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到了顾莜绾嫁人的年纪,独孤晏前去提亲,却被顾父用钱财打发了出去。顾莜绾是顾氏绣庄的千金,又是第一美人,多的是达官显贵上门提亲。而“闫子固”只是镖局里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徒有个好看的外表,在顾父眼中压根配不上宝贝女儿。
奈何顾莜绾对闫子固情根深种,以绝食相逼,最后终于得来了一个“绣球招亲”的机会。若绣球到了闫子固手中,那俩人注定有缘,顾父也不会再阻拦。
后面的事,便是池落和烛君燃在心魔幻境中看到的了。
被骗出城的闫子固及时赶回来,抢到了绣球,有情人终成眷属。
池落想不通,其他人同样想不通。
独孤晏那时已经修成仙身,为何突然成了一个镖局伙计?
而从云镜中闪过的二人相处的画面看,顾莜绾和闫子固两情相悦,好一对不可多得的璧人,怎么会到了杀妻诛心那一步……
画面一转,到了成亲那天。穿上喜服的二人更加登对,闫子固望向顾莜绾的目光中情意满满,任谁都觉得他爱惨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但夫妻对拜后,闫子固眼神猝然一变,冰冷空洞,没有丝毫感情。一柄长剑凭空出现,他提着剑,在顾莜绾愣怔的目光中刺了过去。
顾父推开女儿,替她挡下那一剑,死在了她怀里。
宾客四散,顾莜绾的两个哥哥前来阻止,但皆不是闫子固对手,反被他轻易击杀。顾母声嘶力竭地冲顾莜绾喊着,让她快逃。
顾莜绾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幕,最终醒过神来,向院外奔去。
闫子固要追,但尚存一口气的顾母死死拖住他,为女儿争取了一线生机。
而顾莜绾在逃出家门前回身看到的最后画面,便是自己夫君挥剑割断了母亲的双手……
独孤晏看到这时,已经颤着双手跪到了地上。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他想否认,但世间独一无二的忘忧剑让他找不到否认的理由。
修行者在修仙前都是凡人,有父母亲人,修行后也多有道侣子女。喜事变丧事,他们都感同身受,再看向这曾经的剑修天才时,目光中便多了怀疑和责备。
雷光剑派里的一些年轻弟子也都不愿相信云镜中的一切。
独孤晏是门派的骄傲,是无数人奋斗的目标。他们不相信他是个骗婚杀人的混蛋。但同为无情道剑修,他们隐隐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顾莜绾被独孤晏逼到了断情崖上,大红的衣摆随风扬起。她质问他为何要杀她,为何要杀她家人,等来的,只有刺入心脏的剑。
心被活生生剜出,她被独孤晏一掌打入断情崖,魂魄分离。
断情崖下,雪寻护住她仅剩的一缕魂魄,等来了宗九阳。
而那时她其余的魂魄早被独孤晏收入忘忧剑中,成了无知无觉的剑灵。
谷幽雪收起“同心忆境”,天上的云镜跟着消失。
没了云层,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和舒适,但此时没有一个人感到温暖。
无情道并非生来断绝情爱,而是在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失去后,方可修成大道。
“好一个无情剑道的天才,原来用的是‘杀妻证道’这最阴损的法子。”左文月拍了拍手,嘲讽道:“独孤晏,你为了让自己狠下心杀人,恐怕到现在都还没记起这段过往吧?”
宗九阳狐疑地瞥了左文月一眼。合欢宗事事听雷光剑派的,今日怎么成了主持正义的路人了,有点意思。
独孤晏已经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在看到“自己”亲手杀死顾莜绾之时,遗忘的记忆浮现脑海,让他痛不欲生。
“绾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杀你,我爱你,我只爱你……”
他松开手里的忘忧剑,双膝跪地,一路跪爬到谷幽雪身前,试图去拉她的手。
“是么?”相比于众人的震惊惋惜,独孤晏的深情悔恨,谷幽雪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波动,仿佛那回忆中的顾莜绾不是她一般。
神志不清的那五百年里,她怨愤,自责,疑惑不解,不惜入魔也想要记起过往。等找回丢失的魂魄后,她有了身为剑灵的记忆,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谷幽雪任由独孤晏跪在自己面前,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衣角。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悔,也知道他这五百年里纵使失去记忆,也想替她报仇雪恨。
“独孤晏,你想告诉我什么?”她微微俯身,将自己手里的匕首一点点插入了他的左胸。“想告诉我你杀我是迫不得已,不受控制?”
独孤晏疼的一张脸煞白,但只是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没有动。他盯着她的眼睛,妄想从里面找出一丁点往昔的情谊,但什么都没有过,连恨都没有。
她看他,就像在看一个与她没什么关系的死人。
谷幽雪生生剜出了独孤晏的心脏,将它捏碎后融入自己的同心忆境中,打算用他的记忆,告诉众人真相。
雷光剑派跟来的几个长老暗中心惊,不顾一切地祭出神剑,想要阻止。顾一鸣和令狐越忽然出现,和他们交战起来,把人引离了谷幽雪身边。
天暗了下来,云镜再现,画面中出现了独孤晏和雷广的身影。
他们商议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而无情剑道真正的秘密,也随着公之于众。
若当真爱上一个人,怎会舍得为了剑道修为这种事情伤她?
