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运转念力,伸出手,想要拦截对方。
数天前她已经成功突破了四大行中的“练”,而“练”的意志越强,“发”就越能发出。
此时此刻,害怕美穗受到伤害,害怕这只恶鬼崩溃逃走,波及无辜百姓的意志达到了顶峰。
一直以来见月心心念念的念能力,就在此刻,忽然地爆发了出来。
成千上万道肉眼不可见的念力凝结而成的线,从她身上发射出来,遮天蔽日,直冲着已经化为黑雾,越过美穗逃走的鬼袭去。
追击过程中,其余念线逐渐化为虚无,只余一条,如龙蛇一般,灵活矫健,眨眼间追上了隐雾。
随后,见月手腕一抖,那根念线自动变为一个圈锁,牢牢套住黑雾。任凭其挣扎,分散合拢,可念线依旧诡异的随着他一同变换,牢牢不放。
这就是见月的念能力――【毫无顾忌的线】。
她能够赋予变化出来的念线,她认知中所有物质的特性,并且在念线上无限放大或缩小这种特性。
就如同现在,她束缚住这只鬼的,正是运用了“套马杆”这
一物质的特性。
任凭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到了我的套马杆底下,统统别想跑。
当然,这种念能力也有限制,比如,在气的储备不够的时候,她就只能可怜巴巴只发出一条念线。
再比如,在自身境界不够之时,她赋予念线的物质特性,其放大缩小程度也会受到限制。
以“套马杆”为例,这不过是“念线束缚”方面最为基础的一个技能。
因为它只能拴住,并不能限制全身,对实力大过于见月的人来说,更是轻松就能挣脱。
见月上辈子曾经想过“套马杆”究极进化后会是什么样子,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她认知中的所有事物后,她严肃的将其超进化形态命名为――“捆仙绳”。
只可惜上辈子她还没修行到那个境界,没机会看到自己的“念线捆仙绳”能有多么牛。
记忆回笼,念线束缚住的黑雾已经逐渐停止了翻腾,又一次变为了人类的身形。
锖兔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见月,这只鬼化雾逃走时,他也曾试图拦过,可对方的雾形态实在作弊,丝毫不在意他的拦截。
可是为何这只鬼会忽然停下,像是被困住了一样在原地翻腾。
直觉告诉他,这与见月有关。
然而既然对方没有主动告知,他也应当尊重她,不开口询问。
看着重新掉在地上,筋疲力尽地躺着的隐雾,见月暗自将念线拽得更紧了些,防备他又忽然暴走。
慢慢走近雾鬼,见月从额上摘下那个恶鬼面具,不顾手底下鬼的挣扎,将其扣在了对方的脸上。
隐雾本以为对方又要强行看他的脸,正抗拒反抗之时,冷不丁一张还带着暖意的面具,覆在了他的面前。
他愣了愣,一时间忘记了反抗,听任见月撩开他的头发,将还带着她气息的面具系上,牢牢遮住了他的脸。
“嗯?”见月敲敲还处于怔愣状态下的鬼脸上的面具,“现在可以冷静一下了吧。”
隐雾抬手摸了摸脸,呆呆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袭击我们?”
她从方才开始就觉得这只鬼不对劲了,胆子小成这样,还敢来袭击人。
不管是最初拽美穗的动作,还是后来与她的打斗,对方都没有想要将她们置于死地的念头,只是试探性地想让她出手,攻击都落在非致命处。
不想杀人,却主动袭击人的鬼,一定有问题!
见月问话的语气太过自然,隐雾迷迷糊糊的就回答出口了,“我叫隐雾,是......”
那个名字还没说出口,单单是想到,就让他鬼血沸腾,心脏狂跳,他立刻捂住嘴,不敢再讲话了。
“隐雾吗,很适合你的名字。”
见月意味深长地笑笑,透过念线隐隐感知到了对方的情绪,那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会死。
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她想了想,觉得不能放过向这个一看就很傻的鬼套消息的机会,于是又发问,“你知道黑死牟和童磨是谁吗。”
见对方没有追问有关无惨大人的事,隐雾松了口气。
听到对方又问起了另外两个名字,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什么黑死牟,什么童磨,他不认识啊。
见月摩挲了下下巴,又换了个问法,“那你知道上弦壹和上弦贰是什么意思吗。”
隐雾惊了,失声喊出,“您认识十二鬼月中的两位上弦大人?!”
