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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藏身别墅大门的槐树下，这里阴气足，是她待得最舒服的地方。
现在正午，日光强盛，在太阳底下待时间太长，不仅阴气流失，身体还会散发烤焦的味道。
人可以死，但不能臭。
女鬼刚靠在槐树，准备歇一歇，一道阴影照在她的头顶。
女鬼很敏锐，反应极快，忍着鬼体灼热的不适，向别墅大门外跑去。
哗啦一声，黑色锁链凭空出现，将她五花大绑，立刻动弹不得。
女鬼身上的鬼气被锁链死死压制，倘若挣扎，鬼体便会虚弱一分。
她不死心挣扎了五下，整个鬼像是被缺水的鱼，软绵绵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女鬼耳边响起似远似近的脚步声
远至九幽，近如咫尺，她强撑着身体，抬头一望。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少年笑意融融，身穿白色官袍，头戴官帽，上面书写四个大字——一见生财。
女鬼失声道：“白无常！”
女鬼被左夏带到别墅里的时候，神情仍然恍惚。
有哪个鬼刚打算干点坏事的时候，被黑白无常逮到，都会跟她一样的反应。
更不用说，像她这样自投罗网的。
女鬼欲哭无泪：我竟然跟白无常的车直接跟他到家，我是傻子吗！
左夏在玄关把女鬼身上的锁链解开：“我家小主人拿你当客户，但你自己最好心里有数，不要提太过分的要求，不然等你下了地府，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女鬼抬眼撞到左夏眼里闪过的狠厉，缩了缩脖子道：“知道了。”
接着，左夏又变回那个阳光灿烂的少年，身上的衣服也换回了那件女仆装，换上拖鞋，并给女鬼也拿了一双，低声警告道：“不要把你的鬼气弄脏地板。”
女鬼委屈道：“我才不是那种不讲卫生的鬼。”
左夏哼了一声：“最好不是。”
左夏等女鬼换好拖鞋，带她来到客厅，司月薇正在餐厅吃饭，左夏现在说什么，司月薇能听得很清楚。
左夏客气地对女鬼道：“请你耐心等一下，我家小主人稍后就来。”
女鬼见白无常忽然对她态度忽然变得这么友好，有些不适应，坐下之后，抬起头看到对方凶巴巴的眼神，心里怯怯。
哎，果然，白无常怎么可能那么温柔嘛。
直到司月薇出现，左夏端来了早上在厨房调制的西柚橙汁，以及甜度刚好的小点心。
司月薇喝了一口果汁，眼睛亮晶晶说好喝。
左夏高兴表示明天还会榨这个果汁，司月薇欢呼道：“左夏哥哥最好啦！”
左夏眼底流淌的温柔简直能溺死人，女鬼在旁边看得浑身发麻。
原来白无常不是不会温柔，但分人。
不过她也很好奇，这个小女孩究竟是什么身份，能坦然接受白无常的服务？
左夏一边投喂司月薇，一边对女鬼微笑道：“你可以说说你的事了。”
女鬼叹口气道：“我想找个人，二十五年前，被我替换命格的那个人，她叫程莉。”
司月薇像小松鼠吃着甜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鬼。
又是替换命格？
女鬼生前的命很好，运气非常好，她说自己去买彩票，最少也能中二十块钱，没有空手走出彩票站的时候，每次出门，都能捡到钱，高考的时候也能运气很好压中作文题目。
毕业后，她进大厂上班第一天，就捡到了公司高层领导的手机，从而受到赏识，直上青云。
“我在公司认识了程莉，她是个普通平凡的女孩，但性格好强独立，我们的三观很一致，没过多久，我们就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女鬼神情复杂，“忽然有一天，她约我见面，跟我说，我抢走了她的命格，她原本应该是一个幸运的人，正因为被我替换命格，她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拥有原本属于她的东西，我当时觉得她犯了癔症，在胡说八道，以至于我并没有把她最后那句话听进去。”
女鬼回想那天女孩面容扭曲，眼里充斥疯狂与偏执，咆哮道：
“我一定要拿回我的命格，一定要！！！！”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在那之后，她就失踪了。她的父母朋友，公司还有警察，都找不到她。”女鬼颓然道：“半个月后，我终于相信她对我说得那些话，我忽然开始倒霉了，我的手机总在关键时刻卡机，无论我换多少部手机都是这样，还有一次我犯下了重大的失误，我手里有很多我跟男友的私密照片，误发公司的大群里，我彻底社死了，我逃离我熟悉的环境，以及我想要找到程莉，我可以不要那个运气非常好的命格，只要给我一个能让我正常生活下去的命格就好。”
