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它后腿一蹬,跳进了镜中,消失在了那片白雾之中。
“先别走——!”
俞枕夏下意识地伸手要挽留,却被臂膀处传来的一阵刺痛激得抖了抖,只眨了个眼,眼前的场景飞速从纯白堕入黑暗……睁开眼的时候,她躺在床边,一只手正朝上空抓去。
整个房间里黑黢黢的。
梦中的时间似乎只有几分钟,然而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俞枕夏用手机看完了时间,发现微信上有人发来了很多条未读信息。
她点开一看——
是严惑。
他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过来,说是要找靠谱天师招魂,把原身给招回来……俞枕夏冷漠脸,不知他一个西方面孔怎么还信这些。
而且,相比起这些,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这是不是书中世界……也对,在他的眼里,这里就是他真实的世界吧。
自从差点被严惑推下栈道,俞枕夏破罐破摔一通,大部分穿越过来后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也被发泄了大半,此时又从梦境中得知自己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哪怕要等三个月后……
俞枕夏彻底放松下来,一股后知后觉的喜悦袭上来——
她可以回家了啊!
“啊……”俞枕夏兴奋地拍拍床垫,臂膀处又是一阵疼,疼得她眉眼皱起,直到她去卫生间动作缓慢地将上衣脱下来,对着镜子检查一番才发现自己的肩部红肿一片,被严惑拽过的地方有一圈明显的手掌印,微微鼓起来,颜色青紫……还有后腰处,一条横向的淤青,看起来十分可怖。
忆起大狗说起过的,千万不能死在书中世界,俞枕夏一阵阵后怕,预备明天就告诉严惑——他心爱的原身三个月后就能回来的信息,免得他之后又要怎么发疯折腾人。
至于今晚……
俞枕夏艰难地擦了个上半身,换上了干净衣服,出门前将冲锋衣挂在手臂上,以防夜里太冷。
她要去诊所看看,估计是肌肉拉伤或者软组织挫伤了。除此之外,她的脸颊上也泛着一层潮红,额头很烫,一摸就知道肯定是发烧了。
不知道烧到几度,只知道脑子昏沉沉的,很难受。
俞枕夏打开手机,一边给节目组编辑请假报备短信,一边下到一楼,发完短信又切了个界面,打开了打车APP……
路过客厅,俞枕夏余光一瞥,发现开放式厨房的灯亮着,里面有些轻微的声响。
有人在里面。
可能是夜里肚子饿了睡不着的嘉宾吧。
俞枕夏本打算悄无声息地路过,裤腿处却传来一股微微的阻力。
她低头一看,是一团圆滚滚的毛球,黑色的小嘴叼着她的裤脚不放,屁股撅地老高,见她停下来看向自己,聪明才松了口。
小聪明兴奋地原地蹦了一下:“汪!”
见完大狗,又碰上小狗。
她缓慢蹲下身子,用没有受伤的那只狗摸了摸小聪明的脑袋,迟疑问道:“……是你吗?”
小狗歪歪头,眯着眼凑近,想要她挠自己下巴。
俞枕夏顺手挠挠,小声问:“你现在还能说话吗?”
小狗张了张嘴巴。
“它什么时候都不能说话吧。”
寂静的夜里,任何声音都好似被放大了,商贤予从厨房出来就听到俞枕夏这么说,默默地回了句。
俞枕夏抬眸,商贤予穿着身浅灰色的睡衣,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站在不远处微低着头看这一人一狗,头发有些凌乱,像是睡到一半醒来的。
“咕噜——”
俞枕夏的肚子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脸温度霎时更高了:“你还没睡啊?”
真是一句废话。
商贤予拨了拨头发,随意道了声:“嗯。”
然后,他把那碗面放在桌上,碗底与大理石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你要不要?”
俞枕夏摇摇头,饿是饿了,但没食欲。
她站起来,头晕得眼前一黑,身子打了个晃儿,扶着沙发才好险没有摔倒,又拉扯到伤处,发出一声轻嘶声。
商贤予见她手臂上搭着外套,一副要半夜出门的样子,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又看俞枕夏不太舒服,犹豫了一下才问:“你……没事吧?”
