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足足5分钟,那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乔子鸷这个人,仿佛真的从南城消失了一样。
“给。”
沈星禹回来了,将买好的奶茶递过来,垂眸,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祁萻的手机屏幕。立马认出了微信对面是谁。
纯黑色的微信头像,仅仅右下角有几抹白,“joe”,艺术体,纯白。
“joe”是乔子鸷的英文名,乔。
沈星禹无声地抬起眼眸,不愿再多看。
只是这抹神色还是被祁萻抓了去,女孩赶紧摁灭手机,将其揣进衣兜里,捂得严严实实。
好像一个小秘密一样,不愿被别人知道。
却不想,迎上沈星禹的视线时,沈星禹直接问她:
“你,是不是喜欢乔子鸷?”
…!!
祁萻整个定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心里的某处,恍若明明紧关着大门 ,却突然被人撬开一道缝隙,光洒了进去。
一切都如此唐突,令人无从适应 。
“没有,不是,不是…”女孩不停地摆手否认。
兴许出于自我保护,又或者是因为慌乱失神。
祁萻再次开口补充:“他明明那么讨厌。”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怀疑自己说的话。
真的只有讨厌,没有喜欢吗?
祁萻迷茫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愕然瞥到了沈星禹斜后方的一道身影。
眼眸倏然亮了。
她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
乔子鸷。
--
几个小时前。
乔子鸷从学校出来后去了网吧,网吧离学校不远,他和肖河他们经常去。连网吧老板都认识乔大少爷。
老板是个30几岁的男人,听说以前是一街头混混,后来改邪归正当起了网管。
乔子鸷进店时一张脸黑沉沉的,老板站收银台看见后笑侃他:“哟乔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媳妇儿丢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子鸷那张臭脸变得更臭了,眼皮都没掀一下就往网吧最角落里走,最后找了一台电脑坐下。
那边老板自个儿嘀咕:“看来是真丢媳妇儿了。”
刚登录上游戏账号,肖河和赵小亮打电话来找人,乔子鸷没接,还把电话关了机。
后来,旁边的人就听到乔子鸷在这边敲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的响,一下比一下重。
感情键盘不是他家的似的。
确实也不是他家的。
老板隔着半个网吧,听着这边的动静都觉得肉疼,心疼自家的电脑键盘。
那键盘可不便宜。
为了满足顾客追求的游戏手感,他特意新购进一批上等的键盘。
光一个,都要好几百块大洋呢。
老板忍不住了,想上前去提醒,轻点可否?
结果看见乔子鸷将面前的饮料“碰”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还是那张阴沉的板砖脸,火气一点都没有消退的意思。
老板默默地又退下了。
自我安慰道:
没事儿,鼠标键盘坏了就坏了吧,乔大少爷有钱,赔得起。
乔子鸷浑浑噩噩地玩了两把游戏后,身子往后座仰,随手一甩,鼠标被扔在桌子上。
真特么没意思。
这边老板大叔却乐开了花。
安静了。
终于安静了。
大叔心里松口气,他的宝贝鼠标和键盘可算是得救了。
后来,乔子鸷找了一部美剧看,静坐在那边,一声不吭。
老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借着送咖啡的名义,偷偷凑近了去看。发现乔子鸷双目无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心思根本不在电视剧上。
就这么一直坐着,眉宇冷淡,神色孤寂。
十七八岁的少年,还能有什么事情这么难过伤怀。
不就是那些莺莺燕燕的事情吗?