“但是我还没有找到程莉的时候，就有另一群人找到我，他们说只要花钱，就能买到我想要的命格，但不是活人的。”女鬼咬牙切齿道：“我做了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决定，有钱人忌讳死人，但我不在乎，而且人死了，对方也不会受到伤害，于是我答应了对方，用五十万买了新命格，能享富贵、多得贵人相助，命格替换非常成功，我很快换了更好的工作，遇到贵人，年薪翻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一直坚持锻炼，作息规律的我，心脏骤停，猝死。”
女鬼幽幽看着司月薇道：“我觉得他们给我换的命格有问题。”
第17章
“我既然已经死了, 也不打算再计较生前的事了，我现在只想见一见程莉，亲口跟她说句对不起。”经过左夏的敲打, 女鬼态度非常端正，“我住所里还有现金，十万块钱，您要看得上, 可以全部拿走。”
司月薇的眼眸水润而明亮，倒映着女鬼清晰的面孔：“姐姐说得是实话吗？”
“我说得……”女鬼莫名心惊肉跳, 原本要说出的谎言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左夏忽然发出一声轻哼, 让女鬼紧张地吞咽口水，半晌后，她说：
“我觉得程莉已经死了, 所以她的命格从我这里消失了，而我后来那么倒霉, 其实是在偿还程莉的气运。”
司月薇清澈的眼睛仿佛已经将女鬼看透：“所以姐姐想为自己的好朋友报仇, 是吗？”
女鬼怔了怔, 对方应该看穿了她的想法, 再掩饰已经没有必要, 点头道：“是，我打算头七那天去复仇，杀害我和程莉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面对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说出如此充满戾气的言语, 女鬼觉得自己变得格外扭曲且丑陋，深深低下头, 不敢直视小女孩澄澈无暇的眼睛。
“姐姐。”司月薇软软的声音在女鬼身前响起。
女鬼刚要抬头，忽然感受到一只温暖的小手在自己的头顶，似是安抚摸了摸，小女孩的声音如同棉花糖甜甜软软：“我知道你是好人。”
女鬼心脏颤抖，喃喃道：“我是个好人？我恨我的父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替换了我跟程莉的命格；我恨程莉为什么要向我揭露真相让我直接死去不好吗；我恨为我们替换命格又害死程莉的那些人；我恨我男朋友为什么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离开我，我是被戾气裹挟的怪物，是满腔恶念的鬼……”
“那你会伤害他们吗？”
女鬼沉默，目光直直地放空，许久后，摇了摇头：“我可以理解，我父母这么做是为我好，他们希望我能幸福；我本来就欠程莉的，她说出真相也是应该的；我男朋友其实是最无辜的，他跟这些事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来都没想过伤害他们，我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复仇。”
“在我眼里姐姐的确不是坏人。”司月薇从左夏那里拿过一张纸递给女鬼：“这是姐姐好朋友尸骨埋葬的地方，伤害你们的坏人，也在这个地方的附近。”
女鬼接过那张纸，盯着那个地址，无限哀伤道：“程莉真得死了啊。”
司月薇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女鬼也不能肯定程莉到底死没死，她抱着渺茫的希望，只可惜没有等来奇迹。
血红的眼泪滴落在地板。
左夏啧了一声，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女鬼发泄完情绪，擦干泪水，感激道：“谢谢您，卦金我晚上会给您送过来。”然后看到地板的血水，满脸不好意思道：“我帮你们擦擦地板吧。”
左夏也不客气，找来了抹布，让女鬼地板擦干净才让她走人。
第二天，左夏告诉司月薇，女鬼半夜把钱送过来了，不止是答应好的十万元，还有些奢侈品珠宝，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万。
司月薇打了个哈欠，眼尾悬挂晶莹的泪珠，软乎乎的小手蹭了蹭，眼尾立刻泛红，随口道：“只留两万，剩下的钱和遗物留给她的爸爸妈妈吧。”
左夏笑着答应：“好。”
司月薇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晃了晃小脑袋。
