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坐在旁边，看他不紧不慢的做这些。
每次她都忍不住去看他的手，骨节修长，纤细干净，好像任何东西到了他手里都会变得不一样。
“看什么电影？”他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脊背微微弯着，扭头看她。
“最近好像没有特别好看的新片。”
“挑你喜欢看的。”他说。
沈樱从评分榜开始选，最后在一部经典喜剧片停下问：“卓别林的《城市之光》，看吗？”
谢路迎从小接受的艺术熏陶也不少，如果有人非要让他去欣赏一件东西，至少他的审美还算不错，但他不研究艺术。
就像所有人都喜欢喜剧，但不一定每一个人都要致敬卓别林一样。
卓别林时代距今横跨了将近百年历史，谢路迎谦逊真诚又问得有些可爱：“我看得懂吗？”
“以你仅次于叮当的智商水平来说，绝对可以。”沈樱故意逗他，典型的蹬鼻子上脸，挑战他的容忍度。
“ok。”谢路迎悠悠闲闲的泡茶，任她贫。
第35章 那他岂不是挂了空档
这不是沈樱最喜欢的一部片子，却是她迄今为止最忘不了的一部。
回到老家的第一个冬天，她窝在被窝里，电视屏幕切换到了CCTV频道，画面是黑白色的，电视里的小人跟当时流行的电视剧装扮都不太一样，甚至她还怀疑是不是电视机坏了，怎么没有声音。
当时可能是太无聊了，她嘻嘻哈哈的看完了整部电影，年龄太小，自然也想不到什么高深的讽刺含义。
电影开始播放，看习惯了现在的高清影像，黑白粗糙的画面自然有些不太适应。
沈樱和谢路迎双双靠着沙发，中间隔着一个抱枕和躺在抱枕上的小黑猫，两人先后将它们抱在怀里。
书房静谧和谐，只有音响发出了或激昂或欢乐的喜剧配乐。
“流浪汉”救跳河自杀的富人时，沈樱和谢路迎默契地笑了笑。
两人开始闲聊剧情，富人开劳斯莱斯带流浪汉去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沈樱不懂就问：“劳斯莱斯是哪个国家的牌子，这么早就有了吗？”
“英国的，二十世纪初就有了。”谢路迎说。
“哦，不愧是世界上第一个工业革命的国家。”
流浪汉买了盲人“卖花女”的花，转头被泼一身水时，谢路迎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手指轻轻摩挲着小猫的前爪笑道：“有点惨。”
后来在“卖花女”抽错毛线，将流浪汉衣服里的线头一点点勾出来时，沈樱脑袋压在抱枕上，好奇地问谢路迎：“以前看这段的时候，一直没看明白她是抽了他上半身的衣服还是下半身？”
“应该是下半身吧，他不是站起来了吗？”谢路迎猜测。
沈樱“哦”了一声说：“那他岂不是挂了空档。”
谢路迎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慵懒地托着脑袋，听闻，他眼神幽幽地朝沈樱望过去。
“是弹幕这么说的。”沈樱看他，“你没看见吗？”
“知道什么意思吗就瞎说。”
沈樱眨了眨眼睛，点头：“知道啊。”
谢路迎抿嘴，半晌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却再没说话。
沈樱看他这个态度，忍不住腹诽，是她以前装过头了？还是谢路迎把她想象的太单纯，她说句挂空档，他都能雷成这样。
“其实，我也是高中时候才知道的。两个男生聊天，说他昨晚和女朋友约完会，早上挂了空档。”
这句话貌似比她简单一句挂空档信息量更大。
“所以你就听出来了？”他反问。
“四哥，你是不是很少看闲书？就是情情爱爱的那种，其实我还看过《金瓶梅》。”
怎么还有点骄傲的意思。
谢路迎说:“是吗？要不要给你颁一个‘该懂的不懂的你都懂’奖项。”
沈樱笑着摇头：“不必了。”
两人继续看电影，电影的结局沈樱早就知道了。
流浪汉爱上盲人“卖花女”，为她去拉黄包车，去打拳击，阴差阳错认识的富人酒醒后却翻脸不认人，将他当做劫匪送进了监狱。
沈樱靠着抱枕感觉眼睛逐渐酸涩，昏昏欲睡之际，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肩膀，她知道是谢路迎，只是困得不想睁眼，最后放任自己深陷在温暖舒服的梦乡里。
沈樱是被一阵阵“咚咚”的敲门声吵醒的，一门之隔，陆绾精力充沛喊着“四哥，姐姐，起来了。”
童言无忌，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哥和姐姐真睡在了一起。
沈樱伸了个懒腰，手碰到了一块硬实的肌肉，她下意识缩了回来，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谢路迎同样睡眼惺忪的眼神。
沈樱翻身坐了起来，尴尬地说：“下午好。”声音喑哑。
谢路迎从茶桌上递了杯温茶过来。
沈樱喝完，听到陆绾还在门口叫人，看谢路迎不紧不慢的样子，沈樱说：“我去开门吧。”
走到门口，她手触上门把手，却发现门没锁。
“门没锁，怎么不自己进来？”开了门沈樱问陆绾。
“四哥说，就算没锁门没有经过同意也不可以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陆绾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跟沈樱解释。
好严格的家教。
