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芝楠眨巴眨巴眼睛,兴奋地说:“好厉害啊!”
*
一点多钟的时候,从县委大院里陆陆续续开出了三辆黑色的轿车,行驶到通往莲花村的乡道时,与两辆警车汇合。
两拨人马汇成了一排,警车开道。行驶之处激起了一片片飞扬的黄土,一如这些人的心情。
谁都知道这次的任务不太光彩,因此一路上连喇叭也不愿意按。几辆车慢慢悠悠地在黄土路上行驶,身边时不时掠过一道突突冒黑烟的蓝色三轮车。
刘主任板着脸放下了大哥大,这还是刘爱国的秘书特意为他准备的。方便他及时接收到县里的命令。
他的耳朵被电话里的声音吵得嗡嗡作响,脑子里也是一头乱麻。
“主任?”跟着过来的几个年轻同志担心地看过来,叫了他一声。看主任满腹心事的样子,就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过来的。“是那边催了吗?”
“唉!”刘主任虽然和刘爱国一个姓,也在一个族谱上,可实在不肯承认他和对方有什么关系。“加快速度吧,我们要赶到四点之前把东西带回去。”
“啊——这光是一个来回就要三个小时了,那到了地方还有时间商量吗?”
刘主任心想都让带枪来了,还会给人商量的机会嘛。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快两点半的时候,车子才进入村里。
两拨人谁都不知道柏家的房子在哪,只好先去村委会找人带着。这地方倒好找,就顺着村口的路一直前行,就能看到一个和周边环境不太相符的建筑。
一个口里叼着烟的矮胖男人就蹲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张为民眼睛一亮,立马提留着松松垮垮的裤子蹦了下来,理了理衣服,抹了抹油腻腻的头发,大声地说:“这就是刘主任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几个便衣警察从车里跳了下来,对视了一眼,呵呵笑了:“张同志,您认错人了。刘主任在后面的车里呢。”
“哎?呵呵。”张为民尴尬笑了两声,匆匆递上了四根中华,欲言又止。
“我们不抽烟。”几个警察摆摆手拒绝,心里咂舌。
啧啧,这么贵的烟可不是他们能抽得起的。
他们见刘主任坐在车里不下来,就知道人领导根本就不待见这个打小报告的人,因此也主动说带他去见刘主任。
最后还是张为民憋不住了,硬把烟塞到了几人的口袋里,一边嘴里说着让他们先歇着,一边颠颠地跑到了黑车旁边。
正准备探头探脑看看里面的人,就见玻璃缓缓打了下来,露出一张黑面。
“张同志?”
冰冷的声音刺的张为民一个机灵,立马回应:“欸,刘主任您真是辛苦了。要不先进来喝杯茶再去柏家?”
刘主任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用了,县里催的急,我们这就过去吧。”
“行,那我给您带路?”
有了熟人领着,车子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急里拐弯的小道,终于到了目的地。
“主任,这就是白玉珠的家了。您看是我先去知会一声,还是突击?”
刘主任几人下了车,视线从脚下的青石板路慢慢移到了眼前的白色小楼。仔细一看发现墙体是一块块白色的砖铺成的,阳光斜射下来,折射出七彩的光。
张为民见领导驻足在外面也不进去,有些急了:“主任?”
刘主任斜了他一眼,摆摆手让身后的几人在外面等着。
张为民慌了,他可是知道白玉珠那个母老虎的性子的。这要是没人辖制住她,东西还能交上来吗?!“主任,就咱俩进去,我怕白玉珠不听安排啊!要不咱拿把枪也行?”
几人的动静也不小,谢芝楠他们三人在屋子里听的隐隐约约。警惕地往外看了看。
“白妈妈,不会是县里的人来了吧……”
坏了,博物院的人还没到,抢东西的人就先来了。
谢芝楠瞅了瞅家里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要是他们敢进来,那她就……就要不客气了!