这个人类,她果然是无惨大人要培养的继承人吧。
既然都和上弦壹、上弦贰两位大人认识,为什么还要派他一只连十二鬼月都挤不进去的鬼来试探啊!
十二鬼月?
见月勾起唇角,哈,总算让她有机
会搞明白黑死牟和童磨这俩鬼的来历了。
当即,就揪着隐雾,将他知道的所有有关十二鬼月的消息,问了个清清楚楚。
隐雾想着对方都知道那两位大人的名讳,肯定是无惨大人早就派自己手底下的一把手、二把手去接触过人家,也就没瞒着,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问完以后,心情颇好的见月拍了拍手底下鬼的脑袋,笑眯眯的将脸凑近,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状,
“最后一个问题,你,吃过人吗?”
第三十七章
本以为对方还要再问什么有关鬼的信息, 正打算摆手说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的隐雾,愣住了。
“吃......吃人?”他嗫嚅着,又重复了一遍见月的问题。
见月好脾气地点点头, 没有计较他的反问,而是继续问了一遍,“对, 你吃过人吗?”
隐雾有些害怕了, 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可能有些不太对劲。
面前亲手给他戴上了面具的人类女孩, 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平易近鬼, 对方脸上虽然带着和善的笑容,却莫名让他觉得害怕的紧。
有些慌张的四处乱瞟,他却绝望的发现自己正完全处于她的笼罩下, 没有逃脱的空隙。
沉默许久,他最终还是在见月紧迫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身为鬼, 甚至实力直逼十二鬼月的鬼, 他怎么可能, 没有吃过人呢。
不管是刚成为鬼, 急需人的血肉补充营养的时候,还是后来无意中被人类看见容貌,崩溃之下吃掉人的时候。
他,从始至终, 都是一个食人恶鬼。
听到隐雾的回答,见月的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目光里带着隐雾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没有带日轮刀。”她依旧用着温和的口吻, 少女的嗓音清脆甜美,“所以只能让你等一等,陪我们一起看场日出吧。”
隐雾知道对方要干什么,邀请一个鬼看日出,其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周身被奇怪的力量束缚着,连雾化都无法逃脱。他想活着,可有时候他又不明白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胆小、惧人,也就是能力好用,才让无惨大人记住了他,连想要变强的欲望,都只是鬼的血液在不停促使着他去这么做的。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或者,看看日出也不错,他还从来没见过太阳是什么样子。
见月用念线操纵着对方起来,这只鬼异常乖觉,全程没有挣扎。就这么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路沉默的往山顶走去。
锖兔抱着美穗,小女孩年纪太小,熬不住,已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他望了望走在前头的见月,又看看不远不近坠在他们身后的隐雾,他们都没有说话,锖兔却忽然感觉世界无法抑制的悲伤了起来。
见月在山顶找到了一处朝东的石台,她率先坐下,锖兔也紧随其后,抱着美穗在她的右手边席地而坐。
接着,她就像招呼自己的好友一样,热情地朝不远处踌躇的隐雾招招手,粲然一笑,“快来啊,来这里。”
隐雾一怔,身体已经很诚实的走近,在见月的左手边坐下。
三个背影就这么面朝着群山云海,谁都没有再开口。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边有熹微绽放,金红的日轮在云海中吞吐翻滚,丁达尔效应赋予了光的形状,数不清的光束从那万光汇聚之地分散开来,天地美的像一幅画卷。
“好美,好温暖呐......”隐雾失神地望着眼前美景,喃喃自语道。
见月转过头,没有再看朝阳,而是将目光给了隐雾,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燃烧起来了,自下而上,寸寸攀爬。
“你不丑。”她忽然开口了,认真地看着对方,“你的脸不丑,很好看。”目光里是满满的欣赏和喜爱。
隐雾愣住了,此时他的后脑已经完全化为飞烟,恶鬼面具没有了支撑点,“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那是连神明都会温柔以待的一张脸,迎着瑰丽的朝阳,被阳光肆意亲吻。
这一次,隐雾没有再遮住脸,最后一次,他肆无忌惮的在阳光底下笑了起来。
他记起来
了,为人时的记忆。
隐雾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家庭,在城市的最底层艰难求生。
假如他容貌平凡的话,或许会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再继续过着艰难却也温馨的日子。
可惜的是,他天生长着一张美如妖鬼的脸。
他痛恨这张脸,孩童时候,玩伴们会嘲笑他,欺负他,说他不像个男孩,不屑和他一起玩。
他以为长大了就会好的,可是大人的世界,更是如同污泥一般污浊不堪。
一个出生贫苦,却又美貌惊人的男孩,在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大人物眼里,简直是一块大肥肉。
一次又一次,他从痛苦到麻木。
直到无意中听到他的家人,拿着大人物打发狗一般赏赐下来的金银,围坐在一起,轻蔑地讨论着“他那张脸,天生就该是如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回过神来时,他以为的那个家,已经布满了鲜血。
鬼舞y无惨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看着一片狼藉和呆坐在房间中央的隐雾,他用皮鞋抬起了他的下巴,像是打量货物般上上下下看了一番。
随后满意地点点头,说了一句,“长得不错。”
因为脸,他被变成了鬼。
真是讽刺啊,真是悲哀啊,这张脸,到底给了我什么?
