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她手都在抖。
而南雪却丝毫不慌,看着南青沅的动作,她拍掌叫好,半晌后又靠近南青沅耳语道:“我不是傻子,这些照片这么好看,我又怎么可能只留下一份呢?”
南青沅垂落在腿上的手握拳,她深吸口气,沉声道:“李雪,善恶终有报,我劝你好自为之。”
“教育谁呢?”南雪冲她莞尔一笑,“南青沅,之前我不敢发,是因为我还有南家千金的身份,但是现在我不怕了,我什么都没了,南家也垮了,池焰也和你结婚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与此同时,地下车库驶来一辆汽车,红蓝色的灯来回闪烁,从车上下来几个警察,走上前问道:“你们报警的?谁喝酒了?”
“她喝的,”南青沅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去看南雪一眼,那双眼眸自始至终空洞无神,警察拦住她吹气的时候,她也面无表情仿佛一个傀儡一样配合。
浴室内玻璃杯摔破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南青沅的回忆,她摇头将企图将刚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忘却,可却总是有一个校服女孩儿可怜兮兮看着她的画面浮现。
南青沅任凭水冲刷她的身体和脸,她放空思绪,耳边却响起南雪的声音,“这些照片这么好看,我又怎么可能只留下一份呢?”
南青沅不是圣母,她也没有一颗圣母心,她一直觉得生活不尽人意,她本来可以过上优渥的生活,却因为李兰的故意抱错过上了不属于她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不疼不爱。
她以前还不知道身世时,从未嫌弃过家里,她的心愿是让李兰和李洲过上好日子,可这一切在得知自己的人生被偷换了时,她的信念一下子崩解。
她崩解的不是因为自己过上了没钱的生活。
她崩解的是南雪过着她原本应有的日子,拿着她亲生父母辛辛苦苦赚的钱买下昂贵的手机拍下她狼狈不堪受尽屈辱的一面。
她崩解的是,南雪拿着她亲生父母的钱,穿着光鲜亮丽的裙子,耻笑她校服衣服洗的发白;她崩解的是,南雪穿着她亲生父母赚钱买来的高级内衣,却在厕所耻笑她穿着廉价的背心式内衣。
可南青沅却清楚知道,这原本的日子是南雪该过的。
是南雪忘记了,她身上发白的校服、宽松的背心内衣,其实都是她南雪应该穿的,而不是南青沅。
自从南家人表态要南雪不要她,南青沅就做到了足够的体面,除却上次的圈套,她没有再踏入南家一步。
水洒在脸上,她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崩溃无助、手抖嘴颤、她已经克制了很多年不再去回想起那些过往,她并非因为一张照片失控,而是那段时间的阴暗在她心里留下了永远的创伤。
她努力忘却,好不容易释怀一些,可偏偏老天又不尽如人意。
如果天能对话,她真想问问老天,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南青沅垂眸地上破碎的玻璃杯,她不想再让脑海浮现起那些过往的画面,几分钟后,浴室内响起南青沅低沉的尖叫,浴室的地板上流出鲜血。
是她把脚踩到玻璃渣上,让它刺进柔嫩的皮肤,流出鲜血随着流动的水深红色慢慢变成红色再变成淡红最后融入清水里。
疼痛使她短暂忘记那些画面,她关掉水,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拿着药箱熟练的包扎,抬起脚翻过脚底时,白炽灯下,一双白嫩的脚底好几道一样的伤痕。
她却已经习惯那样,垂着眼默默包扎好。
院子内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南青沅知道是他回家了,也不知怎的垂下的眼眸啪嗒掉了一滴泪,砸在了脚踝上。
池焰看着院中随意停放的车子,眉头微挑,他上前,却发现南青沅的手提包还在副驾驶上,她向来不是那么冒失的人,池焰垂眸,伸出手搭在车门上,发现她连车门都没关牢。
他顺势打开车门将包拿出来,提着上楼。
空旷的屋内响起踩楼梯的声音,旋即响起敲门声,“睡了吗?”
