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送我去……”陈昊爆哭起来,想跪地求饶,但无奈被辛成二人拎着,跪不下去,“我错了,你们不要这样,我对不起钟琋,你们给我一次机会!”
钟琋被徐忆泽扶起来,浑身还疼着。
陈昊立马看向钟琋:“师妹,师妹!今天是我错了!你跟他们说,你原谅我了,好吗?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钟琋对辛成道:“等等。”
“喂,你不会要原谅他吧?”辛成嘟囔。
陈昊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不是,我只是想给你一点证据,你一并交给警察,”钟琋说着,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我家里装了监控,我把事发的录像给你。”
徐忆泽抬眼,正好看见了摄像头。他微微一笑。
“把视频发给我,我转给辛成,”他说着,拿出手机,“你能加我好友吗?”
钟琋赧然。她见过徐忆泽无数次的好友申请,都假装没有看到,但现在这人当着她的面来问,似乎却有些不好拒绝了。
“师妹……”陈昊似乎酒也醒了,还想再恳求钟琋。
钟琋正色看着他:“你过得是很苦,你的家庭的确是不幸。但贫苦和苦难都不是你做这些事的理由,你选择自我放弃,甚至不惜伤害别人,但有人却可以在绝境中重生,他曾经历过的,比你如今所经历的还要凄苦千倍百倍,甚至他那时候……他那时候不过才十来岁,但他可以向光而行……”
徐忆泽目光颤动了一下。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对他的过往,她其实了如指掌。
陈昊颤声道:“你说谁?”
“是谁不重要,人生在什么境况也不重要,”钟琋道,“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师兄,你说对吗?”
……
陈昊被带着走了。
钟琋也毫不客气地将监控视频转发给了奎洁和向周。
视频里面陈昊承认了他所做的一切,应该可以证明她的清白,只是期刊那边什么时候能撤稿,什么时候又能给她一个开题答辩通过的结论,还尚未可知。
徐忆泽替钟琋拿了碘伏,准备帮她处理一下脸上和脖子上被抓出来的痕。
“不用了……”钟琋有些尴尬,目光落在徐忆泽无名指上的指环上,语气不由自主地冷了冷,“你还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徐忆泽有些无措,只将碘伏放在茶几上,低声问道:“钟琋,我就问一句话。”
“什么?”
“上次在湖边,你说我的身份会引起旁人闲言闲语,我不明白,你能解释一下吗?”
钟琋刹那间也有些糊涂,她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却不想徐忆泽这样直接而当面地问她,她竟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徐忆泽静静等着她回答。
钟琋小声道:“你结婚了?”
“什么?”徐忆泽讶异,仿佛没听清。
她指着他的指环,脸有些微红发烫:“你没结婚吗?”
徐忆泽抬手,目光在指环上停留了一下,继而明白了钟琋所指,也明白了那么久以来钟琋一直躲着他、拒绝与他有牵连的原因。
他取下指环,放在掌心,递到钟琋面前。
“这不是戒指,更不是结婚戒指。”
钟琋定睛。
的确不是戒指,只是旧式钢笔笔夹圈成的一个环,而且已经很老旧了,涂层剥落,算不得好看,与徐忆泽一点都不搭。
“就跟你手上那个一样。”徐忆泽指了指她手上的戒指。路念皖让她用来避烂桃花的那个戒指。
“我……”钟琋悄悄取下戒指,还要说点什么,却是很不凑巧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从昨日开题答辩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了,什么东西都没吃,又经历了刚才那波折腾,自然是饥肠辘辘了。
她想坐起来,点个外卖来吃也好。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上就到处疼。
徐忆泽见状,径自走近了厨房,见到一锅熬好的粥,便问:“要喝点粥吗?”
钟琋:“不要。那是倩霖熬的,你可以尝一点。”
李倩霖?徐忆泽回忆了一下。没错,李倩霖与钟琋自高中起便关系很好,几乎每天都约着一道吃饭,尤其是一中门口的那家面馆的牛肉面,差不多是所有一中学子的最爱。
面馆?
他打开冰箱找了一下,然后又出去问躺在沙发上的钟琋:“面条吃吗?”
