望她,就想着山哥对她好点,别占了便宜,就不把人带走。”
刁二听了高丽这假惺惺的话,哼笑:“放心,肯定带走。”这可是五十块呢,别的丫头都只给了十来块,甚至一些不需要给,只许下一个美梦,就有娘老子把闺女送来。
高丽这才放下心来,就听见刁二问:“你这花生米咋做的,咋有股花香?”
“啥花香,是猪油香吧……哎,你摸我|干啥?”
高丽惊叫跳起,看见鬼一样。
刁二却快手一拽,把人拽进怀里,“春梅,你咋个变黑了,还胖了?”
“滚你娘的蛋,老娘不是春梅,你没喝酒撒什么酒疯!”高丽怒拍刁二的头,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被人调戏了!
可刁二就真跟喝醉了一样,把她认作春梅,高丽赶紧挣扎,可就在这时听到了一声轻笑。
“啧啧,舅妈不回去吃饭,原来隔着儿吃开胃大菜呢。”
这熟悉的声音,让高丽猛地转过头,在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时,瞳孔剧烈收缩,浑身跟泡在冰水一样寒,惊叫:“你怎么在这?!”
夏桃笑眯眯地歪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呢,哦,对,我确实不该打扰舅妈,毕竟舅妈现在吃开胃大菜呢。”
高丽这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算计夏桃没算计中,反倒是中了这死丫头的计,刁二这样子分名就是中了那个药,怪不得她找不见药了,原来药早就被夏桃偷走了!
她立马推开刁二,朝着门扑去,她得跑,得逃,不然要是叫别人看见她跟刁二这样,那她别说跳黄河了,直接跳河死都要被骂!
夏桃不慌不忙,看着近在咫尺的高丽,笑眯眯抬手一挥——
啪。
清脆的声音惊得赵春晓从厨房里出来。
酒盅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赵德全看了看酒盅,后知后觉地笑了,“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你也知道不能喝了,下午大队还组织了伐木,你这喝下去,木头也别想要了,你看小孙脸都红了。”
赵德全听老娘的话,彻底消停了,主要是伐木重要,他得给儿子选好一点的木头,北坡有就几棵老榆木,不能叫别人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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