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尚未被见月斩碎的血肉,此时纷纷向着门洞内遁走,急于逃离这差点让他被彻底斩杀的战场。
看着还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被他的管鞭吸食血肉的见月,鬼舞y无惨梅红的眸子里除了深深的恐惧忌惮,还有令人心惊的癫狂恶意。
“竹之内见月,你不是很想消灭鬼吗?那若是你拼命保护着的人变为鬼,你当如何?”
肆意跋扈的笑声回荡在雪林中,惊起一片鸟雀。
“若你变为鬼,你又当……如何?”
人类啊,终归不过是脆弱而易碎的生物,即使本身如何强悍,还是会被那些可笑的亲情和虚无的责任感捆住自身。
百余年前的继国缘一是如此,现在的竹之内见月也是如此。
他将黑死牟转化为鬼,使得继国缘一至死都抱憾终生,而这一次,既然你蠢的为了救一个毫无干系之人,用自身血肉作为诱饵,那也就不怪他趁此机会,将你一同转化为鬼了。
让身为鬼的你,亲手杀死自己曾经保护着的人和并肩作战的昔日队友,想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见月低头看了看伤口,她自然能够感知到,除了吞噬她的血肉外,这根管鞭,还将其他东西,通过伤口送进了她的体内。
暴虐、嗜杀、凶残、麻木,种种负面情绪,都随着这种物质的输入变得清晰而明显。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眼前场景似乎变得虚幻起来,像是隔着一层烟雾一般,仿佛将感官抽离出自身,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这人间蝼蚁。
她喟叹一声,缓缓握住受伤的这只手,下一秒,坚硬无比的管鞭竟被直接捏碎。
多么熟悉的状态啊,她本以为已经忘记了那样的自己,可当这种状态席卷重来,见月才发现,原来,它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从不曾消退。
黑暗大陆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啊,不仅仅可怕在于那些不在人类认知中的生命形态,更可怕的是,它对精神三观的碾碎重组。
上一世,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和她同船前往黑暗大陆探索的那一批冒险家皆相继死去,而她又疲于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灾害诡异。
生存到最后,她有时都搞不清自己还算不算一个正常人。
不过现在她明白了,自己那时应当是不太正常的吧,毕竟鬼舞y无惨将鬼血送进她的身体里,唤醒的负面情绪竟是她上辈子所熟悉的状态,还真是命运的恶趣味啊。
见月看向已经逐渐关上的无限城大门,唔,是叫这个名字吧,似乎她套话套出来了?
诶呀,不管了,应该是叫无限城吧。
她像从前一般甜甜一笑,模仿着记忆里她笑起来的样子,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状。
那双漆黑的双目却没有一点光彩,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呼唤。
无惨啊无惨,身为鬼王,你还真是一点派头都没有,还不如让我来当呢~
见月随手用念线将自己的日轮刀捞了回来,握在手中,下一秒,整把刀身便被染成了红色。
不同的是,先前的赫刀更为鲜艳明亮,朝气蓬勃。
而此时的这把红色刀刃,却像是经由一层又一层的血液洗礼,干涸凝固成不详的红褐色,只一眼,便让人胆寒不已。
见月轻轻一笑,举起手中刀刃,在无限城大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又是一刀――【一线血月・残红】。
“若我为鬼,则我的疆域内,永夜无昼,只知鬼,不闻人。”
第九十三章
一线红既出, 无限城的大门也完全合上,现场一时陷入安静,只有满地的狼藉, 显出方才战斗的激烈来。
见月挥出那一刀后,忽然沉默了下来, 就这么看着手里握着的日轮刀, 神色晦暗,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月?”
义勇将M收回, 收刀归鞘, 正打算上来看看她的情况怎么样,就听见被见月放倒在一旁的祢豆子,忽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呓语。
渐渐的, 呓语声逐渐变大,转变为类似于野兽的嘶吼,粉色和服覆盖着的小小身躯,也开始筋挛起来。
糟糕,义勇脸色一变。
这种症状,他再清楚不过, 这孩子, 怕是要转化为恶鬼了。
他将右手覆在刀柄上, 略微握紧, 却没有立刻拔刀。
这孩子, 明明昨晚还是个开朗健谈的女孩, 今天,却要变成恶鬼了吗?
她的家人就在不远处的屋内, 盼望着他们能将自己的女儿, 长姐, 安安全全地送回去,现如今,却要他来亲手终结他们的希望吗?