钟琋赧赧,小声道:“好。”
不过一会儿,徐忆泽便端了两碗面条出来,放在餐几上。香味扑鼻,一闻便知比李倩霖的手艺好上许多。
钟琋慢吞吞地挪到餐几处坐下,接过徐忆泽递来的筷子。
是再简单不过的番茄鸡蛋面。
她看着徐忆泽在她对面,亦是低头吃着面,恍惚间又回到了十五岁的那个暑假,他们一起吹着风扇,一起看书,一起刷题,一起吃阿姨做的饭。
没有太多的陌生感和疏离感。
时间相距很久,会让一切物是人非,也会让一切时过境迁。但似乎是那个人的话,时间所划隔出来的漫长距离,也可以毫不费劲地轻松跨越,直至于眼前,和眼前的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嘻嘻
第35章
由于钟琋的伤并未达到轻伤程度, 公安也只能以行政案件来处理,陈昊被行政拘留了几日便放了出来。但A大地理学院得到了陈昊学术不端的视频证据,加之公安那边留有案底, 也不再纵容, 直接予以了开除学籍。
听奎洁说,陈昊离开学校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甚至也没来见向周一面, 而他妈妈却是千里迢迢到A大门口来接他,没有讲话,默默接过他手里的一袋行李, 便一起上了去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钟琋有些唏嘘。
奎洁宽慰道:“你也别有心理负担, 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所有的结果也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钟琋不是圣母,不会对伤害自己的人抱有过多的同情。再说,那一日若不是徐忆泽和辛成他们碰巧赶到, 只怕如今她是伤是死都未可知了。
陈昊的文章终于是在寒假前被期刊撤稿了,因此答辩委员会也同意通过了钟琋的开题报告,下一步就可以正式进入论文写作阶段。钟琋打算趁寒假休息, 再去一趟那小山村, 完善补充一些数据材料。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钟琋也不打算回家过年了,跟钟父钟母说明了情况,老两口倒也是表示理解和支持。
路念皖得知以后, 也非要再跟着去, 美其名曰要去看望老爷子。
“你不回家陪你爸妈过春节?”钟琋一边整理资料, 一边问道。
“回家不也是相亲?”路念皖抱着手, 在钟琋一旁踱来踱去,“我辞职念博士,他们如今都还是余怒未消,大过年的,就别让彼此不痛快了。再说了,那里安静,我看看书写写论文自我提升不好吗?”
话里话外,反正是非跟着去不可。
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的李倩霖头也不抬,道:“小路跟着一起去也行啊,免得你又摔伤了腿,不还得有人送你去医院。”
钟琋一口气差点没噎着。
“否则你也可以叫上徐忆泽,以免小路背不动你。”李倩霖补充道。
自从上次陈昊的事情后,钟琋和徐忆泽倒之间的关系也算是终于正常了。但这两三个月实际上也没有怎么联系,到了年底,各种事务也多,更何况徐忆泽频繁参与各种国内国际的学术年会,只怕也是分身乏术。
一听到李倩霖提到徐忆泽,路念皖也来了兴致。之前李倩霖将高中的那些事儿跟路念皖说了七七八八,路念皖才终于明白为何一中80周年校庆时,钟琋的表现会如此奇怪。
路念皖小声问李倩霖:“他俩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李倩霖摊手:“不知道。”然后用钟琋听不到的声音道,“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找机会挑破这层纸不就行了,但两人……唉,怎么还跟高中时一样……”
……
山里下起了小雪。
冬日夜晚来得早。小雪轻轻盈盈,慢慢的温顺的飘过窗前,然后就落入夜色之中。路念皖觉得冷,把窗户闭上,只留了一小道口子,只怕是全部关紧的话,她和钟琋会一氧化碳中毒。
钟琋坐在燃起的火炉边,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看文献。虽然面前火炉里的火烧得正旺,但毕竟是寒冬腊月的,她还是冻得有些发抖,双脚不停地小幅度跺着。
“熟了,可以吃了!”路念皖将火炉边的土豆扒出来,在两只手上来回倒腾了几下,再递给钟琋,“我们就剩下一堆土豆了,明天我去市集上看看买点其他的,不行的话就去老爷子那里薅点。”
路念皖本身就是活泼好处的性子,去年来的时候就和老爷子相处得十分融洽了,如今再来,老爷子差不多就当她是亲孙女了。
正当两人吃着烧土豆时,门敲响了。
“我是刘畅,小路你们开一下门。”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路念皖开了门,刘畅呵着寒气走了进来,倒是一下子觉得暖了不少,却瞥见两人正在吃烧土豆,顿时有些好笑,看着路念皖道:“爷爷说你没事就去家里趁吃趁喝,这大年三十的,怎么会吃这个?”
正是因为今夜是年三十,路念皖才不好意思再去人家家里。
“走吧,爷爷巴望半天了,就等着你们去家里,饭菜都上桌了,”刘畅笑起来,“毕竟是除夕,还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钟琋和路念皖本来是不好意思的,但禁不住刘畅苦口婆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只好跟着刘畅去了。
不大的屋子里,圆桌上已经摆上满满当当的菜了。菜香氤氲,刚才那烧土豆的味道顿时就如同蜡嚼。
家里人口简单,不过只是老爷子和刘畅两人。老爷子自个儿倒上白酒,也让刘畅给两个姑娘倒了饮料,然后开始招呼大家动筷。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新闻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等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时,路念皖早已经把自己杯中的饮料换成了白酒,正和喝得满脸通红的老爷子勾肩搭背地吹着牛。老爷子看起来是真的高兴了,一口一个“乖孙女”的叫着路念皖。
刘畅也喝了不少酒,但头脑还是清晰的。
钟琋担心影响明天的工作,还是滴酒未沾。
刘畅说道:“等我回北市的时候,会把爷爷一道带去。”
“怎么?”
