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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璐下班了。”
社员们打着招呼，沈梦璐也是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一通称呼，虽然有些麻烦，但是浓浓的人间烟火味儿，让人倍感温馨。
“沈家这闺女出息，以后沈启新两口子有福享喽。”
社员李春梅开口羡慕地开口，她和沈母李美云是一个大队的闺女，前后脚嫁进小岗村大队，关系一向好，她想起当初沈梦璐被推荐去上高中，她还去劝过李美云，累死累活地供闺女读书不划算，闺女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但是李美云却坚持，闺女也是自己身上掉的肉，既然有读书的能耐，她勒紧裤腰带也要供，现在闺女真让他们两口子给供出来了，高中一毕业就去了公社供销社工作，而且还找了一个好婆家，大队里谁不羡慕。
“沈启新两口子享不了多久闺女福了，沈家丫头的婚事不是从明年正月，提前到了今年年底，到时候工资和票就都是别人家的了，当初他们家要是听黄大山家的话，让沈家丫头把工作让给他们家沈岩，黄家不会退婚，沈岩今年年底就能办婚事，沈启新明年就能抱上孙子。
现在好了，他们这么偏心闺女，儿子被黄家退婚了，谁家愿意把闺女嫁进他们家，受小姑子的气。”
说话的大娘叫孙翠红，他们家和黄家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当然偏着黄家，再则他们家也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能说这话不奇怪，而她的话也得到了大部分社员的认同，现在的正式工几乎都是铁饭碗，而且还是传给子孙后代的铁饭碗，就这么给了闺女，大队里谁不说沈启新两口子没成算。
“如果沈家丫头出嫁时，说好她将来退休后，工作给自己侄子接班，沈启新两口子还不算太亏。”
有位大爷这样说道，他的话得到了大部分人认同，就是李春燕也觉得有道理，还想着回头去跟李美云说说。
而他们口中的沈梦璐，已经到家门口了，沈家的家境在小岗村属于中等，房子是青砖、石头、土坯盖的，围墙全是石头跟土坯，这样的围墙妨君子不妨小人，唯一的好处就是隔断别人视线的隐私性。
这样的家，却是沈梦璐的港湾，还没进家呢，就扯嗓子喊起来了，“爹、娘，我回来了！”
李美云已经下工回家了，正在做晚饭，听到闺女的声音，笑骂道:“回来就回来了，喊啥喊，姑娘家也不知道文静点儿。”
沈梦璐进门把自行车停好，把牛肉拿出来，提着走到厨房，欢快道:“娘，给您看好东西，牛肉，大棒骨，还有牛胸油，托了我们单位的王大姐她婆婆才买到的，今儿晚上咱们就吃土豆炖牛肉吧。”
李美云把牛肉拿起来一看，除了那小块的牛胸口油瞧着肥，其他的几乎都是瘦肉，便恨铁不成钢道:“都十八了，马上就要成人家过日子了，连块肉都不会买，瞅瞅这肉瘦的，咋待客？”
沈梦璐疑惑道:“待客？谁啊？”
李美云:“你姥姥家的邻居赵莲香给你哥说了个姑娘，要是成了，不得请客吃饭啊。”
沈梦璐眼睛一亮，忙问:“介绍的哪儿的姑娘，家里咋样？”
李美云:“公社西边山里的，家里也都是农民。”
沈梦璐:“娘，我问的是她家兄弟姐妹几个，家风怎样？可别像黄家重男轻女，还不讲理。”
她家里现在挺好的，爹娘明理，哥哥也疼她，也没啥特极品的亲戚，可不想找一个极品嫂子，再附带一门极品亲戚，破坏了她的安生日子。
李美云表情有些僵硬，这姑娘有五个姐姐，一个弟弟，家里头很难说不重男轻女，沈梦璐一瞅她娘的神情，就知道被她说着了，伸手把牛肉从她娘手里夺过来，“哼，给我哥说这样的对象，安的什么心，甭说吃牛肉，牛毛都没有。”
李美云斜了自己闺女一眼，数落道:“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他们家再重男轻女，姑娘好就成，你哥都二十二了，再不找，好姑娘都被挑走了。”