俞枕夏又摸了摸额头:“没大事,去一下诊所。”
半个多钟头后。
俞枕夏到了附近的医院急诊室。
她迷迷糊糊地坐在长椅上,又不敢靠在椅背上,后腰的淤青会疼,只仰着后脖颈抵在墙上,闭着眼休息。
“走吧。”商贤予拿着挂号单走过来。
俞枕夏努力睁开眼:“哦,谢谢。”
急诊里的人不少,好几个都是满脸苍白,或坐着或半躺着挂吊瓶的人,看起来像是急性肠胃炎。
值班的是个中年女医生,看了眼两人,把临时就诊卡插在机器上,问:“什么情况?”
“发烧……”俞枕夏耳鸣得难受,“身上也痛,外伤。”
医生问:“伤在哪里?”
俞枕夏:“手臂,还有腰。”
由于要捞起衣服看诊,商贤予转头就往门外走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俞枕夏动作慢慢地把衣服掀起来,医生站起身过来检查,边询问俞枕夏的病情,给她开了个拍片的检查:“做个检查看看骨头有没有问题,没事的话开点药涂一下就好了。”
俞枕夏点点头。
电子医疗系统很快捷,刚拍完没几分钟,系统上已经能查看了,俞枕夏又进诊室看诊,商贤予依旧等待门外。
医生在电脑上看了看检查单,确认俞枕夏并无大碍之后给她开了些外用的药水,但她现在还不能走……她发烧了,38.9度,得加入挂水大军。
出病房的时候,女医生好心给她开门送出去,看到坐在一旁满脸事不关己的商贤予,联想到刚刚看到的伤情,语气有些沉重:“让你男朋友去缴费,你直接去坐着等吧……”
俞枕夏:“……”
商贤予:“……”
好像一不小心又让商贤予背黑锅了。
急诊的床位少,俞枕夏只能在挂水区的长椅上坐着,商贤予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看手机。
医生给她开了一大一小两瓶输液,看起来至少要三个小时才能完事,俞枕夏先是道谢,又道:“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
俞枕夏自觉穿来的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情,给商贤予添了不少麻烦,心里对他抱有不小的愧意,她又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老是麻烦你。”
这位男二看着冷漠不好接近,实际上心肠挺好的。
商贤予实际上也困了,但还是说:“不用。”
他今晚是被噩梦惊醒的,不知怎么的梦到以前那些烂事了,一时睡不着就干脆下楼煮点面条,想着吃点东西再睡,没想到又遇到俞枕夏。
他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看到俞枕夏短袖底下露出来的半截红印,犹豫了一下,还是陪同着来了。
反正,来都来了。
……好困。
商贤予点开视频APP,随便挑了部电影播放,声音放得很小,将手机立在了两个人中央的扶手上,这样也省得拿了。
时间过了二十分钟。
俞枕夏:好无聊啊……
还没有薯条配着吃,看得她眼皮子直打架,像被人用胶水黏在一起了。
又过了十分钟。
俞枕夏:“Zz……”
一旁也困了的商贤予:“……”
他忍着,没有睡着。
隔一会儿,他就抬头看看俞枕夏身旁杆子上挂着的输液瓶,见瓶子里头的透明液体快要没了,起身去找护士。
空气中飘散着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第24章
俞枕夏醒过来的时候,正值输完液的档口,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弯着腰捏着她的手,正要给她拔针。
她还撒着癔症,就见护士手起手落,扎进肉里的针头银芒微闪了一下就被拔|出来了,棉签棒同一时间用力按下止血。
俞枕夏僵坐一夜,整个人都酸麻着,倒是没觉出什么痛感,愣愣地按照护士的嘱咐,用手指按住创口贴下的针口。
她扭头看看,没发现商贤予的身影。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俞枕夏坐着醒神的功夫,商贤予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守了一夜他困得不行,就去洗手池用冷水洗了把脸,又路过医院角落里摆着的自助贩售机,买了两瓶加热过的鲜奶。
回来的时候,俞枕夏正低头戳开手机,打算给商贤予发个短信问问。
蓦地,一瓶鲜奶递到了她眼前。
俞枕夏抬眸,商贤予站在她身侧,刘海发梢微湿了,往两旁分开了一些,他露出额头真的挺帅的。
两个人都没休息好,俞枕夏睡是睡了,可一晚上没睡熟;商贤予则是强忍着睡意玩了一夜的手机,幸好医院有充电宝租借设备,否则他也熬不住。
于是,俞枕夏跟商贤予在医院的急诊长椅上排排坐,喝完了手里的热饮才走出来。
城市将醒,早上五点多街上还没有太多人,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车影。
路灯还没有灭。
俞枕夏披上了外套,身边的睡衣限定版商贤予看起来比她更困,像是梦着游从家里跑出来的人,她偏头轻声问:“打车回去吗?”
