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姽这些话更是火上浇油。
“小姐,我们不走了吗?言姑娘已经离开了。”
“我们去找祖父,一定不能让她再与我们沈王府有关。”
后花园池塘边。
沈老王爷坐在池塘边,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线,钓鱼线上没有钩子。
他就这么静静坐着。
“祖父,言姽就是个妖女,你不能让她再在我们府上了,您就算不为三弟着想,也要为王府着想。”
站在一旁的老管事心里无奈。
这二小姐说话从来都不过脑子,偏偏她身体不好,旁人又不敢多说。
沈老王爷因言姽是妖女这件事在池塘边坐了好几天,愁得头发都白了,沈南画还来找事。
“祖父!”沈南画见沈老王爷不搭理她,狠狠跺了下脚。
“你真的想言姑娘离开?真的想这辈子都不再见到言姑娘?”沈老王爷老神在在道。
老管事低头,示意周围下人都离开,一时之间池塘边就只剩下沈老王爷和沈南画两人。
“我不是针对她,是城里——”
“我问的是你。”沈老王爷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不是很喜欢她,总觉得言姑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而且您老一直说不让我们与言姓人来往。”
“这其中不包括她。”
沈老王爷给沈南画讲了个故事,一个千年的故事。
第46章 驭鬼一族
他们沈氏一族的血脉,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
先祖的母族,便是当时的言家女。
言家在当时是驭鬼一族,不是驱鬼,而是驭鬼,以邪门禁术鞭挞鬼魂,来改天命转风水。
只要承诺给他们足够的金钱与权力,哪怕是该死的人也能给他们续上命。
尽管那多出一天的命,却需要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续。
言家臭名昭著,不光是为了钱权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对同道中人更是喜欢背地里做手段,夺走养鬼人世代传下来的鬼魂都是常事。
偏偏言家在阴阳两界都有着极其厉害的靠山,无人敢惹。
而在这样的家族中,突然降生了一个女婴,一个自降生时就被说是神女的女婴。
女婴在出生前就被算出会给言家带来灭顶之灾,可无论言家怎么陷害女婴的母亲都无法将女婴胎死腹中。
言家不指望这个所谓的神女能辅助言家,只要她不来添乱,因此言家在她出生后就将她关了起来。
结果这女婴不愧被称为神女,言家被关押的厉鬼全都听命这个女婴。
女婴大概还没长大心就向善,在还小的时候就将这些厉鬼超度了。
这一下子,言家几百年的家业全算毁了一半。
偏偏他们就是害不死这个神女,并且被算出若是杀害神女会有灭顶的报应。
于是,言家就将逐渐长大的女孩关在了一座山上,山上什么都没有,任由这个女孩自生自灭。
结果,这女孩硬是在山上活了十八年。
被鬼养大。
而这个女孩就是沈家先祖的母亲。
“那祖父是以为言姑娘就是那个和我们有着血缘关系的言家后人?”
沈老王爷默不作声。
沈南画就觉得沈老王爷是默认了。
原来言姽和他们算是旁亲,但她还是不懂,“就因为言家臭名昭著,所以您不许我们与言姓人来往,那这个言姑娘呢?你为何一直护着她?”
“南画。”沈老王爷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沈家一族都是得那位言姑娘庇佑的,若不如此,又怎么有我们千年不散的沈家。”
“那是神女的功劳,可不是我们家现在正住着只会和我抢吃食的言姑娘°+。”沈南画冷哼一声。
沈老王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遗传,他们沈家每代总有那么几个女娃脑筋和那传说中的言姓女一样。
——比牛筋还不会转弯。
“小姐还不去公主府吗?”
“催催催,催个没完,你主子是我还是公主?”沈南画转身呵斥道,“你就在这儿杵着吧,别跟着我。”
小丫鬟一时不知该跟不该跟,没等她想好,沈南画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老远。
那是去世子院子的路。
“那言家真不是好人,你也别和那言姑娘相处,她说她是青云山的,可这都是她说的谁都不知道,万一她也是驭鬼人,待在你身边那是不安好心的。”
“祖父真是这样说的?”沈北竹沉声问。
“我还能骗你?我可不是言家人那样坏,不然我就不把神女的事跟你说了,光说言家有多坏。”
“要真说起来,我们和言家的后人并不算旁支,再说这都过去几百年了,祖父也说只是个故事,还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三弟?三弟!”
沈北竹失神着,沈南画最后说得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怀疑言姽根本不是言家后人。
——而是那位言家神女。
那他平日里的姑奶奶没白叫,那是他祖奶奶?!