“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在村子里,我始终不放心,”刘畅说,“我爸妈几年前意外去世了,这世界上就剩下爷爷这唯一的亲人。我医院里的工作忙,每年能回来一次两次已经很不容易了。等去了北市,爷爷和我住在一起,有什么三病两痛的,我也能照顾。”
钟琋表示理解。
老人家虽然舍不得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山村,但毕竟太多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村子里的老人会越来越少,将来只怕是连日常生活的各种需求,都会供应不及,更别说是医疗了。像上次钟琋摔伤了腿,也只能赶回北市医治。
刘畅抬头,左右环顾了一下这个几乎可以算是简陋的房子,语气中是万分的不舍:“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次走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钟琋也随着他的目光,望着这屋里陈设的一切。
人生总是如此,都是在不断告别中慢慢长大,再慢慢衰老的。失而复得的东西又能有多少,能把握住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是万般不易了。
“呵,钟老师见笑了,”刘畅收回了方才不住的难过,“你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你们要不要跟着我的车一起回去?”
“还要几天吧,在收尾了,也不着急,”钟琋道,“假期里学校也没啥工作,再说还有奎老师呢。”
话刚说出,钟琋一下顿住了。而刘畅的表情也凝固了那么一瞬间。
“喂,聊啥呢你们,聊得那么起劲,”路念皖笑嘻嘻地打断这一刻的尴尬,“小琋琋,我们出去放烟花啊,爷爷说他买了烟花!”
五色的烟花在小山村的萧瑟夜空中绽开,点亮了森林与山峦,点亮了破落与封闭。
刘畅站在一旁,默默望着夜空,深沉得如同一潭池水,也不知在想什么。与嬉闹欢呼的路念皖形成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念皖声音太大吵到了刘畅,刘畅偏过头,静静地看向了她。
……
徐忆泽下飞机时,已经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了。
除夕夜,他原本打算是回实验室的,可在回H大的路上却收到了辛成的信息。
辛成今儿一早就已经回老家了,却把一份重要的文件忘在了家里,拜托徐忆泽去帮他取一下。
徐忆泽知道辛成家密码锁的密码。
徐忆泽无奈,只得去往辛成的房子。
钟琋所住的楼层比辛成要低。待徐忆泽取了文件,进了电梯后,却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钟琋家的楼层。
他走出电梯,径自走到了钟琋家门外。
他知道钟琋并不在家,而是去做野外调研了。只是在此刻,楼道中隐约传来其他人家喜庆的电视声响时,他突然有些想见她罢了。
他在钟琋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刚要走,却没想门突然开了。
徐忆泽和屋内的人都呆住了。
屋内的人不过是嫌家里全都是炒菜的油烟味,想打开门来透透气,哪里想到门外居然站着一大男人,差点尖叫出声。
而徐忆泽快速分辨出了眼前的人是谁,连忙歉意说道:“阿姨您好,我是徐忆泽。”
钟母愣了愣,上下看了一番,突然欣喜道:“是小徐啊,我记得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在人家家门口?这个问题还得想想如何回答。
但钟母却是已经等不及他的答案,招呼着他便进了门,一边对着厨房喊道:“老钟,你看,是小徐来了啊!”又对徐忆泽问道,“小徐,你吃饭了吗?我们还没吃呢,要不就在这里一起吃饭?今天是除夕,你现在出去吃饭也不方便,就在我们这里将就一下吧,正好,你可以陪着你钟叔叔喝上两杯。”
于是这般巧合之下,徐忆泽也没有再推辞。
徐忆泽的酒量很浅,没喝两杯便是头晕眼花。钟父也没强求,兀自一人喝得畅快。
钟母与徐忆泽聊着天,徐忆泽也知道钟琋的爸妈是想给女儿一个惊喜,才会一道来北市的。
有父母时刻关心牵挂的人,真的很幸福。
“小徐,你现在,结婚了吗?”钟母试探地问了句。
上次钟琋跟她说徐忆泽大概已经结婚了,钟母虽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总是有些不太愿意相信。她了解钟琋的心思,从高中到现在,只怕是一直都将这个人放在心底最深处,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罢了。
而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应当也是对自家女儿有那么些懵懂心事的。方才他出现在家门口,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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