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半是商家的,那些字画。”秦壑风在儿孙辈里最器重秦曼殊,大儿子当年为了挽救家族败落颓势,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实属无奈,孙子他要牢牢抓在手里,所以在亲家公去世以后,他就迫不及待把孙子接到家里亲自教导,并且替孙子改姓秦,不让他再跟随母亲。
秦曼殊也知道这些事,所以这些年一直帮着他二叔治理公司,想重振秦家曾经的家族产业。
“那仇英的仕女图?”
“也是商家的。”
秦曼殊沉默了,难怪当时爷爷一听说商裳想看仇英的仕女图脸色都变了,想来是心虚,怕商裳知道那幅画的来历,等他多方试探发现商裳根本不知情,爷爷才放心,给商裳看了临摹的画。
“早就说顾今洋是个雷,你二叔偏不信。”秦壑风叹气,一时的贪念毁了秦家一世的基业。
他宁可舍弃二儿子,也要保住精心栽培的孙子,秦家也就剩这一棵独苗儿了。
秦曼殊原本对顾今洋的事知之不详,只知道当年二叔非常反对秦斐儿和顾寒屿谈恋爱,听爷爷的意思,二叔之所以会发展利用顾今洋那条线,还是顺着顾寒屿查到的,调查他身世,发现他有个在江京博物馆工作的叔叔。
“二叔也是一心为秦家,斐儿是他独生女,一向捧在手心里宠,看不得顾寒屿利用她欺骗她。”秦曼殊替秦柏舟说话。
“愚蠢!”秦壑风气怒之下,随手抓起案桌上的砚台丢在地上。秦曼殊看着砚台摔成两半,心里一惊,这方明代古砚是爷爷心爱之物,这么轻易就摔了,可见爷爷有多么生气。
为一点点儿女事情,脏了自己的手,秦家做的本来就是不光彩的事,低调才是本分,如今被人家借力打力捅到明面上来,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顾寒屿那小子很明显有备而来,他背后代表的是谁,已然浮出水面,二叔啊二叔,你仗着秦家有背景一向跋扈惯了,这回遇上更高能量的势力,再有背景也不好使了,人家随便寻个由头高低都能整死你,没办法,为了安抚各方势力,只能把你祭天了。
秦曼殊慢悠悠转着这些心思,幸好自己在商裳的事情上陷得还不算太深,否则的话,就更没法转圜。
“你啊,还是先回去当你的中医,过几年历练了再说。好在我们早就做两手准备,让你爸转了正行,就算你二叔的公司被查封,咱们秦家也不至于伤了元气。”秦壑风扶额沉思了一会儿,对孙子嘱咐了一句。
秦曼殊知道这是爷爷想丢卒保车了,到底爷孙俩是心有灵犀的,关键时刻也能想到一起去。秦壑风看孙子的表情,就猜到他心思,淡淡一笑,欣慰地想,幸好还有孙子。
第79章
通风报信
医院里, 中年人来看望顾寒屿,说已经给他办好了手续,让他出院住到某个招待所养伤, 反正他的肋骨已经接好, 剩下的皮外伤只需要安心静养就行。
“我还不能出院。”顾寒屿分析, “如果我现在消失,昆哥那边肯定会怀疑, 终止交易也说不定,不利于我们继续找秦家的罪证, 我只有继续在这里躺着,才能安他们的心。”
“可你这样太危险了,出什么事我们怎么跟韩局交代。”中年人想劝说顾寒屿服从安排, 尽快抽身出局。他父亲当年因公牺牲, 被追认为烈士,他们有义务保护好烈士后代。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和她没关系, 已经到最后关头, 我不能放弃。”顾寒屿觉得自己如果不守在这里,根本没法安心养伤。送走了商裳,他已经去掉了最大的心病, 剩下来的,就看老天爷成不成全他。
中年人叹了口气, 不再劝他出院。
“商青竹在看守所交代, 秦家霸占了不少商家以前收藏的古董,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帮秦家人造假的原因, 她想找机会拿回属于自家的东西。”中年人把对商青竹的调查进展叙述给顾寒屿听。
古董?顾寒屿忽然联想到商裳提到过的仇英的仕女图, 问:“是不是仇英的一幅仕女图?听说价值几个亿, 秦家一直当成传家宝藏在银行保险柜了。”
中年人点头,“是说有一幅仕女图,秦家侵吞的商家财产包括但不限于仕女图,商青竹说,只要警方能帮她们家把失去的珍宝追回来,她什么都交代,什么惩罚都愿意受。”
“有人上来了。”站在窗口望风的下属忽然说了一句。中年人赶紧和下属一起离开病房。顾寒屿闭上眼睛,装作正在养神。
和往常不一样,吕萦并没有跟着来,昆哥把带来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对顾寒屿说:“秦柏舟我已经找人联系上了,谈好了条件,《月夜听泉图》原样还给他们,以后他们的生意我抽四成。”
顾寒屿点了点头,假装有气无力说不出话来。
昆哥继续说:“你和那个秦斐儿以后不要再来往了,秦柏舟把女儿看得比生意还重,说你要是再敢勾引他女儿,他就要下狠手了,废了你都算轻的。”
“谢谢。”顾寒屿猜到秦柏舟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昆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到底讲义气,很大可能是他作了保,秦柏舟才同意放过他。
“谢什么,这条线本来也是你搭上的,还差点丢了半条命。以后秦家的事你不能参与,不然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昆哥笑了笑,“反正你小子脸在江山在,还可以继续去骗别的有钱小妞。”
“是。”顾寒屿应了一声。
