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还不错。你要是感兴趣,下次可以请你吃。”谢宜铭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这个饭局我确实不想去。”
多年语文阅读理解训练下来,让常洛灵瞬间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两个重点。
第一,谢宜铭承诺了她一顿饭。
第二,谢宜铭赞同了她的话,问题出在这个饭局。
尽管前者让她很开心,但她打算还是矜持一点,先暂放不提。
“那你下次就和你妈妈撒撒娇,说你不想去,让她帮你找个借口。”这招算是常洛灵常用的,她慷慨分享了出来,“虽然这么大了撒娇可能有点奇怪,不过在妈妈面前,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谢宜铭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写满了无言。
“我和我妈没法沟通。”他说。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寒暄今天的天气。
但听得常洛灵的心揪了一下。
在她心底,妈妈明明是温暖的避风港、坚实的后盾般的存在,而不该是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
这就陷入了常洛灵的知识盲区。
她甚至连假大空的安慰话都找不到一句。
她发愁地看向谢宜铭,眼神因为茫然无措,看着还有几分可怜。
好像该被安慰的那个是她似的。
“怎么了?”谢宜铭道。
常洛灵说不出话来。
她默默伸出两只手:“要不……再抱你一下?”
谢宜铭下意识别开脸,笑了笑。
看他扭过头,常洛灵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
她不知是该放弃,还是再争取一下时,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谢宜铭俯下身,抱住了她。
是他抱住了她,而不是接受了她的拥抱。
她的手甚至还傻傻地伸得笔直。
她犹豫着,一点点攀上他的背。
常洛灵被很多人抱过。
女性长辈、男性长辈,还有同龄的朋友。
它们发生在不同的场景,有着不同的含义,也有着不同的感受。
但都和眼前的不一样。
被谢宜铭抱住的时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
有的时候,她也会和爸爸妈妈闹别扭,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没有人倾诉,她就会抱住自己的玩具小熊。
她会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好像要把那颗受伤的心也揉进去。
就像谢宜铭现在这样。
不留一丝余地地抱住了她,带着占有的意味,但却和爱情友情都无关。
在那个时候,她只有自己的小熊。
而现在,他只有她。
小熊不会说话,也不能拍拍她的背。
它只有一团毛茸茸的身体,软绵绵地填满了她的怀抱。
常洛灵尝试着做一只安静的小熊。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此刻失去了意义。
谢宜铭一点点直起了身。
阅读灯没开,车内依然一片漆黑,便显得他眼里的光亮分外明显。
常洛灵什么也没问,默默扭头看向前方。
停滞的车流终于有几分松动的意味,她抬手指了指:“好像不堵了诶。”
“嗯。”谢宜铭哑声应着,关上驻车。
越过了那段拥挤的车流,往后的路算是畅通无阻。
如果这是一篇应试作文,她大概还会引申到人生路上,佐以可以用来安慰的大道理。
但她用余光瞥了眼谢宜铭,决定还是捺下那些话。
他看上去需要一点安静。
两人就这么全程保持沉默,来到了学校。
门禁自动识别出了他的车牌,横杆缓缓升起,谢宜铭轻车熟路地往校内驶去。
一路来到女生宿舍区外,谢宜铭将车靠边停下。
“咔哒”声响,常洛灵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谢。”谢宜铭淡淡瞥了她一眼,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
这会儿时间尚晚,宿舍外的人不算多,停车的地儿也算是个隐蔽的树荫。
常洛灵仔细观察了一转周围环境,确保没什么人会发现她后,小心翼翼打开了车门。
只是伴随门响的,还有一声:“常洛灵。”
混杂在一起,让她尚且听不明晰,忍不住回头好奇道:“你刚刚在叫我吗?”
“没有。”回应的速度快到完全是下意识的。
常洛灵不明所以地一抿唇,回身将将探出一只脚,身后又传来一句,“晚安。”
她晃了晃还没踩到地面的那条腿,心情也有些飘飘忽忽的。
“晚安!”