老板不禁摇头感慨:
哎,又是一个陷入爱情的大情种。
最后。
老板回去在苦咖啡里加了几块冰糖后,才重新给乔子鸷送回来。
加点糖,生活才能甜蜜蜜。
乔子鸷没点咖啡,等他喝完时,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个空杯子。
老板免费送他喝的。
失魂落魄地坐了一个下午后,外面的天都暗了。缺了一角的月亮高高挂起,晚风带了寒。
少年单肩挂着书包,手揣在裤兜里,一个人走在街上,除了有点冷以外,其余都还好。
他漫不经心地走着,直到……
前方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高一矮。
看清楚两人是谁时,乔子鸷的眸光倏然一凝,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霜雾。
五米开外,街灯昏暗,祁萻和沈星禹并排而走,身影模糊,但是依稀能看出两人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聊天。
他们说了什么,乔子鸷听不清楚。只听见街角时不时几声鸣笛声骤起,最后悠悠地飘远。
沈星禹碰祁萻额头的一幕,他也看见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祁萻身上,就一直盯着,眼睛比周围的黑夜还黑。
后来沈星禹离开,祁萻往公交站牌处走,他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漆黑的眼眸里终于有了熹微的光亮。
他以为,他们两人这是要分道扬镳,准备各走各的路。
没想到的是,后来沈星禹又回来了,手上还捧着奶茶。
同样的街道,同样的奶茶。
明明上次给祁萻送的人还是他,这次却换成了沈星禹。
乔子鸷胸口哽了一下。
不自觉地朝祁萻走去,动作要是再快一点,此时此刻,他应该拉着祁萻的手走了。
可偏偏走近时,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你是不是喜欢乔子鸷?”
“不是,没有,没有……”
“他…他明明那么讨厌。”
讨厌?
乔子鸷定定地站着黑暗里。
她对他说过很多次讨厌,可这一次,乔子鸷咬牙。
面前如同有一道高坎,他过不去了。
少年努力咬紧牙关,想把郁气往心里憋,可隐忍的情绪却从眼眸里跑了出来。
那双黑眸,神色浓烈,黏稠。
祁萻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哑,说不出话来,呼吸都紧了,
片刻寂静中,乔子鸷冷嗓喊:“祁萻。”
不是“乔祁萻”,而是“祁萻”。
祁萻心口一颤。
“好,如你所愿,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了。”
少年直直凝视着她,声音喑哑。
“真的,我特么要是再搭理你一次,劳资改名跟你姓。”
后面这句话,多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堵上了自己骄傲的自尊心。
话毕,乔子鸷走了,向黑暗而去。
那边不是回家的路。
祁萻愣怔地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一口气压在胸口,不上不下。
脑袋一片混乱。
--
乔子鸷这一走,消失了整整2天。学校找不到他人,家里更找不到。听说乔启辉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学校里,同学们私底下也在瞎猜乔子鸷到底去哪里了。连平时玩得最要好的好朋友肖河和赵小亮也不知道乔子鸷的踪迹。
这黄金三角,这段时间少了一个角,肖河和赵小亮上课都“老实”了,不和老师顶嘴,也不故意在课堂上说笑。
两人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诶诶诶,我听说乔少爷好像出国了。”
“出国?!出国去哪里了?”
“嘿哟,乔大少爷就是乔大少爷,别人离家出走顶多到隔壁巷子溜溜弯儿,我们乔少爷直接飞国外去了。”
“你们说的这些真的假的啊?可别误传啊。”
“我…我…我听别人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嗨,那你说什么说啊。八卦消息糊弄人的知不知道?”
……
下课十分钟,关于乔子鸷逃课去哪里的事情,班上同学众说纷纭。
祁萻写着作业,依稀听到同学们的谈话,也不知道他们说的真的假的。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乔子鸷确实是2天没来上学了。
她停住笔往左边看。过道那边的课桌靠着窗户,窗口的风钻进来,吹得课桌上的书一页一页地翻动。书页上有乔子鸷歪歪扭扭的字。
这两天,她已经习惯往那边多看两眼。
两天没见人,乔子鸷的抽屉却被塞得满满当当。
里面有巧克力,有饼干,还有……
成成叠叠的几份情书,粉红色。
班上女孩,和其他班的女生偷摸送的。
即使乔子鸷不在,也磨灭不了他在这个学校巨大的存在感,更加削弱不了大家对他的喜欢与爱慕。
至于具体是哪些女生送的,祁萻说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里面肯定有李雪的份。
昨天早上,她来学校来得早,一进教室就看到李雪站在乔子鸷的桌子面前,手里拿着一封信,最后放进了乔子鸷的抽屉里。
当时祁萻后退好几步,躲在教室外面,等看到其他同学走来,她才跟着一起走进教室。
“小祁萻,你觉得乔少爷到底去哪里了?”秦伊伊转身,喜欢趴在祁萻桌子上找祁萻说话。
祁萻收回思绪,呐呐道:“我不知道。”
“不会是出事情了吧?”
