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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过完,不知不觉相京也变了色彩,巍巍帝都,首善之地。
宫门的朱红漆和银杏叶的明黄交相辉映,天空中落日熔金。
容蝶中午兼完职暂时回到寝室,隐隐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她放下包,先是看了一眼谭妙,后者牢牢抿住嘴唇,用一种类似于隐忍和忽然之间有了底气的目光迅速扫了她一眼就背过身去,容蝶分明望见她用袖子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接着容蝶又看向一脸不爽的宋青遇,紧接着宋姐就把她叫到外面,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寝室这样糟糕的氛围是因为顾年玺,这姐们儿失恋了。
“失恋不是很正常么。”容蝶抱着双臂,有些不明所以。
“你也不看看是谁,是哪个祖宗失恋。”宋青遇头大得不行。
不说都要忘了,容蝶一下子回忆起什么,点点头:“她这是又闹情绪了?”
“可不是嘛,她这前脚刚失恋,后脚就把火气撒在我们身上,尤其是谭妙啊,都快被她说成什么样了,嘴巴也没个轻重的。”
容蝶了然:“嗯,要不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说说吧,总不能老这样。”
难怪刚才谭妙用袖子抹脸了。
宋青遇一脸的去路无门,接着对容蝶露出救世主一般的表情:“我们说的她可全当放屁,唯有你....”
容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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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是上午那会儿分的,顾大小姐一回来就开始卸妆,椅子摔得震天响,接着就开始挑剔这那,一寝室的人都被她惹的毫无情绪可言,还是容蝶回来了,她这才消停些,没有再造次。
没想到刚才一直嫌弃这那,现在又口口声声说着一会儿要跟某人出去唱k。
可已经过了半拉点了,全寝室的人都在用一种很震惊的目光看着她。
“你怎么还不化妆捣鼓你那红毛,年姐?”周楠忍不住问。
顾年玺窝在椅子里,长长的法式指甲是晶莹剔透的粉樱桃色泽,听闻这句话,她毫不在乎的笑笑:“我怕什么?他是我即使不化妆不洗头,素颜见面都有底气的人。”
一直没出声的容蝶忽然轻声道:“那放着这么好的人不要,是不是太蠢。”
顾年玺愣了一秒钟,腾的站起来,快要气疯了:“容蝶!我平时可是对你最客气!”
天都知道这个寝室,顾小姐谁人都看不上,唯有容蝶能叫她给几分薄面,可是没想到容蝶却这么不给她面子。
容蝶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干预,感情是双方的,她自己都过得一团糟,有什么资格管别人?
可这话要是不由她来说,是寝室其他人说的话顾年玺就更听不进去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容蝶语气里透着一抹疲倦。
她摇了摇头,又接着解释:“只是那个你素颜见面都有底气的人他最近骚扰你下铺还有对床的人时间太久了,如果你们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就不要来打扰我们这些外人,毕竟我们都不是你,做不了你的决定,更不了解你。”
“他,他找你们做什么?”顾年玺懵了,瞪大眼睛看向宋青遇。
宋青遇单手按着太阳穴,有些无语的翻了个小白眼:“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为了通过我们,来了解你啊。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几点下课....”
说罢她背起包,点到即止,耸了耸肩就从寝室出去了。
容蝶倚靠在寝室桌旁,低头收拾,神不知鬼不觉含了根糖,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也拿着包离开了。
独自留下顾年玺,瘦成纸片一样的姑娘丢掉手机,烦躁地抱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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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又要去哪儿,容小蝶?”