成为鬼,失去人类的记忆后,他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对这张脸发自骨髓的痛恨厌恶。
隐雾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他只是懵懵懂懂地想要遮住。
也许是因为我很丑吧,他犹豫地猜测。
记忆回笼,隐雾快要消失了,他即将变成一缕风,一滴水,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够变成一束阳光。
坐在他对面的人类依旧看着她,没有算计,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像是看着一朵花的眼神。
谢谢你啊,人类。
他一开始就搞错了,你从来不是鬼舞y无惨内定的接班人,也永远不会变成鬼的,你那颗温暖坚定的心,永远会在身为人类的胸腔里蓬勃跃动。
“走吧。”
太阳已经完全高悬在空中,见月拍拍和服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将手递给锖兔,让他将自己的手作为支撑站起来,他还抱着美穗,不方便起身。
俩人肩并着肩,背对着阳光,越行越远。
唯余地上静静躺着的赤面恶鬼面具,在愈发灿烂的阳光之下。
――――――――――――――
回到幸村家的时候,幸村家人已经急疯了。
两个半大孩子带着个幼童,彻夜未归,他们差点就要去警署报案了。
略过还在熟睡状态的美穗,幸村优子和幸村爷爷,面上一个比一个严肃,各领着见月和锖兔回屋训话。
这么些年下来,即使见月面上装的再怎么无辜可怜,他们也琢磨出来,这小丫头片子本质上是一个惹祸精。
反倒是锖兔,老跟在她妹妹后头帮着她收拾烂摊子,幸村优子甚至怀疑,他俩根本就不是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妹,指不定是见月一拍脑袋,想出来糊弄他们的。
不得不说,幸村优子无意中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虽然幸村家已经自觉研发出来分开刑讯的法子,可见月早就在回来的路上,和锖兔串好了口供。
坚决咬定他们是夏日祭典逛得太过忘我,所以忘记了时间。
幸村优子房间内,见月死赖在她身上不肯下去,黏黏糊糊地将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撒娇解释。
幸村优子被她歪缠的没有办法,她三个孩子,两个大的就是欠抽的讨债鬼,最小的又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唯有见月,深谙“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
一精髓,将撒娇这一事业做到了极致。
深刻贯彻了什么叫做“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没有办法,见三人也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只能听信见月的鬼话,把她放了出去。
而幸村老爷子房内,他还没有开口说话,锖兔就已经紧张地坐在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见月强迫他背下来的说辞念了一遍。
幸村老爷子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锖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惯着见月那丫头了。
这一听就是背出来的解释,这孩子心眼也太实了。
此时此刻,公媳两人的心情达到了惊人的一致,只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将这件事放了过去。
从房里出来的锖兔松了口气,还没彻底放下心,就被蹲守在门口的见月掳走了。
“又怎么了?”惨遭胳膊肘锁喉的锖兔,微弯着腰,迁就着半倚在对方身上。
“嘘,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见月一把捂住他的嘴,狗狗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把他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锖兔无奈,顺从着被推搡进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见月轻咳一声,在榻榻米上坐定,正色道:“我有法子帮你恢复记忆了。”
一愣过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是这样吗,那可太好了。”
见他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见月还有些不满,嘟嘟囔囔地小声嚷嚷,“你怎么这么淡定,这可是件大事啊。”
“是,是,是件大事。”锖兔敛目,唇角依旧是那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可我也早就告诉过你了,我相信你,见月。”
念到她名字的时候,他抬眼,用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牢牢盯住面前之人。
乍一下被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见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室内的空气有一刹那的停止,连阳光下的灰尘都历历在目。
随即,她跳了起来,逃也似的冲了出去,“我想美穗应该要醒了,得赶紧去串口供才行啊!”
还坐在房内的锖兔失声笑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似自语又似在同谁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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