咪咪也感受了气氛的凝滞,嘴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示威声,身后的花毛毛更是炸了起来。
白玉珠摸了摸俩人的脑袋,安慰他们:“没关系啊,他们不敢直接抢的。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和咪咪乖乖待在屋里。”
谢芝楠和柏晞不太情愿,她不想让白妈妈一人去面对这事。俩人对了下眼神,柏晞站了起来:“妈,这次让我出去吧。我是个学生,又未成年,他们应该不会那么丧心病狂。”
谢芝楠抱着猫咪:“我和西西一起去,他们要是敢欺负人,我就喊救命。到时候村子里的人听见了,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柏晞沉默了。
白玉珠失笑:“好啦,妈妈知道你们的心意了。不过让你们待在家里可不是没有事情做的,一会儿爸爸就该打电话过来了,你们得把情况给他说清楚啊。这次就不要和妈妈争了。”
“好吧……那我们会守好电话的。”谢芝楠嗖嗖从厨房里拿出来一把带壳子的小刀塞到了白玉珠的口袋里,避开了柏晞,附在白玉珠的耳边小声地说:“白妈妈他们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拿这个威胁他们。很管用的。”
白玉珠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然而没等她打开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炸起:“你们是谁?在这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ω-^=)
第25章
出声的那人赫然就是秦升。
他跟在南老身边多年,积威甚重。虽短短几句话,就令一行人惴惴不安,硬生生把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缩短到半个小时。
他支着额头假寐,在车上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其余几人在半路上突然听到响起的手机倒是心都要炸了。
问呢又不能问,使眼色呢又怕被发现,只能把满腹狐疑憋在心中,提着心,支着耳朵听一些露出来的只言片语。
听了半晌,只依稀听见了一些模糊的字眼:……改革……行政区划……
这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司机当过几年兵,他怕是在听到消息时直接把车撞到旁边的护栏上。
几人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此时却跟个毛头小子一样,遮挡不住内心的汹涌。眼冒精光,火辣辣地看着秦升的手机。
秦升嘴角扯出一丝微微的弧度,继续和南老交谈。心里十分清楚他们这副模样的原因。
新源市里面的领导早就往上面提交过多次材料,极力从地理位置,人均GDP和重要产业等方面描述本市的优点。可结果一直从上一年三月拖到了现在,也没有文件下来,他们也只能暂且按捺住心情,静静等待。
现下猛一听到他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自然激动不已。
坐在秦升右边的齐跃辉倒是很有些气度,面上不带半分喜色。看上去仍是一番稳重端庄的姿态。
然而齐跃辉只是面上不显,心里早已是激荡不安。
明明可能是刚有苗头的事情,但齐跃辉已经认为新源这次提级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次秦秘书回来恐怕就是为了考察此事的。
他干到这个地步,已是耗尽了不少运气,再提一步对于他这种毫无背景的人来说几乎没什么可能,然而如果考察顺利,即便仍是这个位置,但级别和待遇都不可同日可语……
齐跃辉正在脑中畅想未来的一片坦途,突然听到了“莲花县”这个突兀的字眼。他心一提,眼尾偷偷瞄了过去,正好瞧见秦秘书眉眼的郁气。
糟了!他怎么没有想起这个!!
莲花县不是刘爱国的地方?!
刘爱国是什么秉性,作为他曾经的上司,齐跃辉是一清二楚。
水至清则无鱼,身在其位,他虽有底线,但也不能表现得格格不入。不过齐跃辉不喜欢金银珠宝,房子钞票,那些在他眼里,都是俗物。
齐跃辉唯一的爱好就是给儿子找各种各样的课外班,争取把他培养成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日后好到美利坚去学习那里的先进技术回报国家。
然而省里的教学资源比起南方还是逊色不少,他想给儿子找个高尔夫教练和马术教练都四处难寻。他虽有些权力,但苦于找不着路子,本想遗憾地放弃这个念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老下属刘爱国给他找着了人。据说还是在世界级比赛上获得金牌的好手。
这要是给他儿子做教练,即使没有出来什么效果,光凭着两张推荐信,儿子也能上常青藤。
所以齐跃辉很承他的情,这次调到莲花也是他给一力作保。
不过刘爱国也没给他丢脸,来到莲花半年的政绩很是出色,县里的几个厂子甚至在省里都挂上了号(虽然里面还有不少前书记的功劳),给他长了一波脸面。
齐跃辉很喜欢这个下属,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太善钻营,只要能让他升职,什么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与自己实在不是一路上的人。
他现在只想着这人没有给他惹出什么大祸来,不然……
齐跃辉沉下来脸色。
***
然而他的希冀在看到带着莲花县政府标记的车辆时就不幸地碎裂了。
很遗憾,刘爱国确实是一个爱钻营的人气。他没有错过这次可能会令他升职加薪的机会。
张为民是个憨憨,在听到从对面胡同里过来的几人的呵斥后,赶在刘主任几人回话的前面,斜着眼打量了一下来人。
嗯……不是一身黑,就是一身灰。还有一人穿着西装,倒是像些儒雅的有钱人。但过来的时候又没有开车,好像也不多有钱,怕是来问路的。
他心中断定对方不是有身份的人。心中底气十足,又因为刘主任迟迟不肯进去,早就有些不耐烦,便把肚子里的一团火发给了对方,开始大言不辞:“老子是谁关你们屁事,要是问路就态度端正点,不然俺可是叫人把你们轰出去了……”
刘主任看他还真要撸袖子喊人的架势,急急捂住了他的嘴,脚下狠狠地踩了一脚。连声向对方道歉:“齐主任,实在对不住。”
这厮真是搅混水的好手!!!
