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万一你胡编乱造骗我呢。”
“我对灯发誓,骗你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好处,为了你的安全,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毕竟这里面已经牵扯到一条人命、还有一个人失踪。”
顾寒屿诚挚地看着商裳,眼神里没有以往那种玩世不恭和调侃笑谑,他严肃起来的时候让人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职业的?”商裳望着他寒潭般幽深的双目。
顾寒屿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开网吧,我爸以前就是干这个的,直到他去世,我算是子承父业。这一行门槛低,所以我混得还不错,比上班领工资赚得多。”
“那你母亲呢?你从来没提过她。”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父亲离婚了,听说在云南做生意,我十几年没见过她,她对我也没什么感情,我们都当彼此不存在。”
顾寒屿说起母亲,表情冷淡语气疏远。
商裳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他这番话的真伪,像是猜到她会有此一问,他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因此说出来的话也不带什么感情色彩。
这个人平常说话就半真半假的,极少有真情流露的时候,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分寸感拿捏得当,根本不会被她三句两句就套出来真话。
下午和她一起看曲流觞家的现场直播,那种画面她一个女生都看得心烦意乱、他居然能淡定得不像话,如果不是天生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就是后天训练有素。
所以,那些暧昧、紧张和悸动,很有可能也都是伪装出来的,为了让她更加入戏,他自己首先要装得很入戏。
商裳想到这里,收敛思绪,换上惯常的、冷若冰霜的表情,“别忘了我说过,骗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顾寒屿一怔,目送她背影离去,狡黠的眼睛渐渐眯缝起来。
第二天一早,顾寒屿开车把商裳和阮湘送到店里后,独自开车走了。昨晚的一切就像夜里的露珠,清晨一到立刻蒸发得干干净净。谁也没有再提起,但彼此也都知道,有些东西跟着消失了。
照例是阮湘接待顾客,商裳收钱,一上午也没进来几个客人,商裳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关注笔记本里曲流觞家的视频。
那两人生活很正常,男人打扫家里的卫生,女人窝在沙发上看剧,时不时打情骂俏一番,快到中午的时候,女人离开了客厅,男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商裳抽空看了一眼手机上顾寒屿发来的微信,他让她俩中午不用等他一起吃饭,他在外面随便吃点就行。
商裳给他回了一条微信,余光瞥见有个人进店,点掉微信,抬眼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曲流觞。她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大概是外卖盒子,兴冲冲朝着收银台走过来。
“老板娘,水果哥不在呀?”曲流觞没看到顾寒屿在店里,略略有些失望。
“他出去进货了,你找他有事?”商裳扫了她一眼,想起前一天的动作小电影,脸上有些发烫。
“他不在就算了,找你也一样,上回你帮我买卫生巾和红糖姜茶,我还没谢谢你呢,正好今天我男朋友说想吃烤鸭,我就顺便给你们也买了一份,就当是谢礼。这家店的烤鸭不提前去排队根本买不到,待会等水果哥回来了你们尝尝。”曲流觞热情地把一份烤鸭外卖放到收银台上。
商裳听她说起卫生巾和红糖姜茶先是一愣,随即猜到什么,笑着说:“你太客气了,烤鸭多少钱我给你。”
“给钱就见外了,那天水果哥爬十七楼给我送东西,还帮我修好了家里的电灯,我都还没来得及谢他,一只烤鸭又不值什么。行了,不打扰你们做生意,我先走了。”
曲流觞也不等商裳说话,径自离去。等她走远了,阮湘打开外卖盒,里面果然是切得整整齐齐、油润发亮的脆皮烤鸭,还有一叠薄薄的小饼和一盒甜酱,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烤鸭你吃吧,顾寒屿说他自己在外面吃。”商裳平常不吃油腻的东西。
“裳裳姐,鸭肉是凉性的,清火降燥,夏天吃很适合,你少吃一点不要紧的。”阮湘把筷子递了一双给商裳。
商裳接过去,拿薄饼包了一块鸭肉吃,曲流觞没说错,这家的烤鸭味道确实好,不枉顾寒屿爬十七楼去给她送卫生巾。想到他去超市买卫生巾时可能会有的鬼鬼祟祟的表情,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浮出笑意。
拿手机拍了张烤鸭照片,商裳发给顾寒屿。顾寒屿很快回,中午你们吃烤鸭?