出了寝室,见容蝶又往门口方向跑,宋姐不住的晃脑袋,对她露出惋惜心疼的眸光。
容蝶笑着:“还能去哪儿,去赚钱。”
“我算是彻底弄懂了,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财?深藏不露啊容小蝶。”
类似的话宋青遇已经快说腻了,也已经不指望她能回归正常的学校生活,只求她在校外平平安安就好。别是被什么坏人给骗了,最后能脱身就好。
能脱身吗?容蝶只笑,没吭声。
和宋青遇告完别,容蝶再度踏上了赚钱替她妈治病的旅程。
一切她都计划得非常完满,等最后的游乐园兼职金到手,应该就能凑齐手术费,这些天虽然没日没夜,但好在有盼头。
第15章
忙完兼职的活儿, 已经是晚上十点,容蝶终于能抽出点时间复习功课。这附近有家KFC,全天营业制, 她进去点了份基础餐, 坐着打算温习会一儿。
时间在指缝中一不留神滑过去, 她看了三门基础两门二阶的课业,最后被一道理论题折磨得不行, 最后实在太累, 容蝶没撑住, 一头趴倒在桌面上。
没想到这一趴, 她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身下的悬浮长桌朝向外侧,紧贴着店面的玻璃门, 正对着外面黑漆漆的天宇和通明的街道, 她手臂下边还压着本《西方经济学》和《投资原理》, 每天的平均睡眠时间不超过4小时,已经严重低于正常的范围。
不知道睡了多久, 容蝶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像是来到了臆想的世界里, 整个脊背都被浸泡在柔软温香的天鹅绒中。
有飘香的热源, 厚重又舒适温柔, 叫她想沉溺, 她困眼蒙眬地又换了一侧睡。
应该是趴睡的姿势并不好, 她的另外一边还是寒冰冷悬崖, 胳膊被压得僵麻。
而另一侧是想沉溺的岛屿, 两种极端的反差下, 容蝶最终还是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容小姐。”一睁眼, 又是她又惧又期待的眉眼。
“司先生....”
这回终于是会叫人了,司怀衍弯了弯唇沿。
“我来附近取车, 碰巧见长得像你,你怎么睡在这儿了,会着凉。”见她醒了,司怀衍装作像是才看向她。
“我.....”容蝶也是刚睡醒有些懵,她看了眼身后,KFC店里已经没有多少食客了,夜色降临,只剩下背着硕大的宅急送红色保温箱的外卖员正在前台等待取餐。
她慌忙直起身时,发现身上披盖着的外套。
原来梦中的体会不是虚构,而是来自于真实。
容蝶如梦初醒,她竟然睡着了。
匆匆将书还有笔记塞进包里,她打算起身离开。
可是出了店门,街道空空荡荡,她一下子又有些无措起来。要去哪儿?该去哪儿?该怎么去?
一回头,只见司怀衍手握白色纸杯子的热饮,站在她身后。
他眉眼奕奕,身形高大,月亮都失色无处遁形。
容蝶:“……”
“三分甜。”他将热饮递给她,看向她的目光温和清舒,缓声说。
容蝶深知无功不受禄,但是在这样的夜色里,说不,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于是她选择接过,微垂着眉眼低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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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路边的石板椅上,夜凉如水。
容蝶捧着热饮喝了一口,没想到竟苦得厉害。
她不爱吃苦食,一味只喜爱甜食。
茶苦的滋味充斥舌尖,但很快开始回甘。
没想到苦的东西最后也能吃出不一样的甜,苦尽甘来大抵就是这么个形容。
“司先生喜欢喝这家吗?”容蝶轻声细问,她的视线落在热饮的杯身,上面斯宾塞体的英文Logo极其流畅精美。
夜幕下,女孩子莹白的脸像是玉石般幽微纯净。
司怀衍没有回答,眼底涌动着看不分明的情绪,过了会儿,只说:“因为附近只有这家。”
原来如此,并不是喜欢,只是没得选罢了。
短暂的静默后。
“需要帮忙吗。”这是第二次,男人没头没尾的问话,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容蝶微微一滞,帮什么忙?是像上次那样开车帮忙送她去往目的地,还是说帮她解决心头的困苦?无从得知。
“挺苦的。”容蝶想了一会儿说,“但是也挺甜。”她同样回应得没有首尾。
不等他说什么,容蝶又说:“司先生肯定不能懂我的苦处。”
司怀衍笑,“或许吧。”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容蝶忽然想起睡着之前遇到的难题,眼前人的身份她自然是知晓的,金融界巨鳄,这个时候不请教更待何时,于是又一次胆大包天地开口:“司先生,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么。”
他眉目始终温润:“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此刻的你正面临着投资方面的选择,可是那些可供选择的选项却充满危机,但是命令你必须选择一个,你会如何抉择?”