齐跃辉脸色阴沉,实在没想到他干到这个地步,还能有人对他大放厥词,但此时还有秦升在,他不能表现失礼。只好按下这股郁气,挖了对方一眼。转过头一副懊悔的神色看向秦升:“呵呵。秦秘书,咱这农村人就是淳朴。”
张为民一惊,什么什么秦主任?竟然能让刘主任软下声道歉?!
他掰开了对方按住他的手,眼睛乱飘,实在不敢相信这些都是大有来头的人。
秦升此时心不在这,对张为民的态度也根本不怎么在乎,见到手机亮了起来,急忙点了激动地接通。说了一分钟后,又神态轻松地走了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了众人身后的一堵门上,这时从门里走出来了一个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子。
正是听了全过程的白玉珠。
这下张为民可顾不上这些人了,兴冲冲地跑到了白玉珠前面,得意洋洋:“玉珠侄女儿啊,咱可是有一说一的人,说教县里领导来,那就能叫人过来。怎么样,这会儿还不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治你一个私藏文物的罪可不好受哦!”
白玉珠笑了笑:“张书记,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东西我们会交,不过不是给你。”
张为民:“呵!你什么意思?除了我们,这县里还有谁还接你的东西!”
白玉珠拿手一指:“这个你倒是可以问问身后的人。”
因为丈夫的缘故,白玉珠和秦升也有些交情,此时便对他点点头:“秦大哥。”
齐跃辉和刘主任两行人又是一惊,视线不约而同地在秦升和白玉珠之间打量,心里揣摩着两人的关系。
秦升也是一笑,温和地说:“我先来一步,清远和老师马上就到。今天辛苦你了。”
白玉珠:“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我们引起的。”
张为民不愿意再听下去,震声问道:“我可是刘爱国的小舅子,你们到底是哪一路的?!”
几人像看猴戏一样盯着张为民,也不说话。看得他满脸通红,脸上的油光更盛。最后还是刘主任看不过眼,担心他再发癫会毁了莲花县的未来,拉着他小声提醒了一句:“这是市里面的领导。”
张为民吓得打了个冷颤,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呲溜一下给白玉珠行了个大礼。
白玉珠一避,“张叔,你这是做什么?现在不年不节的,我可担不起你的大礼。快快起来吧。”
张为民捂着膝盖,哎呦哎呦地艰难地站起了身子,神情狰狞地瞪了白玉珠一眼,又苦着脸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齐跃辉他们那里。
只是他身上有一个奇怪的臭味,叫人不得不后退一步。
张为民浑然不觉,谄媚地说:“领导,刚刚老张我是有眼不识泰山,门缝里看人。您别跟我一半见识。咱一辈子都是踏踏实实的种地的,实在不像是白玉珠那小妮子以为读了几年书就能把老百姓耍的团团转。”
跟在他们后头的人心想就你这样还是老实本分的人,那这世上就都是好人了。
“照你这么说,白玉珠是干什么坏事了?”秦升问?
张为民还是不怎么会看人,他没好气地看着这个疑似和白玉珠关系匪浅的男人,人长得倒是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瞧着也不像个领导的样,估计顶多就是个负责整理文件、打扫卫生的秘书,不足为惧。
他哼了一声,扭头对齐跃辉“诉苦”。从白玉珠和柏清远俩人如何顶着大学生的名头鱼肉乡里,抢占土地,吃遍红利……
话里话外都把她们描述成一个心智不坚的小布尔乔亚分子,搁在以前,是要被打倒的阶级敌人。
“张叔,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和清远。”白玉珠笑着听完他对自己和丈夫的所有批判,平静地说。
张为民说嗨了,没听出来对方话里的嘲讽,还要继续批判,就被齐跃辉不耐烦地打断。
齐跃辉心里呵呵两声,心想这个人还真是个傻子,也不知道刘爱国看中这人的妹妹什么东西,竟然会认下这个小舅子,还叫他在这里作威作福,俨然成了这个村里的土皇帝。
一点颜色也不会看,连谁才是手腕硬的人都不知道,实在没必要再听下去。
“够了,说重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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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张为民被齐跃辉的一声冷喝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臊眉搭眼地回道:“重……重点就是那那可是咱国家的东西,这必须得按程序上交才行。”
刘主任几人心里默默腹诽,这时候知道要按程序来了,当初怎么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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