沈梦璐却道:“这样人家出来的闺女，百分之八十都是偷婆家贴娘家的性子，我可不想我哥去赌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我哥是二十二，又不是三十二，再说他是男的，怕啥，男的只要有本事，六十岁大汉照样能娶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
李美云气乐了，“你哥有本事吗？”
沈梦璐柳眉一竖，杏眼一瞪，“没本事，就让他学本事，我已经给我哥打听了一个木匠师傅，回头我找人帮忙说说情，看看能不能让我哥跟着学，有了手艺还愁找不到好对象？”
闺女的话李美云听着心动，这俩月被大队里人指指戳戳的，她也是着急了，这才退而求其次的，那家的条件，她也不满意呢，忙问:“那木匠师傅那儿，你有几成把握？”
沈梦璐摇头:“还没去说呢，不过就算这个木匠师傅不成，我再找其他的，真不成，就用钱砸，也能砸出个愿意教我哥的手艺师傅来。”
李美云气地一指头戳向了闺女的脑袋，“才领了俩月工资，就飘的不知道自己老几了，还用钱砸，你倒是拿钱出来，给我砸一个试试啊。”
沈梦璐脑袋顺着力道往一边歪了歪，脚步跟着往后退了两步，“娘，我有工资，我把我的工资给我哥当学费。”
李美云虽然欣慰闺女为儿子着想，也心动，但事情却不能这么做，闺女马上出门子了，婆家条件又好，他们家穷，帮不了闺女，但也不能拖闺女后腿，“你哥的前程让他自己挣去，你的工资拿给娘家用用，王家知道了，还不得闹退婚。”
沈梦璐想起王成瑞和刘惜月，眼睛一酸，咬牙道:“娘，我要退婚！”
第4章 感动
◎姜还是老的辣◎
李美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梦璐用坚定的语气再次说道:“娘，我要退婚！”
“哐当！”
厨房外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而这时厨房的蒲草帘子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沈岩高大健硕的身影就闯了进来，一双杏眼瞪得有铜铃大，粗声粗气地问道:“璐璐，是不是王成瑞那小子欺负你了，哥这就去打断他的腿。”
说完就要往外走，沈梦璐赶忙拦住他，“哥，你听我说完。”
沈岩怒其不争，气道:“说啥，那小子欺负你，你还替他说话，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沈梦璐气地抬脚就踹了他的小腿一脚，“你脑袋才被驴踢了呢，你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被欺负了，看不成我笑话是不是？”
话刚落他们家西边的邻居赵水仙进来了，一进来就好奇地问道:“刚才听沈岩叨叨璐璐被欺负了，咋了？”
沈梦璐瞪了眼沈岩，转身笑着道:“赵奶奶，我哥跟我耍着玩儿呢，您来我家是找我娘吗？”
李美云这时候也出来了，问道:“赵大娘，有事？”
赵水仙笑呵呵:“我们家没盐了，借点盐炒菜。”
李美云一拍大腿，“您咋不早来一会儿，我家仅剩的几粒盐，全让我放锅里头了。”
赵水仙不相信，“一点儿都没了？”
沈梦璐一拍自己脑门子，“哎哟，娘，我今儿回来忘记买盐了。”
李美云佯怒道:“你能记得啥，也就是咱们大队代销点卖盐，要不然明儿做饭都做不了，赵大娘，您要买盐得赶紧去代销点，社员都下工了，去晚了怕买不到了。”
赵大娘一想也是，赶忙离开了，沈梦璐这才撇了撇嘴，“赵奶奶，老想占别人便宜。”
李美云和赵水仙大半辈子邻居了，自然知道她啥德行，没跟闺女一起吐槽，反而低声地冲着俩兄妹道:“你们俩跟我进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均感觉到事情不妙，老娘这表情，一看就知道憋着大火，他们也不敢多说，赶忙跟着走了进去。