算了，先不想了，去看看左夏哥哥今天早上给她做了什么好吃的。
司月薇正欢快地跑下楼的时候，周默涵刚穿好衣服，背上小书包，抱着小泪不撒手，眼泪汪汪道：“我不，我就要带着小泪上学。”
周妈妈哄着他：“涵涵，小泪不会走的，等你放学回家还是能看到它呀。”
周默涵用力摇头，倔强地看着爸爸妈妈。
周爸爸也道：“小泪累了，它在睡觉，不能陪你玩，等你回来它睡醒了，你们再玩好不好？”
周默涵很好哄，要是平时他已经答应了，今天不知怎么抱着小泪不撒手，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呜呜咽咽地哭着。
周妈妈头疼不已，对周爸爸道：“算了，让孩子带小泪去幼儿园。”
周爸爸看着躺在儿子怀里的小泪，无论周默涵怎么夸小泪可爱，他都觉得这个玩偶实在邪异非常，浑身散发阴森的气息，盯久了便会感到毛骨悚然。
周爸爸现在很为难，他很心疼儿子的，可这么吓人的玩偶真得不适合出现在幼儿园。
周妈妈用商量的语气对儿子说：“涵涵，这样可以吗？爸爸送你去幼儿园，路上你还可以跟小泪玩一会儿，中午你要是想小泪了，爸爸让你跟小泪视频，等到了晚上，爸爸带小泪去接你。”
周默涵抹了抹抹泪，点点头。
周爸爸见儿子终于答应松了口气，在周默涵看不到的角度，对周妈妈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他老婆厉害。
周默涵坐在后排，抱着睡着的小泪道：“小泪，对不起啊，我要去上幼儿园，不能带着你，你要是想我了，就让我爸爸给我打视频电话。”
开车的周爸爸听到儿子的话，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跟老婆哄小孩，小孩哄玩偶，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周默涵沉浸式哄着小泪，以至于他并没有立刻看到昏睡的小泪忽然睁开眼。
直到周默涵感受到小泪非常非常急切不安的情绪，终于发现小泪醒了：“小泪，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泪眼神呆滞望着窗外，周默涵跟着望过去，一辆轿车竟向他们撞了过来。
周默涵下意识把小泪紧紧抱在怀里，发出一声恐惧地尖叫。
周爸爸发现危险刹那间，大脑空白，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可依然已经晚了。
剧烈的撞击把轿车直接撞翻，安全气囊弹出，周爸爸像是被打了一拳，头晕目眩。
想到儿子还在后座，周爸爸让自己强行清醒起来，大声喊道：“涵涵！涵涵！”
周默涵抽泣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爸爸我没事。”
“但是小泪它，小泪它受伤了呜呜呜……”
八九分钟后，父子俩被热心群众从车里拉了出来，周爸爸感谢了一圈后，回头看到儿子正抱着遍体鳞伤的小泪嚎啕大哭。
小泪的伤口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看起来非常不详的黑雾，让玩偶显得更加恐怖。
周爸爸抬头看向那辆撞他们的轿车，车撞得粉碎，里面没有司机，救他们的人说司机可能是肇事逃逸，可周爸爸知道不是，车撞成这样，里面的人不可能活着，更何况是逃逸？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不是人开得车，只能是鬼开的。
儿子招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个鬼比以前那些鬼更厉害，也更大胆，想在光天化日杀死他们父子。
周爸爸又气又怕，浑身发抖。
缓了缓情绪，周爸爸走到儿子面前，蹲下身，帮周默涵擦了擦眼泪：“儿子，是小泪救了我们。”
这么严重的车祸，他跟儿子全身完好无损，除了他被安全气囊打得有点头晕。
救他们的那些人也啧啧称奇，说他们福大命大。
周爸爸却知道，是小泪救了他们，小泪在儿子怀里仍然受了伤，应该是为了救他们付出了某种代价。
周爸爸庆幸不已。
幸好他给儿子买了小泪。
幸好儿子没有把小泪放在家。
他甚至不敢想象没有小泪，他跟儿子在这场车祸会是什么结果。
再看小泪，他完全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它更可爱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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