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不该说长富爷爷傻人有傻福,居然阴差阳错地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
可这阴差阳错却是建立在长富的死上。
“爷爷找到了救村长的法子。”长富再次流出血泪,“可他并不知道这样做能救村子,他要是知道能救他却没去救……”
长富不敢想,到时爷爷该有多绝望。
“没用了,现在已经没用了,村里人不只是这个原因才染上的。”
镇上一个染瘟疫的都没有,却一直用草药清洗身子、擦拭能碰到的东西。
若是西桥村当时听里正的,此时也不会变成这样。
就算长富爷爷找到治疗瘟疫的法子,他一个傻子的话又会有谁会信呢?
西桥村的命运早在他们只守着村子勉强温饱的时候就定下了。
昨日大柱就已经死了。
幸好长富死后成了地缚灵只能待在炕上,若是他能飘出去,就会听到那些辱骂他爷爷的话。
村里人到现在都只是在怨恨,怨恨里正不管他们,怨恨守村人却守不住村子。
等到西桥村只剩下长富爷爷时,就是她和小白烛离开的日子。
禾场的空地旁边,一棵枯树上。
言姽坐在上面等着收魂,小白烛被她揽在怀里。
这几天里,长富爷爷将禾场上的尸体都焚烧得差不多。
言姽将最后一个魂魄收起来,长富爷爷也看到了那最后的村民。
这次长富爷爷没有将尸体拖走,而是愣愣地站在尸体面前。
“长富说。”小白烛抬头看着言姽说话,“他爷爷听了官爷的话,相信只要焚烧了尸体就能救村民。”
可如今活着的村民就只剩下长富爷爷一人。
言姽和小白烛再次看向禾场上的长富爷爷。
穿着蓑衣的老人身形还不如一个孩童高,面对着眼前的尸体,他将草帽摘下。
空旷的禾场上,只听得见老人痛哭的声音。
黑白无常在枯树上坐着,他们只能置身事外,别无他法。
“我觉得不太妙。”
幽幽的声音从小白烛头顶上响起。
言姽话落的一瞬,长富爷爷不再呆站在尸体面前。
等长富爷爷离开禾场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根两指粗的麻绳。
他拿着麻绳停下的位置,正好就在言姽脚下。
搬了个凳子垫在脚下,长富爷爷试了五六次,才终于将麻绳绕过一根树枝。
他站在凳子上的身子颤巍巍,几次都没能将头伸进麻绳圈里。
许是上天不想他死,但他心意已决。
言姽将下巴抵在小白烛的头顶上蹭了蹭,突然坐着的树枝一抖。
言姽闭眼,将脸埋在小白烛的肩膀上。
“还真是个傻子,明明都已经活下来了。”言姽声音囔囔道。
言姽和小白烛在枯树上坐了很久,长富爷爷的魂魄已经出窍,也只能无意识地飘着。
等言姽缓神后,将长富爷爷的魂魄收起来,正想离开禾场去收长富的魂魄时。
从天上砸下来一个火把。
随后,漫天的火把像是烟火一样被扔进西桥村里。
“里正一直派人盯着,只要村里没活人就烧村。”言姽说道。
染了瘟疫的村子,烧村是永绝后患的好法子。
这时,西桥村一直下着的雨就停了,即将入暑的天出起了太阳,刮着小风本该很凉爽,却刮得火越来越大。
等长富与爷爷的魂魄相见,长富小小的年纪已经预料到了爷爷最后会如何。
西桥村的大火越烧越旺。
言姽回地府前,在禾场上已经看不到村子的模样。
从此,就没有西桥村这个村子了。
-
一片废墟里。
白术打着哈欠出现在禾场的枯树上,站直后再树干上闻了下。
“原来是地府的,动作还真快。”
白术摇摇头地看着面前的废墟,“可惜了,再差一点就成聚阴地了。”
随手拨了拨护腕上的银铃,响起阴森的鬼乐,白术转身就离开。
“聚阴地多的是呢!”他含笑的声音里带着森然。
第78章 黑大人陷入购房危机
“黑大人怎地又不高兴了?”青玄来到胥娘身旁问道。
言姽可是他们无常殿的开心果。
她不高兴了,整个无常殿都是阴沉的。
“还是跟七爷回来后就不对劲儿了。”胥娘耸肩,“要不,我们去问问七爷?”