“曲流觞送来的,说是谢谢你爬十七楼给她送卫生巾。”嫌打字太慢,商裳干脆换成了语音。
顾寒屿听到她这条语音,冷嘲热讽溢于言表,无奈地笑,“我说是你帮她买的,你没穿帮吧?”
“穿帮是不会穿帮的,只是她看你不在店里,好失望。”商裳忍不住笑。顾寒屿自然知道她什么心思,笑谑:“看到你也是一样的,烤鸭不用留给我,你和阿湘吃了吧。”
“那怎么行,人家说了,等水果哥回来一定要让他尝尝,为了谢你才专门买的烤鸭,要排两小时的队……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商裳扯着嘴角,憋笑。
顾寒屿好半天没发语音过来,商裳以为他生气了,嘟了嘟嘴,真没趣儿,说两句就生气。
刚要把手机收回去,听到微信提示音,他发来的语音还挺长,她想也没想就点开收听。
“助人为乐而已,你不高兴啊?那等你下次来大姨妈,我也给你买卫生巾。乖乖看店,等我下午去接你和阿湘,给你们带老潼关肉夹馍和酿皮,烤鸭你喜欢就多吃点。”
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发来这样一条语音,商裳不用看也能感觉到自己脸红发烫,尤其是想到他发语音时那种憋坏的表情,她的脸就更烫了。
抬眼看到阮湘正看着自己偷笑,商裳很想解释两句,但也知道,这种事越描越黑,那家伙就是故意的,明知道阮湘也在,发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语音,分明是在报复她嘲笑他给曲流觞买卫生巾。
“无聊。”商裳回了两个字给顾寒屿。
内心有了期待,一下午的时间就变得很快,来店里的顾客虽然不多,但营业额还算可观,商裳盘好了账,玩手机打发时间。
夏日天长,顾寒屿七点多才过来,如他之前所说,带了老潼关的肉夹馍和酿皮给两个女孩。商裳只吃了酿皮,没有碰肉夹馍,于是阮湘一个人吃两个肉夹馍和一碗酿皮。
“这家酿皮真好吃,屿哥你在哪里买的?”阮湘意犹未尽,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碗。
顾寒屿说了一个地点。商裳一听就想起来,这不就是那回他们摆摊遇到流氓的地方,他怎么还敢单枪匹马过去,不怕再遇到那群流氓?
顾寒屿看商裳吃到一半不动筷子,下颌抬了抬,“怎么不吃了,你不是很喜欢那家的酿皮?”
“你专门开车过去买的啊?”
