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闭上了眼睛金儿,沈柒音完全失去了理智,抱着没了气息的金儿哭得泣不成声。
长信心急如焚,他没想到朱楚文武艺竟如此高超,这么些个回合下来,还是没有找到他的破绽。
听着沈柒音痛哭的声音,长信咬紧牙关,发着狠劲不要命地与朱楚文厮杀。朱楚文终于坚持不住,露出一个大破绽,长信抓住机会,一举将朱楚文制住,剑尖直指朱楚文的咽喉,“别动!”
朱楚文喘着粗气,被困在长信的利剑之下不敢动弹。
沈柒音轻轻将金儿的尸身平放在地,握住碧云剑缓缓起身,看向朱楚文的眼睛里犹如冰火两重天。
“你真该死!”
朱楚文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风度,一张脸上满是邪恶的狞笑,“要杀便杀!在死之前能一锅端了王府我已经很满意了!有这么多人陪着我一起去死,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朱楚文是抱着将沈柒音和她刚出生女儿碎尸万段的心情杀进王府的。
当他被长信和董卓围攻的时候便知晓他和父亲被沈柒音给耍了。
所有计划皆已落空,今日定是难逃一死。他看着长信身边明显是王府的近卫与暗影,便笃定此刻睿亲王府中定然没有守卫把守。
朱楚文濒死的大脑里灵光一闪,她沈柒音将他们父子二人耍得团团转,他定然要叫她付出点代价!
凭着对沈柒音的恨意,他孤注一掷地杀进了王府,誓死要将沈柒音和她女儿的命一块带走。等他破了王府的大门,才发现沈柒音竟然不在府上。
没有沈柒音,那将她的女儿杀了泄愤也不错。想到这里,朱楚文凭着记忆一路杀进了沈柒音的院子。
可他没想到睿亲王府的这群老弱妇孺却如此难缠,特别是那个留着胡须的老头,自己将他的脑浆都敲出来了他还是死死抱着自己的大腿不撒手,最后不得不将他的双臂砍下,才得以脱身。
但没了这个老头却又扑上来一个老太婆,他们一个接一个不要命地挡着自己的路,明明都是一群没有武功的人,却生生耽误了不少时间,让那个叫金儿的胖侍女抱着沈柒音的女儿逃出了府去。
这区区奴婢竟叫他好找,足足追了好几条街才追上,却叫她躲进了丛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朱楚文发疯似的砍树砍灌木,想要弄出动静吓哭那婢女怀中的婴儿,但那婴儿就像是哑巴一样,经过如此折腾愣是一声不出。
朱楚文定下心来一寸寸地翻找,终于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中发现了那个婢女的踪迹,那婢女被吓得花容失色,抱起婴儿转身就跑,朱楚文抬起手臂,袖中的箭弩对准了那婢女的后心,唰唰就是两发,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婢女中箭倒地。
就在他准备上前想要将婴儿乱刀砍死的时候,耳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朱楚文凭着本能闪避,躲开了致命的一击,他定睛一看,随后在心中咒骂长信竟然然这么快便追了上来,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长信手中的刀剑便向他砍了过来。
他技不如人他认命,虽然将王府的低贱下人都屠了个干净,但他依然恨自己没有将沈柒音和她女儿的命一起带走,狠狠地看着沈柒音。
曾经皎皎如月的公子朱楚文,为了权势变成如今的模样,沈柒音心里更加痛恨起人人都在觊觎的权利。
“你错了,像你这般猪狗不如的人,怎么配有黄泉之路可走?地府十八层牢狱才是你的最终去处!”
沈柒音说着抬起握着碧云剑的手,碧色剑身翻转,朱楚文来不及眨眼,便觉得脖颈一凉,随后便被自己的鲜血喷了满脸,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轰然地倒在了地上。
第63章
夜幕悄然降临, 悲凉之意弥漫在这荒凉的城北上空。
长信半跪在地上,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金儿的脸。
她答应要嫁给自己的,答应了等查清王爷蒙冤的案件之后便与他拜堂成亲的, 可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将他带走?她怎么舍得抛下一切离开?
