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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雯曦一直盯着他的表情。
看着他眉飞色舞，皱纹狂飞的样子，她努力忍住了自己的笑意，又抿了一口茶，才给他递了个话头。
“然后呢？”
“后来，也差不多是他十五岁左右吧，他说想去读书，我们也就二话不说送他去读高中了啊，还是最好的高中啊！”
“结果再之后，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叛逆还是怎么样，越来越不愿意和我们沟通，有些时候，甚至一回来就对我们发火。”
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苦口婆心的，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一位用心良苦的大家长。
“还有一次啊，我在他的房间里偶然发现了一个粉红色的草莓发夹，这个指不定就是他从哪个女孩子那里偷来的！当时可是把我气坏了啊！”
燕雯曦听到草莓发夹四个字之后，平淡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握着茶杯的手因为用劲而变得有些发白，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所以，你们当初是怎么处理这个事情的呢？”
“还能怎么处理？！偷盗可不是一件小事！虽然只是一个发夹！”梁德州把自己塑造得十分正义，意图博得燕雯曦的共情。
“可是这孩子啊，我们问了他许久，他也不承认说是偷的，而且也不说是哪个女孩子的，可是你说，一个男孩子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留存着女孩子的东西！”
燕雯曦双眼无神，她鼻尖忽然感觉有些酸涩，低头笑了下，“是啊。”
一个男生怎么会留存着女生的东西？
可就是这样一个草莓发夹，他一直存着。
存到现在。
还被误会说是偷盗。
梁德州看她笑了，觉得燕雯曦是在冷笑，自以为说动燕雯曦了，喝了一口茶之后继续说。
“也是我们不太会教育孩子吧，他对我们是越来越疏远，甚至在高考之后，选择了出国读书，离开了我们。”
“后来更是和我们直接断绝了关系！这么久了，连一点联系都没有。”
“你说说这孩子，我们带他出福利院，还养了他那么多年，给他吃给他喝给他住的。”
“他不记情也就算了，连关系都不要了！”
燕雯曦不想再听他在那里煽情，她直接打断了他，“那你昨天，是为什么要去找白斯彧？”
今天来找她，也不仅仅是为了来揭穿白斯彧的真面目，让她不被骗的吧？
“哎哟！”一说起这个，梁德州就更来劲了。
他觉得终于离自己的目的更近了，看来这个方法真的有用，燕雯曦真的被自己框住了。
“是这样的，我们家之前一直有一个小公司，所以才有些小钱，能够供养全家人。”
“但是最近啊，这个公司的资金链有些断裂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想要找白斯彧借些钱，他毕竟也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啊！”
“可就是这一点小钱，他都不愿意给，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他说着，还有些做作的捏住了自己的眉心，十分难受。
燕雯曦沉默了一会，她没有去管梁德州的演技如何，她直接开口打断了梁德州做作的姿态。
“那我想问你，白斯彧当年高中的时候，经历过校园暴力的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梁德州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他放下手，转了转眼眸，遮掩住眼底的一丝慌乱。
“哎哟，那哪是校园暴力啊！你不要被白斯彧给骗了啊！那是他在学校里偷别人的东西，然后才被别人给报复了的！”
“这个还真的怪不了谁，我都跟他说过了，偷东西是不对的，可他就是要去做！还做了不止一次，那可不就是会被别人发现之后再收拾他吗！”
燕雯曦对梁德州的厚颜无耻简直是无语了。
“偷盗？那你们有证据吗就说他偷盗？”
“怎么没有证据呢？那草莓发夹不就是证据吗？！”
梁德州音量越说越大，看着燕雯曦如此平淡，甚至不为所动的表情，他有些急了。
“那既然白斯彧跟你们说过他没有偷东西，你们为什么不相信他？”
“既然你们是他的父母，你们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而是去相信自己所想象的东西呢？”
燕雯曦的连连发问，倒是把梁德州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我……”
“我不是想象！他那就是偷的！不然他一个男生怎么来的那个发夹！”
燕雯曦看着他急到跳脚的样子，讥笑了一声。
“如果我说，那个发夹，是我给他的呢？”
燕雯曦还平静地坐在座位上，她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眼神里只剩冰冷。
“而且，在白斯彧被校园暴力的当天，我在场。”
“我还帮他……”
“报了警。”
燕雯曦一字一句，说的越来越慢，但却越来越坚定。
掷地有声，狠狠砸在梁德州的心上。
梁德州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双手都有些颤抖，“不……怎么可能呢？”
燕雯曦冷笑了一声，这一次，真的是冷笑了。
不过这个冷笑，是对梁德州的。
“你还真是刷新了我对不要脸的认知啊。”
“是，当初是你们把白斯彧从福利院里带出来，这不可否认。”
“但是带出来之后，你们有没有真心对待白斯彧，是不是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那就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
“白斯彧过去是什么样子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的他，过得很好，也不需要你们了。”
“你们也别再去打扰他。”
燕雯曦站起身来，把墨镜重新戴了回去，将桌上的手包拿在了手上，往外走去。
刚拉开门，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转过身来，轻轻抬了抬墨镜。
“哦对了，我今天来见你，只是想要代替白斯彧对你说两句话。”
“你们，根本不配做他的养父母。”
燕雯曦嘴角一直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弧度。
“还想要钱，你看你要不要自己的命吧。”
第91章 还活在这世上的清醒
说完，燕雯曦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包间的门被她甩得，重重地一声，打了回来。