如果没记错,他去踩点的十一路公交沿线和卖酿皮那家小店在不同方向,除非专门过去,不存在顺路买这回事。
“是啊。”顾寒屿随口说,“我看你自从那天失温差点昏倒,这些天胃口一直不太好,酿皮爽口开胃,就过去买了两份。阿湘,你要是觉得好吃,我明天再给你买。”
“屿哥最好了。” 阮湘抿嘴笑,果然这又是沾了裳裳姐的光。
看阮湘和顾寒屿说话,向他汇报店里的情况,顾寒屿身上那件T恤的破洞已经补好了,绣的还是一个小小的太阳图案,一看就是出自阮湘之手,商裳心里不是滋味,他那天说让她替他补衣服,一转眼她就把这事给忘了,他也没问她,就找别人补了。
她俩吃东西的时候,顾寒屿拿着拖把拖地。商裳趁他背对着自己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低头继续吃酿皮。
第32章
如花似玉的懒婆娘
回到家里, 顾寒屿手绘了一张路线图给商裳看,包括沿街的重要店铺。虽然商裳早就知道他记忆力超群,但是看到他绘出来的地形图依然觉得吃惊, 光凭记忆他就能把看过的东西画出来, 这脑袋堪比照相机了。
“这些标记了红色的地方都是我去探过的, 但是长乐桥这家烟酒店,我去的时候, 老板不在,只有老板娘和一个伙计在店里。”顾寒屿指了指地图上标记的烟酒店, 离十一路公交线和地铁三号线都很近。
“这家烟酒店的老板是不是就是张聪电话里说的那个警方的线人?”商裳问。
“是不是线人还不清楚,我准备明天再去探探,你跟我一起去, 我们不开车, 搭地铁过去,伪装成外地的游客。”顾寒屿说。
商裳一听说不开车,很不情愿地皱眉:“要走路啊?我走不动。”
真是娇气, 顾寒屿撇了撇嘴, “走不动我背你总行了吧,越是身体不好越应该多锻炼锻炼,你放心, 累了我们就打车,反正不能开车, 开车太扎眼, 容易被人记下车牌号。”他考虑事情还是很仔细的。
“你不能带阿湘去啊, 我看店还不行?”商裳有意这么问他。
“阿湘看店比你在行, 搞事情还是你脑子转得快。”顾寒屿似乎并未察觉她话里的试探之意, 笑着看她, “一言不合你就装晕倒,方便给我打掩护。”
商裳冲他翻了个白眼,手指在桌面上轻点,心念一闪,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曲流觞怎么叫你去买卫生巾,不觉得尴尬呀?”
还没忘记这事,可见女人多么记仇、多么爱计较,顾寒屿笑,“有什么好尴尬的,我在她眼里就是个老胳膊老腿的已婚男,家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懒婆姨,替小仙女买个卫生巾还不是驾轻就熟。”
商裳听到老胳膊老腿的时候,忍不住哧一声笑,但听到他下面一句登时涨红了脸,气道:“顾寒屿!”
“先撩者贱。”顾寒屿拍拍屁股站起来走了。商裳瞪着他的背影,把他辛辛苦苦画的地图撕成碎片。
顾寒屿从厨房拿了瓶可乐出来喝,余光瞥见被她撕碎的地图,看见她一脸幸灾乐祸,无奈地摇了摇头。
冷战了一晚上,顾寒屿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商裳已经在洗手间刷牙,看到她穿着宽松的黑T恤和牛仔短裤,修长笔直的筷子腿很是惹眼,他也配合地回去换了一件黑色T恤,这样看起来更像情侣装,更容易掩饰身份。
和她以往那些仙气飘飘的长裙相比,这一身虽然简单朴素,但更有青春活力,而不再不食人间烟火。
出门的时候,顾寒屿见她往手臂和腿上抹厚厚的防晒霜,很不理解地问:“这么怕晒黑,你怎么不穿长袖长裤?”