不过这次不是进厨房，而是进了堂屋的卧室，进了卧房，就瞅见他们老娘阴沉着脸坐在炕边，两人均头皮一麻，赶忙乖乖站好！
李美云瞅着这俩不省心的，压抑着怒气问道:“沈梦璐，你说要退婚，是认真的吗？”
沈梦璐抬头，表情很是认真地看着自己老娘，“娘，我不会拿这事开玩笑的，才订婚多久，王成瑞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不退婚留着过年啊。”
沈岩炸了，嚷嚷着就要出门，“王成瑞他竟然乱搞男女关系，我去打断他的腿。”
“沈岩，你给我站住。”李美云一拍桌子，叫住了儿子，“你都二十二了，说话做事能不能用用脑子。”
沈岩站住，不服气道:“娘，王成瑞他欺负璐璐，难道就这样算了？”
李美云气地一手抓起扫炕的笤帚砸向了儿子，“你的嗓门再大一些，生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
笤帚砸过来，沈岩手一伸，就把笤帚接手里了，“娘，您就是打死我，我也得去揍王成瑞一顿。”
李美云何尝不想把王成瑞打一顿，可是这是打架能解决的事儿吗，但是打了人之后呢，沈岩哼哼，“先把人揍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小子要揍谁？”
沈父沈启新的声音响起，屋里多了一个四十多岁，眉眼跟沈岩有五分相似，穿着深蓝色夹袄的男人。
沈岩一见老爹，赶紧把王成瑞乱搞男女关系的事说了，不过这次的声音小了点，沈启新毕竟上了年纪，性格沉稳多了，他听后，拿起腰间别着的旱烟，没有放烟叶，皱着眉头干抽了两口，这才问道:“璐璐，这是真的吗？”
沈梦璐点头，“嗯，那女人是他信用社的同事，人家未婚夫都找上我了。”
沈启新听后，再次狠狠地干抽了一口旱烟，这才从炕上站起身，咬牙道:“那就退婚，璐璐她娘，给我拾几个鸡蛋，我去找当初的媒人，让他去王家透话。”
李美云犹豫了:“当家的，真要退婚啊，儿子刚退婚，闺女再退婚，以后他们俩可咋找对象啊。”
沈启新坚持:“那也得退，王家小子不是良人，硬要闺女嫁过去，那就推闺女进火坑，嫁不出去，我养着。”
沈梦璐闻言感动地哽咽道:“爹，我有工作，我养您。”
李美云也跟着拍着大腿哭了起来，“贼老天，专门欺负老实人，以后可怎么办哟。”
“甭哭了，赶紧拾几个鸡蛋，我去媒人家走一趟。”
沈启新心头也不好过，但他是一家之主，必须得撑着。
“爹，娘，等等，先别去。”
沈梦璐赶忙拦住爹娘，沈启新沉着脸，“咋，你还惦记着王成瑞那小子，不想退婚？”
沈梦璐赶忙摇头:“爹，咱们就这么直愣愣地去退婚，王家那边能愿意吗，肯定会想法子给我扣屎盆子，咱家可没王家能耐，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家。”
沈启新叹气，再次拿起了旱烟干吸起来，李美云也坐了回去，沉默地抹眼泪，沈岩直接蹲地上抱头。
沈梦璐也很无力，王成瑞如果想要退婚，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好聚好散，他们小门小户的，也不想招惹是非，怕就怕他跟剧情里一样，明明自己劈腿，还想把错儿安她头上，所以她必须拿住他跟刘惜月的把柄。
可这年代风气保守，甭说处对象，就是夫妻走在路上，俩人之间都得间隔至少半米远，想要抓奸成双再退婚，可能性为零，所以想要这对狗男女勾搭的证据还真不容易，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拍到狗男女的亲密照片，看他们还怎么狡辩。
“璐璐，你打算咋办？”
沈启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的声音带着沙哑，不是吸烟吸的，而是忍气忍的。