义勇的脸上闪过纠结、犹豫,最后的最后,还是定格为了坚定。
他们的女儿已经死去,留下来的,只不过是被屠戮本能驱使着的恶鬼罢了,受亲缘血脉的影响,在这种时候,灶门家人,反而是祢豆子猎食目标上的首位。
他敛目拔刀,纤长的睫毛低低坠下,遮住了那双海蓝色眸子里复杂的情绪。
【水之呼吸・伍之型・甘天的慈雨】
正打算使出这一招时,刚出鞘一小段的刀身,忽然被人轻柔地推了回去,空气中原本逐渐显现的水雾,也随着呼吸法的收势,慢慢淡去。
义勇怔住了,原本还呆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见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在他即将出刀的那一刻,动作亲昵的从后抱住了他,甚至将头倚靠在了他的肩上。从他腰边伸出的两只手,一只紧紧环抱着他,另一只覆盖在他的右手上,打断了他的出刀动作,就这么轻柔却有力的将刀身推了回去。
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他甚至都不清楚见月是何时来到他的身后的。
“见月?你做什么?”
义勇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头,在乌丸家的庄园时,他们两个那些亲密的互动,虽然让他感到些许不对劲,但他知道,那只是演戏,都是假的。
可是这一次,对方不声不响,忽然就这么亲近他,属实让他有些惶恐了。
见月挂在义勇的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他,直把义勇看的浑身发毛,才蹦出几个字,
“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的脸。”
义勇???
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慌乱了。
正手足无措之时,祢豆子那儿,又传来异动。
她已经完全鬼化了,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发尾不知何时变为了桔红色,连鬼牙都已经长了出来,正轻轻嗅闻着空气,似乎是在寻找食物的味道。
义勇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见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急切的对着她喊道:
“见月,你快放开我,她已经完全变为鬼了,要尽快将其斩杀。”
回应他的,是见月不紧不慢,悠悠哉哉地回话,
“诶~可是我答应过那个孩子,要护她周全诶~”
祢豆子看了看正以别扭的姿势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遵从内心的渴望,一步一蹒跚地往灶门家的小屋走去。
血肉的味道,好香,好饿,好空虚。
她的嘴边逐渐流下涎水,走路的姿势也从踉踉跄跄变得流畅,到最后,甚至飞奔了起来。
义勇目眦欲裂,挣扎的愈发起劲了,却还是挣脱不开见月的束缚。
就在祢豆子即将碰到灶门家大门的那一刻,一个雪球,忽然从他的耳后射出,击中祢豆子,一把将她打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的义勇愣住了,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伤害到灶门家其他人就好。
“现在松懈,未免太早了些哦。”
他听见身后的人轻笑一声,微侧着头,沿着他的脖颈,嗅闻而上。
明明是极暧昧的场景,他却不知道为何,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一丝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恐惧。
“义勇似乎忘记了呢,被鬼舞y无惨注射鬼血的人,除了祢豆子外,还有我呢。”
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实被血淋淋摆在面前,义勇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方才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是鬼舞y无惨逃走前说出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还是见月道出的,堪称惊世骇俗的言论。
在见到祢豆子变为鬼的那一刻起,一直隐于心中的不安,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却还自欺欺人的认为,见月不会有事的。
她怎么会被转化成为鬼呢,她可是……鬼杀队中最强的那位柱啊。
“见月。”
义勇一向冷静自持的声音,此时却有些颤抖,他背对着对方,因此看不见她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见月!”
他再一次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像是在肯定自己,又像是只为了给自己打气。
“咦?要哭出来了啊?”
正在此时,见月松开束缚住义勇的手,一个侧身来到了他的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现在的表情,有些惊奇地说道。
幽深的蓝色眼睛终于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了,其中波涛起伏,极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漂亮极了。
虽然很想试试就这么把他弄哭,该是怎样一种美景,但见月还是决定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然要是吓到他了,以后见到自己,转头就跑怎么办呀。
于是,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来,就像是寻常的自己一般,故作孩子气地调笑道:
“诶呀,逗你玩的啦,我好着呢。”
她“啊――”得一声张开嘴,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全然不见鬼牙的踪迹。
义勇见此,略微放松了几分,带还是带着点狐疑,上上下下扫视了见月一圈,一时不太确定,她到底情况如何。
见月无奈,他也太小心谨慎了吧,只能想出一个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不过……就这么放走那个孩子没事吗?她可是已经完全鬼化了呢,要是碰上上山的行人该怎么办才好呢~”
提到祢豆子,义勇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刚刚被见月一个雪球击飞的她,此时不知落在了哪里!