一滴泪水瞬间长信的眼角划过鼻尖,随后没入了草丛。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经常提醒自己按时用膳, 再也没有人在自己受伤的时候边掉眼泪边为自己抹药,再也没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厌其烦地分享所见所闻……
沈柒音抱着孩子立在长信的身后,她看不清长信的表情,但长信落寞的背影却向她传达了无际的悲痛。
“走吧, 府中的……府中的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长信隐去眼中的泪意,伸手擦去金儿脸上的血污, 随后轻轻将她抱起, 朝王府的方向而去。
可当到了府门前的时候, 沈柒音却胆怯了。
她立在牌楼之下, 看着沾染了血迹的朱色大门,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 半步都走不动。
从前, 每每她从外面回来,厨房的嬷嬷都会第一时间将自己爱吃的小点心送过来, 随后而来的便是最爱絮叨她的任医师,他总会边给她号脉边责备自己;
还有将王府大小园林打理的很是精美的袁叔, 在他的安排下, 自己房中新鲜的花束从来没有断过;
还有很多其他的人, 他们大部分的人在王府已经待了大半辈子,如今却连生命也奉献了出去。
“咿咿呀……”
婴儿的一声呓语, 将沈柒音从往日的记忆中唤醒。她垂下眼睛看了眼臂弯中的孩子,随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抬腿踏上石阶,一步一步地朝府中走去。
他们的尸体已经被集中于庭院之中。
沈柒音不敢去想象当朱楚文杀进来的时候,王府中的他们该有多慌张。尽管他们十分害怕,但却没有一个人想要逃跑。
她无法想象,他们这群没有一丝武功傍身的人,是如何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拖住犹如从地狱而来的朱楚文。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短暂地阻止了厉鬼般的朱楚文的脚步,只为了给金儿带自己的女儿逃离王府的时间,这么多条人命,只为了换取自己女儿的一线生机……
沈柒音不敢去看倒在血泊之中的他们,但她却要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这些惨死的人身上,她要记住他们,她要将他每个人的样子刻在心里。
已经哭到红肿的眼睛又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沈柒音握紧了手中的碧玉剑,在心中发誓定然要将朱楚文挫骨扬灰,来祭奠王府里为了保护她孩子的每一个人!
“孩子,你看到了吗?他们都是你的救命恩人。”
在沈柒音怀抱之中的小小人儿,像是听懂了沈柒音的话,原本安静地她突然开始啼哭,哭声由小渐大,响彻睿亲王府的一方苍穹。
沈柒音厚葬了府中牺牲的所有人,安排人备了银钱,安置了他们的家人,随后跨上骏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她直奔庆帝所在的御书房。
“陛下,臣女前来向陛下讨要一份为父王鸣冤的诏书。”
庆帝上前将沈柒音扶起,“诏书朕早已备好,各城门与皇城的各大要地,皆已贴了皇榜,从今日起,皇弟便已经是清白之身。”
沈柒音目光沉静,抬臂垂首对庆帝说道:“多谢陛下,臣女告退。”
随后接了诏书便踏出了人人趋之若鹜,但却叫她喘不过气的御书房。
行至半路,沈柒音侧首看向太医院的方向,那日苏衍为她挡了一刀,虽然性命无忧,但至今昏迷未醒。
她踌躇了半响,还是往承天门而去。
马蹄哒哒,不肖片刻便来到了宗人府。
宗人府见诏书如见庆帝,沈柒音此次前来畅通无阻,直奔睿亲王所在的牢狱。
睿亲王依旧端坐在圆座之上,比起上次,消瘦的不少。
睿亲王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过头来,在看到女儿以及她平坦的小腹的时候,连忙起身向沈柒音走过来。
“阿音,你一切可好?”
沈柒音在见到睿亲王的时候,所有的坚强在瞬间崩塌,滔天的委屈顺着心脏直击天灵,她哭着摇头。
“不好……阿音一点也不好……”
睿亲王见沈柒音如此模样十分心疼,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阿音别哭……”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在这牢狱之中也有所耳闻,一边在担忧在外披荆斩棘的沈柒音,一边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沈柒音再也坚持不住,扑进睿亲王的怀里泣不成声,“金儿死了!任医师死了!嬷嬷死了!袁叔也死了!他们都死了!都是我不好!我真的好没用!”
饶是铁血硬汉如睿亲王,在听到这样的噩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所有叛军都碎尸万段!