“难不成是被歹徒绑架了?”秦伊伊说得越来越邪乎。
祁萻太阳穴疼了一下。
“哈哈……”秦伊伊突然笑了起来,“吓你的啦,乔少爷能出什么事情。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班长怎么可能如此心平气和地每天按时上下学?”
“他们好歹也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家人。”秦伊伊多补充一句。
说的也是,祁萻往教室第一排看,关于同学们对乔子鸷失踪的议论,沈星禹完全置之不理,面色平静地翻着书。
她的心里才松一口气。
结束这个话题,秦伊伊说起:“萻萻,我妈妈说想请你到我们火锅店里吃火锅。”
“啊!”祁萻惊讶。
生怕祁萻拒绝,秦伊伊忙拽她的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呀,我爸爸妈妈说想好好招待一次我的朋友。这是我第一次带朋友回去,你该不会不去吧?”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祁萻哪里好拒绝,只好答应了下来。
她们把饭局约在了这周星期天。
当天早上,祁萻独自一人出门,坐公交摇了两个小时终于摇到城东。
秦伊伊的家在城东,她的家在城西,公交车整整穿过了整个南城。
下车的时候,对面街头正好是超市,祁萻想着第一次去秦伊伊家总得买点东西,她小小的个子藏在人流里,跟着人们穿过红绿灯去超市。
超市货物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祁萻一路走到了水果区,看见芒果她摸了两下,太软了,不好,她没买。
又看到旁边有红彤彤的苹果,她移步准备过去好好看看。
结果,刚一挪动步子身体好像撞到了什么,稀里哗啦的,一堆东西掉下来,砸在她的腿上。
祁萻惊慌地低头,看见脚下一堆卷纸在地上滚来滚去,场景颇为壮观。好在卷纸被透明包装袋包得很好,并没有散开。
“哎哟小姑娘,你说说你怎么走路的啊?”
有人满是怨意的责骂,是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从纸堆成山的手推车后面探出头来,头发盘在后面,看起来四十好几的样子,幽怨地盯着祁萻看。
祁萻嘴巴努来努去。
她刚才一心挑选苹果,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何况阿姨推着一堆东西,根本不招呼前面的人当心点,就这么闷声推着往前走,走在她前面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要给她让路。
除非眼睛长在后脑勺上。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阿姨嘴里骂骂咧咧地蹲下身子捡纸巾,祁萻心里是委屈的,小小地叹口气后还是蹲下来和她一起捡。
捡东西的时候,恍惚看见前面有一道欣长的身影,很是熟悉。
定眼一瞧。
少年站在五米外,还是上次那身黑运动装,头顶的鸭舌帽也是黑的。
他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拿着面包盯着她看,面色很平静,又似乎并不平静。
他这些天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在那站了多久?
祁萻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过以现在情形,地上还有一堆纸等着她捡,她无法立马过去问他。
乔子鸷静静地看着她,额头上的碎发乱糟糟的,下面一双眸子一如既然的黑,皮肤却白得发光。
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与生俱来的矛盾感。
在外流浪了三天的少年,神色有些颓丧,却依旧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傲气。
他似乎对上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站着不动,看起来并不想出手帮助她。
果然下一秒,少年抿着薄唇,淡漠地走了。
祁萻也没指望他能帮助她什么,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捡地上到处乱窜的卷纸。
也是,他那天那么绝然地说过,他要再搭理她他就改名跟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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