南青沅没应。
池焰推门而入,落入眼眸的是南青沅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副深睡的模样,屋内还点了香薰,味道很舒缓。
料想到她可能是因为失眠才点了香薰,如今睡下,他就没再打扰,把包包放在衣帽间里,转身离开房间。
门开又关上,只在一瞬间,南青沅的眼眸便睁开。
-
脚心的伤口不算大,南青沅只要不用力踩地就看不出她的脚疼,走路慢慢踩就还算正常,她在海月岸窝了两天,期间Vivian打了电话给她,邀她出去逛街,她都拒绝了。
察觉南青沅的情绪似乎不大对,Vivian以为是一时的杀青闲下来没事干,于是便时不时的发微信给她,告诉她这几天圈内发生的好玩好笑的事情。
这一天,Vivian发了一段语音。
“我和你说,就咱们宿命的那个女二南雪,每天眼睛抬到天上去的那个,听说是酒驾被查出来了,驾驶证吊销了不说,还掉了很多粉丝,被人说没素质没基本常识。”
南青沅面无表情的点开下一段话
“上次去试镜的电影,导演请你再去试镜,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签了。”
这是南青沅这几天以来听见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她给回了一句,【有约什么时间吗?】
Vivian:【约了两天后。周一】
南青沅摁灭手机,微信又来了消息。
以为是Vivian,打开一看,是南雪。
两人早在宿命开拍的时候就加了微信好友,但一直都没聊过。
南雪发了一个地址,道:【过来谈谈。】
南青沅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那晚刚看见照片整个人的脑子仿佛转不过弯来,这两天细细回想,南雪有照片却没发,肯定也是有所顾忌。
南青沅倒是想听听,南雪到底想干嘛。
南青沅换了一套小香风的裙子,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一改往常的低调,她开了辆超跑,一会儿就到了南雪发来的餐厅,这里是吃西餐的,南青沅把车子停在餐厅门口的停车位上,拿着限量款包包走下来。
她带了一顶限量款的帽子和墨镜,遮住了她的大半张巴掌脸。
南青沅一走进去,侍应生上前询问,“小姐,是一个人还是朋友在?”
南青沅一眼就看见南雪,她一边走向南雪一边道:“有人在。”
侍应生没再跟上。
南青沅走到了南雪的位置对面坐下,她挑选的地方是一个靠窗的角落,南青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按照南雪一贯的高调风格,这个餐厅她可看不入眼。
看来是真的落魄了。
南青沅把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墨镜和帽子没摘,就这么平视着她。
南雪抿了口水,她从头到脚打量南青沅,包括刚才的超跑,南雪心里的滋味不好受,看来池焰是真的疼南青沅。
豪车、名牌包、高定衣服、全都给南青沅搬过去了。
她面上不显,靠在椅背上,还是一副高傲的模样,冷声道:“今天找你出来不是叙旧的,也不是道歉,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说说看。”
南雪嘴角一勾,认为自己拿捏到了南雪的七寸,于是便道:“你让池焰帮助南家做起来,而且你也退出娱乐圈,和池焰离婚。”
南青沅嘴角微扬,道:“还有吗?”
南雪往前,双手撑着下巴,道:“最好和之前一样出国,永远不要再回来。”
南青沅的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一个画面,但太快的瞬间,她捕捉不到,也链接不起来,让她的心蓦然一沉,仅一瞬,她便恢复了刚才的冷漠。
南青沅冷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就凭昨晚的那些照片,”南雪往后一靠,姿态散漫,“你别忘了,一旦这些照片公布出去,你会遭受怎样的眼光,被人指指点点的是你,可不是我。”
“找个发照片的替罪羔羊简单的很,”南雪笑了笑,“我可以把我洗的干干净净,但是你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从小就开始拍艳照,又怎么会配得到大家仙女的称号呢?”
南青沅觉得南雪和李兰这对亲生母女共同的点就是很喜欢颠倒黑白,那些所谓的“艳照”是她们强制给她拍的,现在成了她自己拍的艳照。
南青沅答应不答应的意义其实不大,按照她对南雪的性格判断,就算她按照南雪的要求做到了,南雪也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打算答应。
“那你试试,”南青沅冷声道。
南雪的笑容顿住,南青沅的态度和那天在地下停车场的差别很大,她那时候明显都感觉到南青沅的害怕,现在怎么又那么淡定了?