“我有淘明器的路子,他们有买家,正好合作。杭州是个好地方啊,我打算在这边买一套房子。”
“我会离开杭州,不再回来。”顾寒屿知道昆哥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果然,他话一说,昆哥就点了点头,“西安、洛阳,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在当地都有朋友,可以关照你。”
“不用了,谢谢你好意,我一向自由惯了,反正全中国多得是女人,去哪儿我都能混。”顾寒屿笑着调侃了一句。
休息了半个多月,顾寒屿办理了出院手续,离开杭州后,回江京去给二叔上坟,没有立刻去云南,他准备去追查勤古斋那条线。只有充分挖掘秦家的犯罪证据,才能早一点把那家人定罪,二叔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他的商裳才能有回杭州的一天。
西安到处都是昆哥眼线,不方便行事,还是按着吕萦之前说的、新任勤古斋老板是长沙人这条线查下去没准能有新线索,而且他依稀记得吕萦还曾经说过,祁凤轩曾去过长沙谈生意。
阮波阮湘已经到云南和商裳汇合,这是多日来唯一令顾寒屿觉得欣慰的事,只要他们三个平安,他就没有后顾之忧。
商裳在云南一直住在韩栀月安排的招待所里,阮波阮湘也是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顾寒屿的妈妈是那么大一个官儿,穿警服的女局长,他们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看到真人的时候他们还吓了一跳,以为顾寒屿出了什么事情。
平常看顾寒屿的样子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不仅衣食住行都是最普通的,就连花钱也很节省,可仔细一想,他们又觉得这事很合理,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妈妈,儿子又怎么会那么优秀。
只有商裳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顾寒屿已经不在杭州了,但是他也没到云南来,阮波阮湘不知道顾寒屿还要忙些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也不来看裳裳姐。
“裳裳姐,屿哥到底去哪里了啊?他怎么老不来找咱们?”阮湘忍不住问商裳。
“他说他在长沙,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商裳担心顾寒屿都快担心出病来了,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他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样子。
“不是都交给警察了,他还处理什么?”阮湘想不通,既然他有个局长妈妈,那局长可以指挥警察去办案啊,何必非让自己亲儿子去冒险呢?
“他自己要去啊,谁也拦不住。”
“那我们可以过去帮他的吧,我们在重庆、在西安不都配合地挺好的嘛,我们过去也能帮帮他。”阮湘也很牵挂顾寒屿的安危。
商裳摇头,“不行的,这时候和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我们还没暴露身份,现在我们对秦家来说完全是暴露的,过去找他非但帮不了他,还会拖后腿。”
“那就算了,我宁愿待在这里,也不去拖屿哥的后腿。相信他那么聪明、身手那么好,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化险为夷的。”阮湘安慰商裳。
商裳没有说话,叹息了一声,回房间整理她那两个大箱子,阮波阮湘把箱子从杭州带过来,几经颠簸,也不知道里面的宝贝有没有毁坏破损,光顾着担心顾寒屿,一直也没有心思去整理,应该打开看看了。
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查验,商裳无意中看到一本黑皮面的册子,打开一看,上面手写了许多文字,当即打电话给顾寒屿,问他能不能安排自己和商青竹视频通话,她有些事情要问她阿姨。
“你想起来什么事了?”顾寒屿问。
商裳说:“我妈留给我一个册子,上面记录着很多珍宝的名录,以前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一直压箱底,阮波阮湘把箱子带到云南来,我查验的时候发现了这本册子。”
“行,我通知江京那边尽快安排你们视频。”
“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刚到一星期,要说有什么实质性进展那也不可能,也就刚混着认识了一两个文物贩子。”
“我想你,你什么时候能来昆明?你那边一结束就过来吧,这些天韩阿姨跟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我特别想你。”商裳倾诉衷肠。
“我也想你,宝贝,但是秦家的事一天不了,我就一天不能安心。”顾寒屿柔声安慰她,“你放心,不会很久了,我们将来一定会回到杭州生活,还有我们的顾小岛商小宝、小罐茶厂,都会一一实现的。”
商裳哧一声笑,“你就这么想当爸爸?”