那是个刚刚完成转化的新生之鬼,正需要人类的血肉补充体力,要是山中有行人,定会被她攻击的。
这下子他也顾不上见月现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脚步轻点,就这么纵身飞驰出去,沿着祢豆子刚刚被打飞的方向,找了过去。
见月却没有动作,静静伫立在原地。
此时她已经收起了刻意展现出来的明媚笑容,面上一片漠然,平静的可怕。
她看向手掌上的伤痕,那里血肉翻涌,极为狰狞。
良久,她将手掌朝向地面,一直用念包裹着的鬼血,就这么顺着伤口流了下来,被她用玻璃瓶装好,收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紧接着,可怖的伤口便在念线缝合以及念能力的滋润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没过多久,掌心便恢复了洁白柔软,似乎那道可怕的伤痕,从未出现过。
“啧,还是被负面情绪影
响到了吗。”
她嗤笑一声,眼里却没有什么情绪,抬眼向天,又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挺拔的身姿在这天地一片的雪白中,却显得格外纤弱。
“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呢。”
*
炭治郎行走在上山的途中,昨夜下了一晚的雪,山中的积雪又厚实了许多,他行走起来,便有些艰难。
幸好昨晚三郎爷爷阻止了他独自上山,这场雪太大了,再加上夜晚的山林辨不清方向,他说不定会在其中迷路。
也不知道妈妈和祢豆子他们昨晚过得怎么样,他借住在三郎爷爷家里,没有回去,他们会不会担心他了一整晚。
想到背篓里放着的,他特意从山下采买的点心,炭治郎神色柔和了许多。
快要过年了,他想要家人们尝尝新式点心的味道,祢豆子那么聪明,尝一口说不定就能推测出这是怎么做的。
似乎是想起了一家人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炭治郎温柔了眉眼,笑出了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边忽然划过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了离他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中,抖落一地散雪。动静之大,甚至连附近的鸟雀都被从枯枝上惊起,一同汇聚在半空中,又散了开去。
什么东西?
炭治郎惊愕地看向重物落地的地方,没忍住好奇,向那寻了过去。
灌木丛“OO@@”了一阵,站起来了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熟悉身影。
“祢,祢豆子?”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炭治郎惊呼出声。
“你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你没有受伤吧!”
*
义勇带着炭治郎和祢豆子回来的时候,见月已经闲闲坐在灶门家的门口好一会儿了。
甚至还有余力将他们家门口的雪地翻了一遍,避免留下一点血色,此时正用手滚着小雪球玩,势必要将雪球滚的溜儿圆。
看着衔着竹筒,此时正昏睡在炭治郎背上的祢豆子,见月一挑眉,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这幅人鬼和谐相处的画面。
虽然方才义勇想要斩杀祢豆子的时候,她一力阻拦,却也没有想到,今后该拿什么样的方式对待她。
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将她带回蝶屋,交由小忍看护,看能不能在她身上研究出来,由人变鬼的药剂。
她看向义勇,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勇敢的背鬼少年,又是什么来头。
义勇默了默,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读懂了对方的眼神,但还是言简意赅的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所以说,祢豆子在最后关头被炭治郎唤醒,没有被鬼的本性所驱使再攻击他,反而同他一起,对抗你?”
见月思索了片刻,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又不确定地追问道:
“你确定不是祢豆子比较护食吗?”
这话一出,两张一模一样的无语表情,同时出现在了义勇和炭治郎的脸上。
你要不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见月轻咳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现在,就是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了。”
她转头看向灶门家的大门,在他们俩的叮嘱下,灶门一家人,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屋内。
除了祢豆子被袭击,见月将她带出了屋子外,灶门葵枝和她的几个孩子,从昨晚起,便再也没有跨出过家门。
“我们该想想,怎么和她的家人们,交代弥豆子这件事了。”
第九十四章
“事情的始末就是如此, 恶鬼其实一直潜伏在人类中,而祢豆子……”
义勇抿了抿嘴,极其艰难地说出了下半段话,
“是我的失职,没有保护好她, 才让她变成了鬼。”
义勇不是第一次向变成鬼之人的家属, 解释他们的亲人经历了什么。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通常来说,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 迎来的总是家属们撕心裂肺的谩骂和哭喊。更有甚者,还会朝他投掷石块臭鸡蛋等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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