南雪只觉得是力度不够大,她思索片刻,加了一条,“你不要忘了李洲,事成之后你出国我可以帮你——唔。”
“你疯了吗?!”南雪的脸上有大片水渍,头发也湿哒哒的,狼狈大吼。
南青沅的手拿着杯子,在南雪说话时,她把里面的水尽数泼到了南雪的脸上,之后怒道:“你才疯了,李雪你做人忘了本,李洲是你亲弟,你身为他亲姐,宁愿眼睁睁的看着他没钱治疗也不愿意出一分,现在还好意思拿李洲做为谈判的条件,你还有良心吗?”
说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拿李洲来做文章。
南雪抹了一把脸,恶狠狠道:“我可没这样的弟,谁爱认谁去,”南雪转念一想,笑了,“你那么在意李洲,那你等着吧。”
南青沅把杯子放在桌上,响起沉闷的声音,“你要是敢动李洲一下,我绝对可以拿上我的命陪你玩,绝对。”
南青沅抽了五百元丢到南雪的脸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南雪,“见你约人却落魄成餐都点不起,这顿,算我请你。”
狠话加上羞辱,南雪再也忍不了,举起杯子狠狠地砸向地板,哪知杯子是玻璃的,侍应生很快就上前,抱歉的道:“小姐,这个杯子您需要赔偿,价值一百元。”
南雪感觉又被羞辱了一次。
南青沅开车离开,风吹动她的头发,她目视前方,等红灯时,她看着路过的公交上贴满了利恒集团旗下的广告,许多大幅墙上也滚动着利恒集团。
再一滚动,巨大的荧幕上,出现了池焰的照片。
照片上池焰穿着高定灰色西服,身高体长,西服贴身修饰出大长腿,他单手插兜,目光深邃目视前方,隔着荧幕都能感受得到他强大的气场。
在这一刻,南青沅才真真正正明白池焰在商界的地位。
红灯变绿灯。
南青沅往左打了一下方向盘,她掉头,往回走。
利恒集团最顶层。
池焰坐在真皮椅子上处理文件,几秒后,那份文件被盖起来,被他烦躁的扔在了一旁。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了。
旁边的董助垂眸,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询问道:“池总,您最近是心情不好吗?”
池焰倒不是心情不好,他只是觉得南青沅最近有些反常。
自从那天晚上他进去卧室放了包包后,连续两天她都窝在那个房间,他处理完工作赶早也要十点多才能到家,可每每那时她都睡下了。
池焰问了一下丽嫂,丽嫂说南青沅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可越是正常才越是反常。
两人最近只靠微信联系,而且她回的内容都很简短,有时候干脆不回,池焰活了二十多年,鲜少心情被这样牵动,但从以前到现在每次牵动他心情的都是南青沅。
以前康溯说女人是最难琢磨的,他不信,现在他觉得,女人比生意难琢磨。
池焰仔细回想了一下为何南青沅会突然变冷态度,明明在杀青宴上她和他还有说有笑那么几句,他中途先离开...等等。
“女人会因为聚会的时候你先离开,而生气吗?”
池焰实在无解,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董助,后者听了之后,仔细一想,认真回答道:“那得看你们是什么关系,如果是普通朋友,倒也没什么,如果是情侣或者夫妻,那一方先离开,丢下另一方,被丢下的那一个人多多少少肯定会有一些不舒服。”
池焰恍然大悟,正打算拿起手机给南青沅发信息,电梯在此时叮咚一声,池焰放眼望去,南青沅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
董助很有眼力见,上前点头问好后立刻下去。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南青沅和池焰。
池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南青沅面前,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淡声道:“刚才和董助说起你,你就来了。”
南青沅一顿,由着他牵着走到沙发上坐下,才问道:“说我什么了?”
“说你这几天有些反常,是不是因为我在杀青宴上先离开了,”池焰看着南青沅,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扭正她的小身板,道:“是吗?”
南青沅指尖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她莞尔一笑,顺着嗯了声。“也不全是,主要是拍戏太累,这两天只想安静的呆着好好睡个觉,加上你先离开了,我就没想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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