“以前是没怎么想过,和你在一起之后就特别想。”顾寒屿含笑憧憬着,“想看看我们的孩子长什么样,是像你还是像我。”
商裳听到这里,心里好受多了。
“她都说我什么了?”顾寒屿装作不经意地问。
商裳听出来,故意说:“她说你小时候尿床,怕被大人知道,拿着小被子把尿湿的地方盖起来,坐在被子上不起来,大人怎么说你都动也不动,然后叔叔说带你去吃烤鸭,你嗖一下就起来了;还说你学电视里的人练轻功,从很高的台子上跳下来,把门牙给磕掉了,怕给对门的小姑娘看到笑话你,那以后就不和她说话也不笑。”
顾寒屿听着笑了一阵。和商裳又说了几句悄悄话,心里对她的思念无以复加。
看看天色,已经是中午,顾寒屿在路边小店买了一碗长沙米粉。
这几年他在各地奔波辗转,要说收获也不是一点没有,起码各地的美食他都品尝过了,长沙臭豆腐名不虚传,米粉也很好吃,要不是隔着千里,他真想买一份送给商裳吃。
在路边店嗦粉,看到路上有两只狗打架,顾寒屿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接到吕萦电话的时候,他也漫不经心。
“不管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赶快找地方躲起来,秦家人把你卖了,告诉昆哥你是警察,昆哥正派人到处找你呢。” 吕萦的声音很急促。
“没事,我早就不在杭州了。”顾寒屿不想她跟着担心。
秦家这是破釜沉舟了吧,识破了自己的苦肉计,但事情已经做了,只能想办法找补,索性挑唆自己和昆哥内讧,想借昆哥的手除掉自己。
不得不说,秦家还是有高人的。
第80章
突如其来的死亡
“那你真的是警察?”吕萦早就有这个预感了, 顾寒屿的冷静和机智哪里像一般的小混混。
“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顾寒屿喝了一口米粉汤。
“可他们都认定了你是卧底,你还是想办法躲一下, 昆哥势力很大的。”吕萦可不愿眼睁睁看着顾寒屿身处险境, 上回看到他被人打成那样, 吓得她心惊胆战的。
顾寒屿听出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不无感激, 由衷地说:“谢谢你啊,你自己小心, 能离开他尽量早点离开。”
“我无所谓,谁给我钱花,我就跟着谁。”
挂断了电话, 顾寒屿从容吃完一大碗米粉, 又买了两串臭豆腐带着路上吃。等他溜达到住的旅馆附近,看到一个他刚认识的文物贩子在楼下徘徊,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 闪身躲进路边一家小吃店里。
看到一个正在等餐的小学生趴在桌上写作业, 顾寒屿找他帮忙。
“小朋友,帮我一个忙,借我一张纸我要写张纸条, 你帮我把纸条交给路对面站在XX酒店门口那个穿黑衣服牛仔裤的叔叔,我给你买二十块钱。”
“五十块。”小学生谈价。
“行。”
小学生从作业本上撕了一张纸给他, 顾寒屿写好了纸条, 给小学生五十块钱。小学生收拾好书包文具, 拿着纸条照着他说的出去找人。顾寒屿在店里看着那个人收到纸条以后就离开了酒店门口, 迅速向酒店方向跑过去。
这一招调虎离山也是无奈之下的兵行险着, 顾寒屿回到酒店以后迅速收拾好行李, 办理退房手续,开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长沙很大,昆哥的眼线再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车开了快一个小时,顾寒屿在路边找了另一家店住下,这回用的是□□。
打电话给江京方面,顾寒屿告诉中年人,他的身份暴露了,已经不能再继续追查秦家这条线上的事。
中年人说:“龙队已经赶到杭州来了,正在和杭州警方办手续,我们会申请对你的保护,把你现在的地址发过来。”
顾寒屿把定位发给中年人。
“有个叫吕萦的女人死了,你知道吗?”中年人沉吟着,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他。
“你说什么?她死了?不是啊,她一个小时前刚和我打过电话。”顾寒屿惊讶地呼吸都要窒住了。吕萦明明刚才还活得好好地,怎么忽然就死了?
中年人说:“大约四十分钟前发现的尸体,在一家酒店的洗手间里,也是巧了,分局派人过去临检,杀她的人来不及处理尸体,跑掉了,把她留在那里。我们查到她身份证和通话记录,她应该是你的线人吧?”
顾寒屿头皮麻麻的,无法思考也忘记说话,中年人问了他半天,他才激动地说:“是我的线人,杀她的人一定是昆哥,你们不要放过他。她虽然那什么……是个挺好的姑娘,能不能通知她家里的时候……”
顾寒屿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吕萦的职业不光彩,自己也一度很瞧不起她,可是相处下来,觉得她也不是那么讨厌,相反很多时候她比某些道貌岸然的人善良多了。
中年人明白他的意思,“该怎么说我们有数,她不是杭州本地的,估计联络她家人也需要时间。”
“分局怎么会派人去临检?”
“好像是说有人举报嫖`娼,结果没查到嫖`娼,查到杀人了。”
顾寒屿明白了,是吕萦在生命最后一刻报了警,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同时也想给他示警。
脑子里乱得不行,顾寒屿挂断电话后心突突跳,始终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吕萦的死,他也有责任,他早就应该通知她,尽早离开昆哥离开杭州,就算她不肯走,也该把她送走,结果害得她白白丢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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