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来到此世时见到的第一户人家,幸村家对见月是不同的。
他们率先接纳了彼时奇怪的来历不明的见月,并对她表露出善意,可以说,对见月来讲,幸村家的人是家人。
既然是家人,陪家人回一趟老家算什么。
幸村婶婶的老家在另一处偏远的山村里,在租来的马车上坐了两天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为了赶路方便,见月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短打装扮,整个人风尘仆仆的。
率先跳下马车,她回头将抱着婴儿的幸村婶婶扶下了车,再提上二人的行李,跟在婶子的身后进了她的老屋。
新出生的妹妹不过三个月年岁,还离不得母亲,不哭不闹,此时正乖乖地睡在襁褓里。
“麻烦你了,见月。”幸村优子温柔的转头对着见月谢道。
“您这话说的,和我客气什么呀。”
见月抿着嘴微笑。
也许是睹物思人,进了屋的幸村婶婶红了眼眶,却坚强的没有再哭泣。
而是强打起精神准备收拾一下家里,看兄长是否留下了什么遗物需要收拾。
兄长的遗体被停灵在附近的寺庙里,现已入夏,山里虽然凉快些,但还是需要尽快操持好丧葬事宜。
这么想着,她手下收拾的动作愈发利索。
眼见着天色快黑了,见月自告奋勇地打算出去捡一波柴火,明天需要正式去寺庙里拜访,晚间还得梳洗一番才行。
这个村子的各家各户住的并不相近,屋外就是一片树林。
见月在林间穿行,深觉天底下的林子都差不多样子,都是这么的物资丰富,靠山吃山完全不是梦!
不一会儿就捡完柴火的她正准备原路返回,忽然眼尖的看见不远处的树枝上挂着一串串红的喜人的野果。
坐了两天马车,啃了两天干粮的她,嘴里早就没滋味的不行,看见野果,反射性的开始分泌口水。
啊,好红,想吃。
想到就做,她随手放下柴火,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随即踮起脚尖打算摘果子。
谁料忽然之间,一块石头带着破空的声响,朝着毫无防备的见月后背袭来。
眼看着石头就要打到对方,来人不禁勾起一抹恶劣而得意的笑,想看看见月被打到而生气跳脚的样子。
可他的想法终究落空了。
被上弦壹亲自揍过的人类,怎么会被一小小的石头打到。
见月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般,头也不回地躲过了
石子,随后一个轻盈的小跳,成功摘下了果子。
慢条斯理的将野果揣进袖子,见月转过头,她倒要看看,哪个王八羔子敢拿石头丢她。
来人是个和她身量相仿的男孩,一头黑色的短发凌乱着四处炸毛,粗黑的眉毛下居然是一双青色的眼睛。脖子和手腕上带着用绿绳串起来的勾玉饰品,正一脸坏笑地盯着她。
见月犹豫了,对方莫非是罹患了青光眼?
那她打对方算不算欺负人?
没等她沉思太久,那男孩说话了。
虽然有些诧异见月能够躲过去,但他并没有就此罢手,反而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谁准你摘果子了,那是我的!”
听闻此话的见月一脸懵,看看树又看看来人,纯粹怀着单纯的好奇问道,
“写你名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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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孩瞬间脸涨红了,一脸怒不可遏,一边跳脚一边大声反驳,
“是我先看到的!那就是我的!”
狯岳会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被戳到了痛处。
他本来就是个流浪的孤儿,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
被寺庙里的僧人收留后,对方虽然由于眼盲无法教他们习字,但仍就尽心尽力的拜托别人教导他们识字,至少也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可他的名字好难写啊,“狯岳”这两个字笔画好多,他总是记不住。
因为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事,他还被寺庙里其他的孤儿笑话,这让自尊心极强的他分外在乎。
所以在听到见月单纯的发问后,他,炸了。
而这边的见月在听到回话时,已经忍不住思考对方说出“我先看到=就是我的”这句话时的精神状态了。
秉着不和傻子争论是非的真理,她没有再理会狯岳,反而乐呵呵地打算继续摘野果。
惨遭忽视的愤怒已经冲昏了这小子的脑袋,看着见月由于笑的太灿烂而露出的门牙,他脑袋一热,脱口而出,
“都没牙你啃什么野果!”