来到言姽的住处,言姽还是和之前几次一样,先是上来扒他的衣服。
以往他是真将言姽当做是姑奶奶的,如今知道真的是祖奶奶,他心里还有些别扭了。
“你还记得你相公吗?”
“哈?”言姽一愣,将手放在沈北竹脑门上,“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你可别瞎说。”
沈北竹不信。
同时更是好奇他那祖爷爷是谁,能娶了言姽这样的女子。
“你要走了?”沈北竹一愣,他就发了个呆,就听言姽这样说。
“我想我弟弟了,回去找他不是很正常?”言姽还是奇怪道,“你咋了?咋这么不在状态?”
“你再留几日。”他才刚知道言姽是他祖奶奶。
沈北竹刚说完这句话,他那新来的小厮连忙跑来。
“公子!”小厮看向言姽,“言姑娘,您赶紧离开吧!”
“怎么了?”他刚刚还说让言姽再留几日,下一瞬这小厮就来打脸了?
“宫里来人了!说是来抓言姑娘的,要将言姑娘火烧了!”小厮焦急道,“老王爷已经拦不下了。”
沈北竹被言姽是他祖奶奶的事惊得给忘了,他这几天就在处理这件事。
没想到还是让皇上下令了。
“你先走,庆旺,你带着言姑娘离开。”
庆旺能这么快就成为沈北竹贴身小厮,他自有不寻常之处,如今沈北竹还要去面见皇上,只能将言姽交给他了。
“哦,不用管我。”言姽随意摆手,“不过为啥要火烧我?”
这次沈北竹没有回话,人都已经离开院子了。
“言姑娘,这边。”庆旺更是着急。
这要是被发现了,他和言姽那是一起被火烧的后果。
“真不用,我自己会离开,你跟我才算是包袱。”言姽拉着庆旺坐下来歇会,“你先告诉我,为啥要烧我呢?想吃我肉?我可不知道我的皮肉吃了还有啥好处。”
庆旺拉不动言姽,反倒被她拉着坐下,眼看言姽还有心思好玩笑,他一时笑的比哭还难看。
“京城里出现不少那种动起来的死人,本来是朝着万象山去的,在我们回来后又朝着王府来,现在都在传您是妖女。”
“这样啊,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挺像妖女的。”言姽见庆旺还是焦急的样子,继续好心地开玩笑。
庆旺擦擦汗。
他觉得他已经闻见他被放在火上烧的烤肉味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言姽凑近庆旺,最后小声说,“你若是在沈北竹背上发现了异样,记得看住了他。”
“看不住,就去告诉你们老王爷。”
沈老王爷比沈北竹对她还要恭敬,在她来沈王府第一天就对着她跪拜。
第47章 孩子
“爷爷,我听到棺材里有人在说话。”
“嘘——”
-
“小白呢?”言姽一回无常殿便问道。
“大人您回来了,七爷去阎王殿了,估摸着该回来了。”
青玄话落,小白烛就出现在无常殿内。
跨过台阶的脚还没站稳,小白烛就被言姽拦着腰夹在胳膊下带走了。
言姽仔细瞧了瞧小白烛的长相,确定与葡萄园里坑她的男子长得很是相似。
“小白,你到底多大了?该不会是个大人变成小孩糊弄我的吧?”
小白烛盯着言姽看,不解问道,“为什么这样想?”
“我在人间见到一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的男子,不过他看年纪和我一般大。我觉得那就是你,和你气息非常相似。”
言姽捧着小白烛的脸蛋,圆乎乎的脸蛋像团包子一样,偏偏小人儿脸上一本正经,看得她心都化了。
本来是来找小白烛兴师问罪的,如今她倒是没一丁点儿脾气了。
纤细的手揉着小脸,两位肌肤都过于白,小白烛的是冷白,如月色一般,言姽的是灰白,白得如僵尸一样。
两位的身体凑在一起,言姽觉得,小白烛更像个女娃一样。
“我们小白长得真是娇.嫩。”言姽已经跑题了。
小白烛不会特地提醒她,只能任由她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脸蛋上。
“么——”
小白烛脸上突然多出的触感,带着淡淡的葡萄味。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言姽又想在另一边脸颊上亲一口,被小白烛挣扎着躲开了言姽的怀抱。
“哎呦,我们小白还害羞了?”