所以为了真正能够“杀妻证道”“杀夫证道”,雷光剑派的掌门和长老们会从新一代中挑选有天赋者,和其商议后由他自己选择要不要修无情剑道。
若是同意,便会被抹去身为修行者的记忆,在本命剑上设下符印,在剑派的安排下以凡人身份入世。
独孤晏选择了快速提高修为,所以才会以闫子固的身份遇上顾莜绾,爱上顾莜绾。而到了成亲那天,本命剑上的符印会催动主人亲手杀死心爱之人,会在修成剑道后抹去他在凡世的记忆。
顾莜绾只是一个用来“成全”无情剑道的无辜牺牲品。
而像她这样的人,几千年来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说:
最佳观众席的落落:汰,我干嘛要提跳舞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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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困”灌溉营养液X5~
什么时候可以时速超过1000啊,时速七百的我不想熬夜,呜呜呜
第60章 绝煞剑阵
云镜中最后呈现的, 是独孤宴带人偷袭残害雪妖一族的经过。
他的确爱过顾莜绾,正因为爱过,所以才能在她“死”后修成无情剑道。
他无法忆起过往, 暗中查探下得知自己爱妻死在断情崖的那天, 原本中了蛊毒的雪妖一族尽数获救。无巧不成书, 他把这两件事想到一起,将忍了五百多年的情与怒发泄到了雪妖一族身上……
这下左文月和其他门派的人都有点坐不住了。此事可大可小,弄不好,便有可能成为妖界和修真界重燃战火的引线。
独孤宴还剩最后一口气被烛君燃吊着。
他已经在地上跪了很久,膝盖处血肉模糊, 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没了心脏的身体像被火烧,又像被冰砸, 疼痛难忍,偏又死不了。
“婉儿,我不奢求你原谅我, 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是我的错, 从我为了修行答应师尊时起,我便大错特错了。和你在一起的两年, 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我对你是真心的……”
谷幽雪拧着眉把自己的衣角从他手里拽了出来。“你屠戮雪妖一族, 罪无可赦。死对你而言,惩罚太轻。”
池落也觉得太轻了, 他害谷幽雪痛苦了五百年, 又杀了那么多雪妖,如今想一死解脱,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烛君燃动动手指, 一条红色的半透明锁链缠上独孤晏全身, 维持着他跪地的姿势,拖着他往那暗无天日的混沌之气中去。
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独孤晏撕心裂肺的喊声让外面的人听得胆战心惊。
没有多少人同情他的结局,毕竟是一个杀妻证道的自私无耻之徒。
但在修真界近万年形成的攀比飞升风气下,很多人都动过走捷径提升修为的念头。先前被灭门的云翎宫,更是全门派上下皆修炼邪功,残害无辜人的性命。
凄厉喊声在进入混沌之气后戛然而止。
众人缓过神来,这就是惹到N阳宗的下场。
“若他真心悔过,千年后自会死去。”烛君燃这话是对池落说的,也是对谷幽雪等人的解释。
“多谢师弟。”谷幽雪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惩罚了。让他在悔恨和痛苦的折磨中度过千年,也是对雪妖族的交代。
处理完独孤晏,她又走到宗九阳身前,跪地请求:“师尊,我想替那些被做成剑灵的冤魂讨回公道。”
她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雷光剑派,不想牵连N阳宗,所以这次是来辞行的。
宗九阳摸摸她的头,温和地将她扶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别怕,师父陪你。本来师父我也打算去好好教训一下那群老顽固。”
这边话音刚落,雷广那边忽然出现了异动。
事情真相大白后,雷光剑派已经再无退路。
雷广被烛君燃禁了声,但手还能动。他拿起自己的神器杀芒剑,一剑插入了自己心脏中。他以身祭剑,开启了雷光剑派的绝煞阵。
另一边正跟顾一鸣和令狐越对打的雷光剑派长老们顿时领悟了他的意思,纷纷将自己的本命剑插入心脏……
一条条巨大的黑色光柱冲向天空,几乎是在刹那间将所有人笼罩在了绝煞阵里。天上乌云密布,剑气汇成闪电,一道道自天上劈下,落到地上让那沙漠都开裂了。雷广和长老们的剑灵纷纷出现在阵中,化身魔煞,随机攻击着阵中的人。
这些剑灵拥有不死身,阵中肆虐的剑气更是叫人防不胜防。
左文月等其他门派的人一边抵挡一边骂:“你这杀千刀的雷广,自己门派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想着拉大家同归于尽,不要脸……”
宗九阳也气的想骂人。这阵法的确有些门道,那些老顽固们将自己几千年的修为和灵力注入剑阵中,又将自己的灵魂和剑阵绑到一起,还真是不死不灭。