刹那间,林子寂静了下来。
动了,杀心动了。
硬了,拳头硬了。
原本还不打算和小孩子计较的见月扬起了微笑,一脸核善(*^^*)。
水太深,风太大,没有实力你别瞎说话。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见月笑嘻嘻地坐着,身下赫然坐着被打趴下来的狯岳。
温柔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野果塞进底下人的嘴里,她怜爱地摸了摸对方被打肿的小脸蛋,在他一脸惊惧中开口道,
“记住这张脸,以后好好说话,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呢~^__^”
打完人的见月拍了拍手,起身走人,感觉浑身通泰,神清气爽。
怪不得六眼大佬揍她揍了一整夜呢,揍人真的很爽。
虽然她已经刻意控制住了手下的力道,然鹅看见对方一脸憋屈却又还不了手的表情,奇奇怪怪的心态被满足了。
在变态的道路上,竹之内见月越行越远。
第十章
等到见月抱着柴火和采到的小野果回到老屋时,她脸上还止不住地露出笑容。
幸村优子已经将老屋收拾的差不多了,看到见月一副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好奇询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见月献宝似的将野果拿了出来,“路上看到有野果,就摘了回来,还碰上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孩。”
幸村优子忍俊不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说别人是小孩。
“可能是附近寺庙收养的孩子吧。”她想了想说道,“明天去寺庙,你说不定能重新遇见小伙伴哦。”
小伙伴?
竹之内见月愣了愣,明白幸村婶婶似乎误会了什么。
但她并没有解释,只是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呢,我好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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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狯岳,正在被寺庙的僧人――悲鸣屿行冥,止不住的唠叨着怎么又玩到太阳下山才回来,还一身是伤,是被欺负了吗。
狯岳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却不肯说出是被谁打的,只敷衍地说自己是爬树时不小心滚下来才受伤的。
少年的自尊心让他不愿承认自己打不过同龄的小男孩,而悲鸣屿行冥由于目不能视,也没办法及时戳穿他的谎言。(没错,见月又双被认作男孩子了)
忽然他打了个哆嗦,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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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用过晚饭,洗漱完的见月趴在铺盖上,时不时地戳一戳小宝宝的脸,把孩子气的呀呀直叫。
由于天色已晚,幸村婶子只是随意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打算和见月一起将就一晚。
看着幸村婶婶从衣橱里拿出一个造型朴质的小铜炉,小心的将其中的香点燃,放在床头,见月不禁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幸村优子转过头,看见洗完澡白白嫩嫩的小女孩穿着纯白的里衣卧倒在床上,黑色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满脸写着乖巧可人。
她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见月的脑袋,心里暗叹手感真不错,面上却温柔地说道“这是紫藤花香炉。”
“紫藤花香炉?”
“是啊,我们这儿很久以前就有个传说,据说太阳下山后会有食人鬼,闯进房屋里吃人。鬼怕紫藤花的味道,燃起了香炉,鬼就不敢进来了。”
见月瞪大了眼睛,“鬼?”
这里也有她曾遇见过的那种名为鬼的生物吗?!
牙白,这个世界果然好危险。
见到见月这副表情,幸村优子还以为是鬼的传言吓到她了,连忙温声解释,
“不过我长在这里十几年都没碰到过呢,传言终究是传言。只是住在这的居民们已经习惯睡前点一炉紫藤花香,能够睡的更好些罢了。”
竹之内见月心念一转,面上应是,安安分分地躺下准备睡觉,心里却在想,根据影视剧的套路,这种看似不靠谱的流言,往往代表着真相。
再想想被野兽攻击致死了的幸村婶婶的哥哥,其死因也有了疑点。
现如今已经入夏,她在林子里捡柴火的时候观察过,树木丰茂,偶尔还发现野兔野鸡路过的痕迹,野兽怎么会丢下这些易于捕猎的动物,转而去攻击体型更大的人类呢?