“三伏天穿长袖长裤不嫌热啊,你又不让开车。”商裳把防晒霜装进随身的小包里,戴好棒球帽准备出门。
天气炎热,好在地铁里还算凉快。商裳嫌车厢里人多空气不好,一直戴着口罩。顾寒屿坐在她身边,起初还和她保持距离,随着车厢里人越来越多,两人被挤得也越来越近,商裳不愿意和别人靠近,就只能去靠近顾寒屿。
头一次发现,他的眼皮上有一道浅浅的褶,很漂亮的双眼皮线条,漆黑的瞳孔专注凝视的时候像某种等待捕捉猎物的冰冷兽类,难怪他严肃起来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似乎是感觉到商裳的目光,顾寒屿低头看她,却见她纤长的睫毛颤动,不知道是在心虚还是人太多把她挤得不舒服了,他向里让了让,给她多留点空间。
外人看来,这一对小情侣男帅女美大长腿,看起来很是养眼。顾寒屿抬头看了看站点提示,告诉商裳,还有五六站才到。
经过快四十分钟的车程,终于能从拥挤的车厢里出来,商裳捶着心口喘气,“早高峰太可怕了,怎么有那么多人,车厢里挤得满满的,那味道让人受不了。”
“这就受不了了?要是在北京上海,早高峰能把你挤成照片。”顾寒屿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拧开了给她喝。商裳接过去喝了一口,两人离开地铁站。
还没到地铁口,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地面上更热,太阳底下走了不过十分钟,商裳觉得自己脸上的妆快要热花了,后悔信了他的话跟他出来,早知道这么热,自己就该去看店,让阮湘陪他来踩点。
“还有多远?”商裳唇干舌燥,觉得自己快走不动了,已经步行二十分钟,还没到他说的那家烟酒店,她已经快热化了。
“快了,马上就到。”顾寒屿指着前方,对商裳说:“待会到了那家烟酒店门口,你就装中暑,我扶你进去,找理由在他们店里休息几分钟,我去探探店老板的路数。”
商裳没说话,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他的奸计,再这么走下去,不要五分钟,她就会真中暑,哪里还用得着装,太阳再晒晒,她非晕倒不可。
心里骂了顾寒屿一千句一万句,等好不容易走到了地方,她还是配合顾寒屿进入表演状态,顾寒屿扶着假装中暑的她走进那家烟酒店,向老板求助,能不能在他店里歇会儿。
老板见他俩年纪轻轻,看打扮像是外地来的游客,让老板娘搬了张椅子给商裳坐下,又去找了把扇子给顾寒屿。
老板热心地说:“中暑的人不能贸然吹空调,先用扇子扇风降温,这两天气温四十多度,老有游客中暑,你们怎么选这种天气出来玩。”
“她还在读研,只有暑假才有时间,她又非到西安不可,我只好陪着她过来。”顾寒屿像个尽责的男朋友那样,拿着扇子替商裳扇风,拿纸巾擦拭她额角的汗。
老板娘拿来仁丹给商裳,“这是仁丹,治中暑最好。”商裳吃下仁丹,过了一会儿说已经好多了。
顾寒屿在一旁和老板攀谈。商裳听他先是向老板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出名的饭店,又问老板附近有没有卖古董的地方。
“现在哪有真古董卖,卖旅游纪念品的倒是不少,兵马俑、钟楼、回民街那一带到处都是,还有八仙庵、古玩城,全是假古董,真的就算有,你们也买不到,别花那个冤枉钱。”老板很健谈,也很实在。
顾寒屿说:“我女朋友是学历史的,对文物特别感兴趣,我也和她说买不到真的,她就是不信,上回去北京也是,在潘家园被人骗了好几万还不长记性。”
商裳听到这里,斜了顾寒屿一眼。顾寒屿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继续和老板闲聊。
商裳看了看烟酒店的陈设,灵机一动,问老板娘他们店里有没有西凤酒,她想挑两瓶好的回去送给长辈。
老板娘没想到还能在助人为乐之余做生意,很是高兴,“有啊,西凤酒可是我们陕西的名酒,你要什么价位的,年份越久的越贵。”
商裳让她介绍介绍,她要把酒带回去送给导师。最终,商裳以六百元的价格买了两瓶据说是十五年的酒。
老板看到做成了生意,对顾寒屿更热心了,主动告诉他,他有一个朋友是做古董生意的,可以介绍他们过去看看。顾寒屿一听有门儿,赶紧记下那人的电话号码。
从烟酒店出来,顾寒屿找了一家汉堡店,带商裳去吃点东西。看到商裳买的那两瓶酒,笑道:“就这酒,三百都不值,你偏要花六百买。”
“你在人家面前把我说成个冤大头,我不得配合你的话加强一下人设,好几万都不眨眼,何况六百。”商裳狡狯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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