小白烛脸蛋上带着淡淡的霞色,耳朵上更是如半个番茄一样,看得言姽想要咬一口。
她这样想,便这样做了。
小白烛如今的体型可躲不过言姽,被言姽抱了个满怀不说,耳朵上还传来一阵痒意,带着那股清香的葡萄味。
“你!”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亲一口咋了?”言姽耍无赖。
就算是黄花大闺女,她想亲就亲,还真没人能管住她。
——都是女子,怕啥?
“你现在是小孩还有女子愿意亲近你,要是长大后性格跟那只会戏弄女子的大白一样,可就不讨媳妇喜欢了。”
言姽口中的大白,小白烛知道说的是他,只是——
“你是说你是那个……大白的媳妇?”
“我不是,我没有这样说。”
“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
言姽一噎,片刻反应过来,“果然,小白你就是那个大白!”
“我不是,我没有这样说。”小白烛拿言姽的话给她说回去。
“那你还拿他呛我?到底谁才是你的黑无常?!”
“……”小白烛无奈,“到底你是小孩,还是我是小孩?”
言姽再一噎。
小白烛这是说她没个大人样儿?
“那那个人是谁?为何和你长得一样?”
“只是长得相似,你和沈北竹还有沈南画长得也差不多。”不过没言姽长得这样好看。
“我和他俩长得像?”言姽彻底忽略了小白与大白的事,她突然想起来——
她确实有个孩子来着。
第48章 出殡
“何时下葬?”
“初八,还有两天。”
挂着丧幡的灵堂里,一位带着乌纱帽的老爷风尘仆仆地从衙门里赶回来。
头戴丧帽、身穿丧服的妇人算着日子。
“两天……”邱忠生皱眉,脸上愁得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他们今晚就到了。”
“这可怎么办?”邱夫人焦急地来回走动,“对你仕途会不会有影响?”
“这和糊弄他们有什么区别!”
“这,这可如何是好?”
邱忠生更是无奈,索性一咬牙,“按乡下的规矩的办。”
邱夫人吃惊地睁大眼睛,随后颔首应道。
——如今,也只能这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初八这日,卯时已到。
邱府里的人都开始做事,穿丧服,做丧事。
卯时天还未亮,白灯笼点着,挂满了邱府,风吹动梁上的丧幡,响起如哭丧般的声音。
瓜皮是邱家的家生子,从他爷爷那辈就在邱家做小厮,深得邱家信任。
卯时一到,瓜皮搀扶着爷爷来到灵堂。
邱老太爷去世了,初八这日下葬,昨个儿突然让瓜皮爷爷卯时去灵堂钉棺。
瓜皮不知道钉棺在下葬前钉就行,他觉得这时辰起得太早了,爷爷的身体吃不消。
邱老爷不知和爷爷说了什么,爷爷的身体开始颤抖,嘴里念叨着,“都是命,都是命啊。”
邱老爷离开前,看了眼瓜皮,瓜皮抱膝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饼子啃着。
呆傻的样子,让邱忠生放下心来。
邱老爷离开后,瓜皮爷爷拿着几根一指长的铁钉,一锤一锤地敲在棺材上。
瓜皮见状,想要上前去帮爷爷钉棺材,还没走到棺材旁,就被爷爷呵斥后退。
他听话,继续拿起饼子啃着。
头顶上的丧幡被风吹着,不停地响。
瓜皮抬起脑袋看着,簇簇的麻布白条相互缠绕,绕得他瞌睡。
突然,一个激灵。
瓜皮看向棺材,随后悄声爬到棺材下面。
棺材底面贴了张黄纸,黄纸上是瓜皮看不懂的画符。他手刚碰到黄纸,黄纸就掉下来落在他脸上。
“咯——咯——”
——那是什么声音?
瓜皮耳朵凑近棺材听着。
——是刀刻在木头上的声音。
可棺材里怎么会有刀子呢?
不,是指甲划过棺材的声音。
那声音就响在瓜皮耳边,仿佛下一瞬就要将他也一同抓进棺材里。
瓜皮害怕,想要爬出棺材下面,可他又听到了别的声音。
小孩子总是有很重的好奇心。
瓜皮的害怕被好奇心掩盖下,他再次凑近棺材听着。
“不。”
“不。”
“不。”
只有这一个字,瓜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不?
可里面的声音就只在重复这一个字。
棺材底下一边的光亮突然没了,瓜皮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他长满皱纹、五官已经僵硬的爷爷,正同样趴在地上看着他。
后背佝偻着,像是一个躺在地上吃饱了的肚子,可脑袋和四肢却还是趴着的。
“爷爷,棺材里有人说话。”
“嘘——”
爷爷颤巍巍地将食指放在只剩下四五颗牙的嘴上,猛地伸手将瓜皮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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