幸好这两天是周末,没有特别行程,可以自由活动。
回去之后,他们俩能好好休息,补补眠。
因为周六周末两天,节目组要整理收拾设备,时间紧得跟要打仗一样,其中还有一天的时间要花费在路上——
该准备着去往下一个旅行地点了。
两个人进到别墅,里面正一片热火朝天,全是忙碌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们均是一愣,问了声好。
俞枕夏跟商贤予都不是热情爱说话的性子,冲他们礼貌点头回应,便绕开地上的杂物往二楼走去,碰巧遇到穿着一身运动服打算出门晨练的方亦阳。
他是运动员,每天如此,一天也不曾懈怠。
方亦阳迷糊地问了句:“你们起这么早啊?”
等他刚走出别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那两个人看着怎么那么像刚从外面回来啊?手里还提着袋子呢!
其余工作人员也是猜测纷纷,目光对接,小声议论着。
“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啊?”
“对呀,我三四点就起来了……”
“卧槽,是出去了一晚上,刚刚才回来的吗?”
“去医院了吧?我看到商老师手上提着的是药盒……”
“他病了?”
“哎,你傻啊!”
“……”
俞枕夏的门前,商贤予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我回去了。”他的房间还要往里几间。
俞枕夏接过,感激道:“好,谢谢。”
商贤予的眼睛躲在眼镜后面,快眯成一条线,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扬,听到俞枕夏的话,他掀起一边的眼皮,这模样看起来有种诡异的萌感。
他摇了摇头。
两人相顾无言一会儿。
商贤予刚转身要走,脚尖又转回来,下巴仰着,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你……确定没事吧?”说完,他脑袋往一个方向偏了一下。
那边是严惑的房间位置。
俞枕夏秒懂:“没什么事,都说清楚了。”
商贤予这才离开,俞枕夏目送着他,见他在门前站了站,用额头抵着门不动了……又过了半分钟,才扭开门进去。
看上去,真的特别累。
俞枕夏心里划过一丝暖意与歉疚。
说是跟严惑说清楚了,实际上,半个小时后才算说清楚。
严惑一大早又开始轰炸她的微信了,俞枕夏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经过昨天一事,俞枕夏自觉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原先想着还得在这里生存,不好得罪人,现在得知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她也不大想跟这人周旋了。
她上辈子还挺喜欢疯批人设,现在想想……
吃不消啊。
还是留给原身应对吧。
她现在觉得正常人最可爱。
告知了严惑三个月后她将会与原身各归其位之后,她又将卡着时间将这些信息一一撤回,严惑在另一头反应很激烈。
但俞枕夏丢下了手机。
她该说的都说完了,俞枕夏去到浴室简单擦洗了一遍,然后动作僵硬地给自己涂药,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但是想到未来是曲折而光明的,心情又好起来。
躺下之后,俞枕夏没睡着,脑子里种种思绪乱飞,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原身该不会用她的身体又搞出什么修罗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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