假如真的是鬼干的话,竹之内见月眼色一暗。
假如真的是鬼干的话,她一定要让它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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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见月早早的起床洗漱完,对着面前的和服发起了呆。
嘶,她之所以一直简简单单的穿着小袖和马乘F,就是因为她
完全不会穿女式和服啊,穿上这衣服简直像被捆起来了似的。
然而今天要去寺庙,她代表着亡者的亲属,一定要穿着正式的丧服以表尊重。
此时幸村优子已经换上了纯黑的丧服,本还有些难受的她见到见月一脸生无可恋,想要和衣服同归于尽的表情,忍不住浅笑了下。
温柔地将小姑娘拽了过来,她耐心的帮着见月换上了衣服。
看着穿着和服姿容秀丽,婉约柔美的见月,幸村优子调侃她,“见月很适合穿和服嘛,是个大美人呢。”
不自在的扯着衣角,听到夸奖的竹之内见月丝毫没有害羞,反而骄傲的抬起头,爽朗一笑,“那是,我的颜值无需多言。”
然后露出了她漏风的大门牙。
“呀”,幸村优子捂住嘴,强忍住大笑的冲动,虽然不明白“颜值”是什么意思,但她见证了对方想要炫耀,结果被光速打脸的现场。
“想笑的时候不能露出牙齿哦,否则就形象全毁了呢。”
说着幸村优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在行李里寻找了一番,交给了见月一把素娟的小折扇。
“控制不住表情的时候,就拿折扇遮着脸吧,别人就不会发现你大门牙没了哦。”
一脸黑线地收下折扇,见月内流满面。
又暗戳戳骂了一顿造成她现在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她才消了气,和幸村婶婶结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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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的僧侣早已经收到了消息,做好了迎客的准备。
寺内被收养的孩子们在侧边的小厢房里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村子小,邻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已经许久见不到陌生人了。
幸村优子嫁去外村十几年,鲜少回来,在孩子们眼里,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八个小小的脑袋挤挤挨挨在门口,小声议论着。
“今天来的是寺里停灵那位的家人吗。”
“好像是他的妹妹呢。”
“从外乡来的?”
“外乡是什么样子呀?”
唯有狯岳一言不发地坐在榻榻米上,对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嗤之以鼻。哼,幼稚,想知道外乡怎么样,自己出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迟早有一天,他狯岳要走出这里,他才不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呢。
“狯岳,你不来看吗?”一个小女孩见到狯岳独自呆在一边,忍不住问道。
狯岳冷哼一声,“没兴趣。”
小女孩被他冷漠的语气吓到,嗫嚅着不敢回话了。
“啊,来了来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本就容易注意力不集中,听闻要等的人来了,瞬间忘记了害怕,又趴在门框上,向外看去。
只见山间的小道上,郁郁葱葱的林木掩映下,走来两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一位夫人和一个小少女。
那位夫人将头发梳成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她面容清秀,神色温和,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时不时低声温柔的说着什么,嘴边含着淡淡的微笑。
至于那位小少女,同样款式的纯黑和服,在那位夫人身上显得格外严肃,在她身上却莫名呈现出风流清冷之感。
与时下女子习惯的蓄发及腰不同,她的头发不过及肩,利落的垂在肩膀上,显得格外清爽帅气。然而她五官柔美,皮肤白皙,本是极为甜美的长相,却因其顾盼飞扬间毫不遮掩的眼神添上了几分风流姿态。
行走间娉娉袅袅,微垂着头,似乎不太爱说话,身边人和她说话时只是抿起嘴角浅浅的一笑,绰如姑射,色若春花。
来人正是幸村优子与见月二人。
“哇,那个姐姐好
漂亮啊!”年纪最小的沙代率先发言。其他孩子也纷纷回过神来,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好漂亮,想和她交朋友。”
“她也是外乡来的吗,她知道城里是什么样的吗?”
孩子们在这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另一厢,幸村婶婶也在低声叮嘱着见月。
“你忍忍,尽量不要说话,实在不得不说话的情况下,就拿扇子遮着点嘴,或者低着点头讲。”
见月微笑点头。
为了形象真是要了老命了,好不容易穿上一次和服,她也忍不住想要臭美一下。
可是小美女是不能没有大门牙的!为了保全自己的形象,她只能少说点话,凡事只是微笑点头就好。
至于孩子们内心其他的幻想,也全是假象。
齐肩短发――黑・Tony・死牟亲自削的。
风流眼神――不让讲话还不让我四处看看嘛。
走路好看――和服捆的。
也唯有颜值这一块,竹之内见月可以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可是个美女。PS:不露出门牙的时候。
所以说,距离产生美啊。
见月一早就注意到了挤在一起的孩子们,但她并没有多在意,依旧一脸温婉贤淑地跟在幸村婶婶身边,进了寺庙的正殿。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正殿中央的少年,对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却非常之高,目测已经超过了两米,见月站在他面前就仿佛小鸡仔站在棕熊面前一般。
对方虽然高,却极为瘦,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双手合十地面对着来客。
令她惊异的是,这位少年僧侣似乎目不能视,眼睛的位置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眼瞳,反而全是眼白。
再联想到就是这位双目失明的少年僧人收养了九个流浪孩子,见月不禁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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