小孩子只要休息好，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力旺盛。
沈樱和谢路迎各自洗了把脸下了楼，陆家除了他们三个就是佣人，似乎没其他主人在家了，也没看见陆家老爷子。
“爷爷呢？”陆绾问。
“爷爷去公司了。”
电话里，明明是他让陆绾来看陆老爷子的，沈樱看向谢路迎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而谢路迎依旧坦荡无疑。
陆绾对钓鱼情有独钟，拉着沈樱和谢路迎要出去玩。
刚立秋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舒适气候，下午阳光温暖，却不灼热。
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身后还跟了一条大狗，浩浩荡荡的队伍，欢乐的笑声，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陆家的庄园里有一个很大的鱼塘，边上的佣人递来鱼竿，陆绾在佣人的保护下老气横秋的坐在小板凳上钓鱼，脚对脚弯成了内八。
沈樱意识到这小姑娘有点可爱的时候，硬生生掐断了这种念头。
整个下午，她都有点低气压，看着像是进入了一个忘我境界专注钓鱼，其实是在毫无思绪的发呆。
“睡着了？”谢路迎接了两个电话回来，站在她旁边。
“快了，钓鱼这么高雅的事情不太适合我。”还一条鱼都没钓上来，连个小孩都不如。
谢路迎问：“我等一下去酒吧，去吗？”
沈樱意兴阑珊地摇头：“不去了。”
“那我顺路送你们回去？”
沈樱温柔的拒绝：“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忙你的。”
谢路迎对上她的眼神，平静道：“嗯。”
两人又陪陆绾玩了一会儿，司机就送沈樱和陆绾回李乐珍那边了。
李乐珍有心留她住下，但沈樱没答应，李乐珍也只好见好就收。
第36章 你不会赖上我了吧
第二天沈樱去了牛涛公司，业务员们都出去跑业务了，沈樱穿过空荡荡的办公室。
“沈樱。”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沈樱抬眼望过去，大办公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那天在动车上沈樱只记住了他的红发和流里流气的举动。
沈樱打量了他一番，头发成了黑色且剃得很短，五官端正，皱眉的时候有抬头纹，言行举止跟那天给她的感觉差不多，就比街头的二流子强那么一点儿。
他身高175以上但也不算很高，脑袋低垂有点微微驼背。
沈樱略显生涩的语气问：“你没事了？”
“我都说了我没杀人。”他尽全力的克制，但还是看得出来这应该算是他的禁忌话题了。
听到“杀人”两个字，沈樱还是被吓了一跳问：“牛涛呢？”
吴斌抬手指向小办公室：“在里面。”
沈樱回头说：“你先等会儿。”
牛涛办公室开着门，听到动静就知道她来了，看到沈樱出现在门口，他关上门先跟沈樱说：“那小子还在外面吧？”
沈樱点头问：“凶手抓到了？”
“抓到了。那女孩除了在饭店打工以外，还在会所卖酒，其实也就是坐台。律师说，是因为情杀，那女孩之前拒绝过凶手，后来凶手搬到了她楼上，那天吴斌送死者回家，刚离开人就被杀了。”牛涛说：“这小子也是倒霉，那凶手跟他体型身材挺像。”
牛涛叹了口气摇头：“这案子估计不太好判，也判不了多重。”
“为什么？”
“凶手有精神类疾病，而且女孩家里也同意赔偿。”
沈樱冷声“呵”了一声爆了句粗口：“有他妈屁个精神疾病。”
片刻，她抬手示意门外的人：“他怎么样？不是没事了怎么还不走？”
牛涛抽着烟，撩起眼皮：“可能也吓傻了吧，从律师那知道是你把他捞出来的，就说要见你，来这好几天了也不怎么说话。”
这点沈樱倒是信，吴斌跟牛涛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要真闹腾，牛涛这个牛脾气早就把他扔出去了。
“他家里人呢？”
“没人，就一个哥哥，哥哥已经成家了，嫌他是个累赘平时也不联系不管他。”
听着也是个苦命人。
沈樱说：“那我跟他聊聊吧。”
牛涛提醒她：“适可而止，别多管闲事。”
沈樱看着他点了点头。
没有人会永远不变，牛涛以前最重义气，也最喜欢打抱不平，小时候没少因为他的正义而挨揍。
他从小没爸妈，靠他奶奶一个老太太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以前哪怕是买根火腿肠也要分半根给路边的流浪狗，现在却也学会了不管闲事。
沈樱把吴斌叫到了旁边的一个小会议室，给他从保温箱里拿了一罐咖啡，两人面对面坐着，沈樱看他有些不安的抠着指甲。
“你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不走。”
“你为什么要帮我？”吴斌猛不防抬头看向她。
“没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是冤枉的吗？而且我答应你了，要帮你找律师。”
“那天我绑架了你。”
沈樱点头：“是啊，好在你还算有点理智，不然现在应该在踩缝纫机。”
吴斌不再盯着她看了，主动说起了案子：“牛总是不是跟你说，田慧是被那个精神病杀的？”