青玄默然了会儿,“算了,你平日里多哄着些大人。”
胥娘点点头。
“我没不开心,就是想到死时候的事儿了。”
言姽的声音出现出现在俩鬼的身后,惊得胥娘尖叫一声,青玄转身给言姽行礼。
“属下并不是有意要讨论大人的事。”
“没事。”言姽摆摆手,想了想问道,“青玄,你是咋死的?”
“属下飞升时走火入魔,气绝身亡。”
“怪不得你看不出致死伤。”言姽感叹了下,继续问,“那小白呢?”
致死伤很少出现在脸上的,更不会是那样诡丽的形状。
毕竟有的人没了半张脸也还是活得好好的,脑袋上的致死伤大都在头发下。
像胥娘那样,不扒开头发,谁会知道她天灵盖上一片血色。
“属下不知道。”青玄摇头,“正如属下也不知道大人您是为何死的。”
言姽的致命伤一看就知道是断头,只是她为何会遭遇断头就没人知道了。
“我咋死……我自尽的。”
青玄和胥娘怔愣住,刚走出院子的小白烛也是一愣。
言姽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转身将小白烛抱在怀里。
“闭关得咋样?我们去阳间吧?”
“你为何要自尽?”小白烛将话题转移回来。
言姽一噎,双手将小白烛的头发揉乱,“不该问的就别问,你不怕问了姐姐我伤心吗?”
“是你自己先说的。”小白烛无奈。
言姽不仅喜欢将他抱在怀里,更喜欢揉他的头发。
可他也没见言姽对别的孩童这般喜欢动手动脚的。
“那你脸上的致死伤呢?咋造成的?你可一点都没跟姐姐说。”言姽白嫩的指尖抚在小白烛眼尾处,摩挲着血色的纹路。
小白烛默然,言姽同样闭口不语。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能让他们无话不说的地步。
两个各自后退一步,谁都不再逼问对方。
因西桥村的事,言姽和小白烛的阴德增长了不少,连文判官都来夸奖他们。
言姽一高兴,就想着去人间偷懒一会儿。
“我想买个宅子。”
“老大,你不是已经在银安城买了一座吗?”胥娘好奇道。
“那宅子在银安城,太冷了,我想在南边再买一座。”
“大人您随意就好。”青玄觉得没问题。
“那我想买在云泽!”
青玄沉默了会儿,“青云山所在的云泽?”
言姽点头,“对,到时候可以去青云山找青玉。”还可以找青面。
都过了个年,言姽都还没见到青面这个贴心小棉袄。
“……”青玄点头,“大人您随意就好。”
“那我在云城给你留个院子。”
青玄:“……”
胥娘着急道,“老大,我也要一个院子!”
云泽,最繁华的城池。
只是最出名的是那世外桃源一般的青云山。
云泽城池人多又杂、夜夜鼓舞鼎沸,皇商居多,连乞丐在这里乞讨后都能在其他城池吃饱穿暖。
言姽打算在这里买宅子才发现这里的房契贵得离谱,还要去找知府办户籍。
银安城的宅子是沈北竹给她的,这次在云泽她就想自己找座宅子。
谁知道处处受限!
走在云泽城宅院最多的大道上,言姽看着每家每户进出的宅邸,眼里都是羡慕。
大概要不是她穿得衣裳上乘,戴得金银首饰又多,牙侩都不正经看她。
谁能想到她堂堂十方鬼王,还差点被人卖去青楼。
“姑娘。”
“这位姑娘。”
“这位墨色衣裳的姑娘!”
言姽满脸忧愁,根本不想理会其他人,奈何身后的老伯一直喊她。
偏偏这道上穿墨色衣裳的就她一个。
“找我啥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伯年龄大了,来到言姽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大喘息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姑娘……您走得……可真快……”
“我从……东一街……追到……现在。”
“您……是不……是不是……是……是不是……”
言姽:“……”
看到老伯这么急,她心情总算是不烦躁了。毕竟这把年纪,居然从东一街追她到现在。
她怀疑她丢了,她家小白烛也不会追她追这么远。
“老伯,您要不先歇会儿?”
言姽见正好走到一处宅邸前,将老伯搀扶到门口台阶上坐下。
老伯也真是累了,言姽一搀他就跟着走过去坐下。
刚一弯腰,屁.股还没挨着台阶,就瞅见旁边的大石狮子,猛地一蹦三尺高。
连言姽都看惊了这老伯一大把年纪身子骨还挺硬朗。
“走走走走。”老伯拉着言姽连忙离开原地。
言姽回头朝府邸看了眼。
——邢府。
这一吓,人也不累了,气也不喘了。
老伯终于说了他找言姽的目的,“姑娘可是要买宅子?”