常洛灵应得很响亮,而后一秒钻出汽车,撒腿跑进了宿舍区。
她知道自己的表现好像有点不自然,但是,她就是突然好想奔跑。要不是待会儿该熄灯了,她简直想冲到操场跑个十圈八圈。
一进宿舍,没少的就是舍友的轮番拷问。
只是她们都猜错了,没有暧丨昧,没有更亲密的接触,非要说的话,只有一个无关爱情的拥抱——
而常洛灵还私心隐瞒了它。
舍友们看起来都很遗憾,怪她没有好好把握机会,一个个七嘴八舌出起主意,简直希望她一次就把他拿下似的。
常洛灵笑眯眯地应着,心里倒一点儿也不遗憾。
今晚她和谢宜铭,近了可不止一点。
不仅是肢体上的,重要的是心理上的。
漫漫长征路,终于有了点儿起色。虽然,她多少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常洛灵扣扣手心,满溢的喜悦好像又掺了点儿苦涩。
-
双节晚会就在下周五,这一周的时间,常洛灵是一天不落地往社团跑。
每天忙着学习,剩下的时间还都被排练所填满,以至于之前占据了她大半心思的谢宜铭,被无意识放到了角落里。
直到晚会前一天,当她检索聊天记录,看到两人空白了一周的聊天框时,他瞬间从角落挤到了心尖尖上。
果然,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要常洛灵不找他,他也绝不会主动找常洛灵。
好像按一下才会给回应的机器似的。
但,如果主动了就会有回应,总比主动了也没回应的要好吧?
常洛灵最擅长把事情往乐观处想。
而这次,她确实有事要找他。
所有参赛者都有两张前排的票,常洛灵和施梦各分了一张票给舍友,剩下的一张,她一早想好要给谢宜铭。
常洛灵点开对话框,发出了邀请。
这台反应灵活的机器很快给出了回应。
最后一节课下,两人在图书馆外见了面。
一周不见,谢宜铭的头发稍稍长长了些,柔软的发梢在秋风下微晃,让他整个人也温和了几分。
又或许,不是头发的缘故。
他接过赠票,低头正反面认真看了看。
“要来哦。”常洛灵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一定要来哦。”
“嗯,我会去的。”他点头的样子甚至堪称乖巧。
“如果我不给你票,你会去吗?”常洛灵忽而好奇道。
“会啊。”
“为什么?”
谢宜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她的问题有点令人无言:“你不是说你要去表演吗?”
她很早之前提过一嘴。
他没忘记。
“所以,你是为了去看我表演嘛?”
这本该是句心里话,可怜常洛灵从小到大被母亲骂嘴上没把门,这不,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太过直白,让谢宜铭也怔了一下。
说出的话是没法收回的,与其欲盖弥彰地掩饰,常洛灵干脆直愣愣地看向他,等一个回应。
“是,我很期待。”直白换来了直白。
施梦的电话不知是来得巧还是不巧,她还想和谢宜铭再待一会儿,但也确实高兴到难以掩饰了。
对方果不其然是问她什么时候来排练,常洛灵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来结束见面,故作淡定地转过身——
没两步,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是腿再长一点就好了。
再长个十米八米,至少两步路迈出声音传播的范围。
这样不至于自己的笑声被谢宜铭听见,甚至还听见了他仿似回应的轻笑声。
尴尬到常洛灵撒腿跑开了半里地。
最后一晚排练,众人的时间可谓是万分紧张。
不过得知她是为了给谢宜铭送票时,谁也没怪罪她了,甚至纷纷开始八卦。
“我也给舒棠送了票,祈祷她一定要来。”何境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信徒模样。
“真的吗,你和舒棠说上话啦?”常洛灵激动道。
被八卦有点儿尴尬,但是八卦别人果然很开心。
“没有,我是托人转送的。”何境垂下手,整个人瞬间垂头丧气起来,“我连她联系方式还没要到呢。”
喜欢了人一个多学期,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要上,属实有点儿可怜。
虽然常洛灵不想左右朋友的决定,但她也不忍心看何境继续受苦。
“这样吧,你到时候好好表演,尽量吸引棠棠的目光。如果演出很成功,我帮你问问她愿不愿意把联系方式给你。”
有了这句话,何境这一晚排练得格外认真。
到最后,还是本着保护嗓子和手的原则,才勉强结束了排练。
周五这天,所有参加演出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旷课。整个学校忙里忙外,到处是盛装打扮的人走来走去,拖地长裙燕尾服,好像要举办什么国家级的晚会似的。
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常洛灵也简单打扮了一番。
她婉拒了烟熏妆的建议,但还是化了上挑的眼尾,高马尾干净利落,看起来颇有几分摇滚少女的味道。
“咔嚓”声毕,乐队四人在后台合了张影。
常洛灵第一时间把它发到了朋友圈,收到了一串的点赞和评论。