“难道不是吗？”
吴斌突然激动起来，怒喊：“不是。”
这话不能乱说，沈樱猜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她挺好奇那个死了的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
吴斌低着头又开始抠手：“田慧白天在我们店里当服务员，晚上偶尔会去夜总会卖酒，在夜总会她认识了一个男的。那男的很有钱，后来他老婆知道了，还去我们店找过田慧，说不会放过她。”他抬头看向沈樱笃定道：“肯定是那个老娘们儿干的，是她找人把田慧杀了......”
吴斌声音颤抖，眼睛逐渐通红布满泪珠，压抑地说：“她死的时候，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穿。”
沈樱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冷静的跟他分析案子：“你没跟警察说吗？”
吴斌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眼泪：“说了也没用，没证据。”
沈樱靠着椅子，两个人都沉默了很长时间。
看他还算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沈樱顺嘴关心了一句：“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你家里人没联系你吗？”
吴斌摇头。
“以前的工作呢？”
“不去了。”
沈樱有点哭笑不得：“你不会赖上我了吧？我也还是个学生，才刚上大一，律师也是我让牛涛帮忙找的。”
吴斌清了清嗓子：“我没赖上你，我自己能养活自己，你跟牛总说说让我留下吧。”
沈樱跟他聊了这么会儿天，发现他也就长得成熟老练一点，性格其实挺稚嫩。
“你多大了？”
吴斌看向她：“马上22了，虚岁35。”
难怪，也没比她大多少。
沈樱说：“你要是想在这干就不能惹事，你要能保证的话，我去找牛涛说。”
“行，谢谢。”他闷声应道。
沈樱提醒他：“还有，我劝你别叫他牛总，跟大家一样叫他涛总或者涛哥。”
“哦”
沈樱去找牛涛说的时候，牛涛一点也不意外，数落了她两句后，最后答应只要吴斌不给他找麻烦就留下他应聘个业务员的职位，反正他们这经常缺人。
周日晚上沈樱回到了学校，宿舍只有庄苒苒不在，其他两个人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电脑上画图。
祝欣娅看到她眼神有点不自然，客气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沈樱收拾东西，祝欣娅突然说：“沈樱，不管怎么说，那天的事都应该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
“他拒绝我了，说他有喜欢的人。”祝欣娅语气有些强硬。
沈樱擦桌子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收拾，只是她转头拿东西的时候，发现祝欣娅在看她，王倩楠也侧过身看着她俩。
沈樱以为她想问那个人是谁，于是毫不客气地拒绝：“别问我，他喜欢谁，我真不知道。”
祝欣娅淡淡的声音说：“他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了。”
沈樱跟王倩楠隔空对视了一下，不知道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到了吃完饭的时间，祝欣娅没跟她俩一块去，说要等朋友。
出了宿舍，王倩楠才终于倒豆子一样跟沈樱说：“那天晚上，欣娅回来以后就这样，一副撞了邪的样子。”
“可能想通了吧。”沈樱猜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有没有觉得她对我们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这周没回家，跟我也不怎么说话。”王倩楠追着她走到一个窗口问：“还是说我太敏感了？”
沈樱盯着小火锅转头问：“我们俩吃一个火锅吧？”
“我在跟你说祝欣娅。”
沈樱跟食堂阿姨说要一个火锅后，才转头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总是考虑别人怎么想，那请问你人生的意义在哪？”
王倩楠看着她嗫嚅片刻，也不再提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在食堂碰见了李跃，
“你们在这儿。”李跃也是跟同学一块来的，四个人坐一起，李跃问沈樱：“沈樱，团里可能过段时间会出去团建，你去吗？”
沈樱自从报了马拉松社团一次都没合过群，就连晚上的夜跑，沈樱也没去过。
他这么问，沈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主动加入社团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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