司怀衍还以为她会问什么,笑了一下:“简单,做篮球卡。”他说,“当然,这是一种官方的答案。”
“篮球卡?”容蝶有些懵。
“是的,篮球卡。”夜色下,男人面容英挺,气质卓绝,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和一个姑娘坐在无人绿化带旁的石椅上,聊着投资方面的话题,“篮球卡就是做能力数据。”
容蝶不自觉被吸引,牢牢看向他。
“通常,篮球卡会将球员按照体能、攻守和心理三方面打分。”他微微停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宇藏笑,紧接着继续说。
“打完分后就能知道这位球员整体的优势和劣势,安排他上场时也会参考这些数据。在生活中如果遇到类似的问题,譬如要在不确定的领域投资,但是无法界定这些类公司的能力,就可以从各方面分析他的优点和缺点,再厘定跟他合作的方式。全球最大避险基金公司的主席Ray Dalio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管理他的公司。”
“那您呢,您也是这样管理公司的吗?”容蝶从刚才一直没有弄懂的课题,没想到此时此刻正有总裁本裁来给她做解答。
司怀衍听闻摇了摇头:“并不,我接纳所有的锋芒或是迟钝,我只看结果,从不在意过程。”
不在意过程——
容蝶的心跳倏忽间漏拍,本以为他也会按照常规方式来避险,可是没想到他却不期地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判断。
末了,容蝶似是想通,折磨她的理论题也有了解答,缓缓低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确实,不论过程怎么样,只要结果是好的,这一路就不算白费。”
她音色空灵,在夜幕下清凌凌地很是好听。
这又何尝不像她如今的生活,一路颠沛,一路朝着期望中的结果前进。
但只要结果是好的,这一路就不算白费。
司怀衍闻言,笑着喝了一口回甘的茶,望向她的目光依旧柔情深邃。
——这是凌晨两点的路边奶茶,普通却又那么的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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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夜,往后很久,容蝶再也没有遇见过司怀衍,他们之间相处过的细节就像是一场梦。
一个身居高位,于琼楼玉宇处俯视人间,一个身处凡尘泥潭,拼了命往上爬不至于深陷。
二者渭浊泾清,可以说没有丝毫可以相交的点,然而还是于茫茫人海有了点滴的交集。
这半个月时间的经历,于容蝶而言足够惊心动魄。
走进地铁站,踏上回学校的路,容蝶穿着换洗多次后有些掉色的pu面棉衣,聚氨酯这种材料做的衣服很便宜,性价比高,她不喜欢暗色,但也买了烂大街的黑色,毕竟耐脏。
帽子是19岁生日那天宋青遇送她的礼物,鹅黄色棒球帽,据说很贵,容蝶没问价格。她脸型非常适合戴帽子,即便上衣下装鞋子都很朴素,但是在人群里依旧很突出,从前也有星探跟过她,但容蝶摆手拒绝了。
那套司怀衍送她的衣服,容蝶已经将它们压在了柜子的最深处。
只要不看见,她就不会胡乱生出异样的心思。
背着泛着白浆色的牛仔帆布包,容蝶坐在晃悠悠的列车里,整个后背贴合着座椅,朝后仰躺,看着窗外的风景,地势由高落低,再由低转高。
熟悉的四号线,高架路上的风景她日夜看,却始终感觉融入不了。
这段时间她体会过身在云端、高不可攀受人敬仰,也尝过在茫茫人海、寻三两钱财的不易。
列车到站停靠,上来一批人又下去。
也只有在这种身心放松的时刻,她才会开始回忆和司怀衍相处的细节,她好奇他每天使用的香氛气味,每天更换的领带的颜色,每天通勤时会不会有漂亮的女孩子和他搭讪....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手机传来简讯震动,容蝶过了很久才从包里拿出,消息提示最后一笔薪资已经入账。
她一直紧绷的脊梁骨也终于是真正松却了下来。
起初迷茫,被疾病降灾后深感恐惧,没钱走投无路时的辛酸,期间也做过几次流光溢彩的美梦....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尽头,好在结果是满意的,容蝶看着账上的余额,她终于是凑齐了手术费,没人能懂这一刻她内心的滋味。
那是一种无论什么糖果都无法企及比拟的解脱般的甜蜜。
拿到尾款的时候,她回寝室睡了一觉,等着明天去医院交钱。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睡得最踏实、最好的一觉。
同寝室的几个见她回来倒头就睡,也估摸着她一直忙碌的事儿已经办成,不约而同的提前闭灯,让她好好睡上一睡,一向熬夜的顾年玺,顾大小姐竟然不是最后关灯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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