不,等阵中的人都死干净了,他们也就能复活了。到时候谁都不知道雷光剑派的丑事,他们回去又能继续搞他们的无情剑道。
池落只看到天上降下来闪电,便被烛君燃一把拥进了怀里。
“别怕。”他护着她,不想让她看到阵中鲜血淋漓的场景。
池落倒也没怕,就是担心,担心同在阵中的N阳宗的人,偏偏她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更加生气,气烛君燃把自己弄成木头一样的人偶。
此次一同前来的雷光剑派的年轻弟子们都还没有剑灵。
他们有的拒绝“杀妻证道”“杀夫证道”的捷径后被抹去了一部分记忆,有的还不到被长老们“提点”的时候,因此都不知道剑灵来历以及绝煞阵的事。
他们也被困在阵中,也被攻击着,但都自发地去帮着其他门派的人,有的甚至为了救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一修行时间较长的弟子大声喊道:“今日之事,是我们雷光剑派对不住大家。我愿用我的性命祭剑,开启雷灵剑阵。”
“没用的。”在他自刎前,谷幽雪甩出白绫拉下了他手里的剑。“雷灵剑阵威力太小,不能和绝煞阵抗衡。况且雷光剑派所做的恶与你无关,你不必白白牺牲。”
这话被其他弟子听到,原本羞愤到准备以血祭剑阵的人都慢慢放下了手。
谷幽雪当过忘忧剑灵,对绝煞阵有所了解。这是个没有破解之法的剑阵,为今之计,只能先安抚住剑灵们,拖延一些时间,再想其他办法。
已成魔煞的剑灵们完全失了理智,不好对付。
谷幽雪飞落到烛君燃身边,请求说:“师弟,能否借你力量一用?”
烛君燃原本没打算救阵中的人。
除了小姑娘担忧的令狐越等人,修真界这些汲取他力量的修行者,死不足惜。
但他听到了怀中人的心声。她在乎的人,他不能不帮。
那些癫狂的剑灵们忽然安静了下来。
几个差点被杀的人茫然四顾,很快发现了救自己的人是谁。是那个自出现后就没怎么出手的面具男子。
他悬在半空,无数黑色闪电正带着剑灵们身上的魔煞之气汇入他体内。而他面具下的一双眼睛,也逐渐有了血色。
池落眼睛上蒙着烛君燃之前缠在手腕上的玄布,什么都看不到。她被宗九阳护在身侧,能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小了很多,也能推测出他正在救助绝煞阵中的人。
宗九阳趁机替徒儿说好话:“落落啊,他以前那么对你,只是因为他本就憎恶人族,不懂情爱。遇上你之后,他才慢慢有了个‘人样’。落落,你不要那么怕他,他不是闫子固那样的人。”
池落心里依旧闷闷的。那他现在算是懂了么?若是懂了,为何还要这么对她。
在烛君燃安抚住剑灵们后,谷幽雪祭出了聚魂灯。银白的光辉如烟如雾,自灯芯慢慢向外扩散,一点点唤醒了剑灵们的记忆。
地面随着绝煞阵剧烈晃动起来,一同唤醒的,还有雷广和长老们的记忆。
那些被他们亲手封存的,杀死自己爱人的记忆。
知道自己杀过是一回事,真正记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哪怕心冷如雷广,灵魂也受不住这痛彻心扉的悔与恨。当初爱的有多深,如今便有多悔。剑灵们的灵魂与自己的“主人”在绝煞阵的魂境中对峙,他们听着那些悔过的话,并没有选择原谅。
在灵魂消散前,剑灵们将自己最后的力量将雷广等人的灵魂困在“魂境”中,给了他们永生永世的折磨。
烛君燃被魔煞之气影响,心魔再度出现。
谷幽雪原只是打算借他的力量困住剑灵别动,不曾想他竟直接逼出了他们身上那些煞气,还顺带破除了绝煞阵。她试图用聚魂灯平复他的心魔,但无济于事。
在烛君燃猩红着双眼看过来时,宗九阳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想要带着池落避一避。但这世上唯一能安抚魔神的,怕是也只有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了。
宗九阳让开了位置,不远处的令狐越却不想自家徒儿落入被心魔控制的魔神的手中。他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反被宗九阳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动弹的池落被烛君燃抱走。
一同过来阻止烛君燃的还有谷幽雪,但她被顾一鸣拦住,也没能留下池落。
“师尊,若他伤害落落怎么办?”令狐越很是气愤,从知道师尊瞒着小师弟身份时起,便一直气到了现在。
顾一鸣打圆场:“没事的,小师弟虽是魔神,这么长时间来,并未伤害过咱们对不对?他喜欢落落,就更不会伤她了。”
“你懂个屁。”令狐越本来就不满大师兄用艳灵果害俩人早早定亲,这次气得都爆粗口了。“烛君燃的心魔本就因落落而生,现在落落还在气他隐瞒身份一事,若一气之下哪句话惹到他……到时候落落难受,意识到自己伤了人的烛君燃也不会好受。你们这时候怎么糊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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