“咋了?你有宅子卖?”
老伯点点头,“是。”
“云泽城的?”
老伯再次点点头,“是。”
“我没户籍,银两也不多。”言姽直截了当地说。
老伯脸上瞬间带着笑,“没事,只要姑娘愿意要,我就把宅子卖给您。”
闻言,言姽上下打量着这老伯。
“你年纪这么大了,不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嗐。”老伯说道,“这不是家里儿媳生了,想给孙子买点肉吃。”
“你是牙侩?”
老伯点头。
“那我先看看宅子。”言姽扬起下巴傲然道。
只要有买宅子的机会,她就不会放过!
“这宅子有点远,不过那可是府邸啊!”
言姽跑了下神,她又不懂宅邸,本来还想找个和银安城那样的宅子,如今能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从云泽城南大街,一直到北大街,老伯还给言姽出了个马车钱。
府邸怎样言姽不知道,但她觉得能在青云山庇护下的云泽城找到这一处阴气极重的地方也真是难能可贵。
从北大街进了一条巷子,巷子极深,两旁没有一户人家大门。
她都好奇这谁家院墙砌这么长时,就看到了一个大门,老伯带着她就站在大门外。
“就是这儿。”
老伯伸开双臂,指向两旁的院墙,“这可都是您的府邸院墙,怎么样?是不是很气派?”
言姽:“……”
第79章 鬼宅
言姽对宅邸没有要求,看着像是能住人就行,可这占了整条街的府邸,她一个人住是不是有点大可不必?
“怎样?您对这府邸还满意吗?姑娘进去瞧瞧?”老伯推开沉重的大门。
这大门连个锁也没挂。
言姽点头,踏进门槛后没有感觉到身后跟着的脚步,“你不进来?”
“我腿脚不好,这府邸挺大的,姑娘您转着看看就好。”老伯在巷子里一处石台上坐下,装模作样地用手捶着膝盖。
言姽无语。
腿脚不好能从东大街追她追到南大街?
言姽一进大门,身上衣摆轻动,她一挑眉,对这府邸有些心动。
毕竟送上门的阴德,谁会不喜欢呢?
她没有再进去看,而是转身出了府邸。
老伯心里发怵。
这姑娘该不会是不满意吧?早知道他就是捏着佛珠也要跟着进去。
“姑娘……”
“房契呢?”
老伯呆愣着,一大把年纪被言姽吓得不轻,也不敢再问怀疑他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生怕他一问,言姽就后悔了。
“姑娘等着啊!”老伯跑开,还一步三回头生怕言姽跑了。
来到院墙下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狗洞,伸手进狗洞里拿出一个木盒。
打开木盒就是一摞纸。
“这是地契,这是房契……”老伯数了数不差后全给了言姽,“姑娘您画个手印就行了。”
“不用一手交钱?”言姽看着手里的一摞纸。
“额,对,那就……”老伯只想了一下,“一枚铜钱吧。”
要多了言姽不买那就亏大发了。
“你不说你儿媳生了,要给你孙子买肉吃?一枚铜钱能买肉?”言姽怀疑道。
不动声色地在房契地契上弹了下,肉眼不可见地从纸张上洒落一股鬼气。
“能能,这原先的主人家还会给我点银两。”老伯摆摆手,“姑娘您要不先画手印?画了手印这一百多亩的府邸可就是您的了。”
言姽拇指指尖在食指上划了下,血珠从伤口里流出,她将沾了血的指尖摁在纸上。
老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画手印。
“真好真好。”老伯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连仅仅一枚铜钱都忘了要,见言姽画了手印,转身就打算离开。
“老伯。”言姽出声。
老伯脚步不停,回头应着。
“你既然从东大街开始跟着我,那应该看到东大街那里躺着的几个牙侩吧?”言姽拽着老伯的麻布腰带,“鼻青脸肿的,我打人可不管你男女老少。”
老伯脚步终于停下,咽了口唾沫。
“老伯你应该不会害我的,对吧?”言姽的头缓缓伸到老伯侧脸,一顿一顿地转向老伯。
在老伯的视线里,言姽的头像是断了一样,只见头靠近他身侧,不见身子。
横过来的头,转动的几乎和他面对面。
“不,不会。”老伯磕巴道。
言姽将头收回来,老伯一见她头没了,连往后看都不敢,拔腿就跑。
正要跑出巷子时,后脑勺被一个东西砸了下,他本不想理会那个东西,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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