这之中,没有谢宜铭的。
谢宜铭一看就不是那种会24小时守着手机的人,没能及时点赞也很正常。
伴着何境的呼唤,常洛灵放下手机,匆匆赶去彩排。
最后一次彩排结束,天已经擦黑。整个场馆笼罩着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盛放。
常洛灵的心也有几分焦躁,她迫不及待地再度翻了遍朋友圈,依然没有谢宜铭的点赞和评论。
自从两人加上好友后,除了某次做任务转发学校公众号文章,她其他的所有朋友圈,都有他的影子。
之中也有几条,是隔天才点赞的。
可能他今天很忙吧,哪怕全校绝大多数学生,都在关注今晚的晚会。
常洛灵点开他的对话框,又默默关上。
她不知该说什么,“为什么不给我的朋友圈点赞”这句话,怎么听都很奇怪。
更何况,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见面了。
他说他会来的,他答应她一定来的。
导演一遍遍地对流程,让常洛灵很快把这个插曲抛到脑后,刚刚的那股焦躁,逐渐转变为心潮澎湃。
从小到大,她算是学校晚会的常客,演过小品念过诗歌,还表演过功夫足球。
但那基本只是小打小闹,而大学晚会是个前所未有的大舞台,规模不同往昔,场地大观众多,媒体镜头都一早架了好几家。
“紧张了?”见她少有的安静,施梦忍不住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
“哪有。”常洛灵晃了晃她高高的马尾,“我要惊艳四座!”
尤其是“四座”中的某个人。
当他说要来看她表演的时候,这场晚会于她而言,已经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
随着大幕缓缓拉开,晚会正式开始。
表演开场舞的姑娘们纷纷拎着裙摆来到台前,后台的众人也好奇地望向转播大屏幕。
唯有常洛灵独一个低下头,默默拿出手机。
朋友圈有新提醒,但没有一个来自谢宜铭。
已经一个下午了。
常洛灵走上前,踮起脚从后台的小窗子往外看。
谢宜铭拿到的那张票在前五排,很好找。
而她也确实一眼看到了那个位置。
一张张专注欣赏的面孔,衬得那个空位格外明显。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还是得给猫猫的性格和对恋爱的抗拒来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又要请出万能的弗洛伊德原生家庭论了。
但鉴于这是本甜文,所以不会那么苦大仇深,相关篇幅也不会太多,反正灵灵一出现一切就开心起来狸!
第21章
她会做到的。
常洛灵定定地望着那个空位, 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块。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众人的欢呼声,但传到她耳畔仿佛隔了层薄膜, 朦朦的听不明晰。
【常洛灵:晚会开始啦,别迟到哦。】
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发了条消息过去。
盯着对话框看了一分钟都没等到回应后, 她将手机放回口袋,再度望向观众席。
这次, 常洛灵的目光被空位旁边的那位所吸引了。
舒棠穿着条简约的黑裙, 肌肤胜雪长发如瀑, 端正地坐在那儿。
她准时赴了何境的约。
哪怕他们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但舒棠还是准时来到了晚会现场, 等待着何境的表演。
而谢宜铭呢?
她亲手送的票,对方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会来, 结果——
常洛灵低头看了眼手机, 依然没有回复。
“嘿!看什么呢?”施梦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拍了她一下, 吓了她一跳。
“那边太挤了, 我来这里看。”常洛灵随手指了指转播大屏幕周围的人。
“这个角度能看什么?看观众啊。”窗口太小, 施梦用肩膀怼开她, 踮脚向外望去。
没一分钟, 施梦回头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谢宜铭没来?”
想要瞒住施梦什么, 简直是天方夜谭。
常洛灵一耸肩:“在忙吧。”
“全校下午的课都取消了, 连老师领导都来齐了,他是什么大忙人?”施梦嗤之以鼻道。
施梦这么一说, 让她都没法自欺欺人了。
“不来就不来吧。”常洛灵回身往人群中走去, “早知道把票给别人了。”
对, 可惜的是那张上好位置的票,才不是他没来看她表演这件事。
回到乐队,常洛灵第一时间把舒棠来了这件事告诉了何境。
要不是后台人多,对方高兴得简直能一蹦三尺,他三两步跑到窗户旁,扒着看了好半天,眼皮子都快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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