沈梦璐抿了抿唇，跟家里人说了她要借照相机拍证据的想法，李美云还以为闺女有啥好办法呢，原来是这个，气道:“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轻松，咱家的锄头都舍不得外借，照相机那金贵的东西，谁肯借给你。”
“爹、娘，我明儿去上班的时候，问问同事，或者问问同学。”
沈梦璐也没啥好办法，她来这里三年，尽管有意识地拓展朋友圈，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年代出门不容易，不说交通不便，就是进城的介绍信就能把人卡死，她唯一能够有机会拓展朋友圈的机会，就是高中时候，可这里上高中靠推荐，她初中对口就是隔壁公社的高中，里面的同学就是就收他们俩公社几个大队的学生，她去哪儿认识大人物，能认识老校长，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而她跟家里人说退婚的事，也是需要家里头帮忙，照相机金贵，需要好东西才能打动人，才能借到，有照相机的人家不缺工业品，稀罕山货还差不多，这就得家里人帮忙了。
沈启新又问:“那个女同志的未婚夫找你咋说的？”
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沈梦璐想了想朱淇那可怕的样子，咽了咽口水道:“他说他想退婚，想跟我合作，我让他先拿章程，再说合作。”
沈启新点头，“嗯，你明儿先看看他的章程，两家人使力气，总比咱们一家人强些。”
说着就分配了任务，“璐璐她娘，你明天还是去璐璐她大舅那儿看看，看看他认识的人里面，谁家有照相机，我和沈岩明儿去一趟表姑家，用粮食换点稀罕山货，借照相机这金贵玩意儿，没点儿稀罕东西，人家可不舍得借给咱用。”
沈梦璐赶忙道:“爹，不用粮食换山货，我从供销社买些手电筒，暖壶啥的，这些山里人更稀罕。”
沈启新想了想，便同意了，山里不缺吃的，就缺这些工业产品。
商量妥了，一家人便去吃饭，因为有心事，晚饭吃的味同嚼蜡，沈梦璐见家里人发愁的样子，再一次坚定了自己要变强的心，她不想一次一次地经历无奈。
而与沈家不同的朱家，朱棋那是大口干饭，红薯窝窝头就吃了仨，还喝了两碗南瓜小米粥，这才吃饱了。
“爹、娘，我吃饱了，我有事，出去一趟，今儿晚上就不回来了，不用给我留门。”
朱爹朱全新把筷子“啪”地一声放桌上，怒道:“大晚上去哪儿鬼混？”
朱棋无奈道:“爹，您能不能想我点好，我是去山里寻点稀罕货找工作用。”
朱母张桂花急了，“大晚上山里危险，你就不能等着明天去。”
朱棋:“娘，白天人多，那东西被人看见了，就得交大队了，您放心，我和国强、贵林一块去，国强还拿着他爷的鸟统呢。”
朱全新却支持儿子，“让他去，这么大人了，也该找份正经工作了，要不然我都不好跟老刘家开口谈婚事儿。”
朱棋听到刘家俩字，他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没有说退婚的话，他爹就是老顽固，奉行一诺千金，只要老刘家不退婚，刘惜月没啥原则性错误，他连退婚的话都不能提，不过没关系，他会让他自己提退婚的。
“当家的，你没觉得咱家老三，这两天有点不正常？”
等朱棋离开后，张桂花忧心忡忡地跟朱全新说道，朱全新喝了碗里最后一口南瓜小米粥，不在意道:“他就没正常过。”
说完，朱全新就起身出去了，他得去国强和贵林家瞅瞅，看看臭小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而朱棋说的话半真半假，去山里头寻稀罕货是真的，不过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照相机，省城黑市的洪懋，路子广，如果他那儿不成，就找他哥在省城百货大楼工作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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