待沈柒音将睿亲王从宗人府接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酉时。
从前人来人往的睿亲王府,如今却变得冷清至极,望着空荡的王府,睿亲王的心中又涌起惊涛巨浪。
他定然要亲手杀了朱展鹏,不然那他便无颜踏进这王府之中,无颜面对那些用生命唤来自己孙女的那人。
至此,随着长平侯朱展鹏与其子朱楚文的落网,睿亲王谋逆的案件已经大白于天下。
重犯朱展鹏,先是与敌国通信,以割让五座城池为条件,收买敌国与之配合,在他精心挑选的时间军临南疆边关,引大庆的中坚将领苏衍带领十万大军离开京都城,前往边关御敌,致使京都兵力薄弱。
随后又趁睿亲王府大部分守卫都被调离京都之时,与刑部侍郎高渐飞共同密谋,配合着将密谋信件放入睿亲王的房间之中,随后一封密信告到早就对睿亲王心存芥蒂的庆帝那里,成功让睿亲王下了狱。
最后带领他豢养的大量私兵,破开承天门,妄想逼宫称帝,却被巾帼不让须眉的永乐郡主沈柒音,带领着早有先见之明的苏衍从南疆悄悄调回来的兵力,成功地将叛党一举拿下,还了百姓一个安心平安的京都城。
朱展鹏至今都很懊悔,一想起沈柒音去他府上装可怜博取信任,同时降低自己的警惕性,心中就恨不得将沈柒音大卸八块,他从没想过,自己周密的计划竟然会栽在一个婆娘手中,并且一栽便是将命都搭上的大跟头。
朱展鹏精心策划了数年,终于在沈柒音离开京都城的时候找到了机会,顺利地将睿亲王和苏衍这这两大隐患给解决,本以为这样便能一举拿下帝位,但算来算去却算漏了沈柒音,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沈柒音在临盆之际竟然还回了京都。
同时也低估了苏衍在暗中培养的势力,竟叫他早早地便得了消息也回了京都来。本想用一离间之计让沈柒音和苏衍二人反目成仇,却没想到这等伎俩早就被他们识破,他们二人将计就计反将了自己一军,将自己带进了迷雾之中还不自知,最后逼宫失败,只剩死路一条。
第64章
一场惊心动魄但又很短暂的篡权风波, 在永乐郡主与骠骑大将军的共同策划下,成功地将之平息,保住了庆帝的皇位, 保住了叛军想要拱手相让的五座城池,也稳住了胆颤心惊惶惶不安的百姓们。
可距离这场风波已经过了七日,在金銮殿受伤的苏大将军, 至今依然昏迷不醒。
按理说苏衍并非皇室之人,是没有资格在宫里接受医治的。但苏衍是在这场叛军篡位之中受的伤,他是击退叛军的大功臣,再加上他伤势严重不可随意挪动颠簸, 所以庆帝命人将离太医院最近的一座宫殿收拾出来供苏衍在此疗伤。
可不知为什么,苏将军的心脉虽然受损,但经过钱太医极力救治已经渐渐稳住, 可苏将军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被接到宫中的苏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 这几日就没有过一个好眠, 生怕在自己睡着的时候, 她唯一的儿子便撒手人寰。
今日又逢钱太医来为苏衍的例行诊脉, 苏老夫人立在一旁无比焦急。
待钱太医诊断结束之后, 苏老夫人连忙上前问道:“钱太医, 子言他到底何时能醒来?”
钱太医摇摇头,“这个老夫也不能断定。”
苏老夫人听了此话原本有些期待的心情又跌入谷底, “这是为何啊?您上回不是说子言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吗?可为何还迟迟不醒呢?”
钱太医看了眼双眼紧闭的苏衍,“老夫也从未见过像苏将军这样的状况, 苏将军的脉络与气息都在慢慢恢复, 按理说将军的不日便可苏醒, 可如今将军的意识却完全没有要复苏的意思。除非······”
苏老夫人闻言紧张地追问:“除非什么?”
“老夫人,敢问将军平素的言行举止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苏老夫人有些不解, “何为异常的地方?”
“就是相较于从前,苏将军说话亦或是行动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之处。”
苏老夫人蹙着眉头细细地回想,还真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在苏衍的父亲死后,苏衍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有时候甚至点灯至天明。
苏老夫人当初以为苏衍是因为他父亲的死患上了不眠之症,为此也使了不少法子,但始终不见效果。直至沈柒音嫁进来之后,苏衍的不眠之症便不治而愈,她也就渐渐将此事给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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