梁德州还坐在位置上，呆傻地看着燕雯曦离开的方向，捏紧了手上的茶杯。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不相信呢？”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梁德州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掏出手机，就给梁金城打去了电话。
“儿子，这不行啊，这女人不相信！”
“怎么可能？！”梁金城和兰邱一直坐在家里等待着梁德州的好消息，结果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这女人既然不相信，那为什么还要答应出来见你？！”
梁金城始终也想不通。
难道……这女人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骗？
“这样，你给白斯彧打电话，告诉他说你今天找了这女人坦白了他以前的事情。”
“然后就按照原计划那样，说那女人现在已经厌恶上他了。”
梁德州还有些犹豫，“可是这女人没有啊……”
“所以让你趁着那女人回去之前，骗到白斯彧啊！”
“白斯彧那么看重这女人，他肯定会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要是听到你说那女人厌恶他了，他肯定会着急，不过多久，就会来找你了。”
梁德州听到梁金城说的，瞬间醍醐灌顶，“对！就是这样！我马上就给白斯彧说！”
他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快速找到白斯彧的电话拨了过去。
白斯彧今天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家里休整。
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昨天和燕雯曦说好了，她今天要来他的公寓，和他一起吃饭。
他听到手机声响，直起身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走出了厨房。
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拿起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他的电话号码很少会被其它陌生人知道，就连推销和诈骗的都很少。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通了。
“喂？哪位？”
“白斯彧吗，我是梁德州。”
白斯彧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眉头止不住的就皱了起来，他捏紧了手机，另一只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今天和你那个心爱的女人见面了，还跟她说了你以前的事情呢！”
梁德州的声音从听筒里闷闷地传来，但还是掩盖不住他此刻异常激动的情绪。
白斯彧举着水杯的手就是一抖，水倒的有些满，他这一抖直接就溢了一些出来。
水壶上的水滴顺着壶口滴在他的虎口处，有些烫，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哎哟你不知道啊，她听说你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偷过东西，甚至还干过其他一些龌龊事的时候，有多生气！”
“你一直在她面前都是装的特别温和的样子吧，她是没想到，原来你本性是一个这样龌龊肮脏的人！”
白斯彧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把手上的水杯握的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把它捏碎一般。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寒风呼啸的吹，吹动着树叶飒飒作响，配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一场悲剧的奏鸣曲。
“白斯彧啊白斯彧，你说说你，就为了一点小钱，你要和你爸爸我闹成这个样子，何必呢？”
“我知道你在乎那个女人。”
“这样吧，你主动来找我们，给我们道个歉，再把钱给你爸爸我，我就可以再去找到那个女人，帮你解释解释。”
“喂？白斯彧你在没在听啊？！”
白斯彧不发一言，直接抬手挂断了电话，所有的聒噪一刹那全都停止了，整个屋子又重新恢复了曾经那般的寂静。
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毫无人气。
他将手机放到了沙发上，站起身来，但不知道是怎么了，在他站起身的时候，手无力一滑，水杯就直接从他的掌心掉了下去，砸在了地上，碎成一团。
这个水杯是纯玻璃的，杯面在灯光的照耀下还在隐隐闪着彩色的光。
这是燕雯曦前段时间送给他的。
她在逛超市的时候觉得这个水杯好看，所以就买来送给了白斯彧，又帮他添置了一些家里的生活用品。
以前那个冷清的家，在燕雯曦的布置之下，变得温馨不少。
可是现在，那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水杯，在那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玻璃碎片，摊在白斯彧的脚边。
他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才恍然回过神来。
在低头看见碎裂的水杯那一刻，他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他蹲了下去，双手颤抖着，去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他的速度很快，也丝毫不顾玻璃碎片会将自己的手割伤，就这么机械麻木的捡着。
他也不扔进垃圾桶，而是就这样把它们握在自己的手心。
尖锐的碎片将他的手指划出一个又一个的伤口，掌心更是严重，因为他把碎片包在了自己的手心上，所以掌心直接被划出了一个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直冒，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滴到了地板上。
他却是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站起身来，将玻璃碎片轻轻地放到了茶几上。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护着什么珍宝。
刚把手上的碎片放下，白斯彧的脑中就开始回荡起了梁德州刚才说的话，甚至还夹杂着曾经的一些污言秽语。
“你一直在她面前都是装的特别温和的样子吧，她是没想到，原来你本性是一个这样龌龊肮脏的人！”
“这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的东西！是不是偷来的！啊？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你还狡辩！怎么可能不是偷来的！城城都说了，他亲眼看见你从人家女孩子书桌那里偷来的！你还不承认！我打死你！”
“你个不懂事的东西！当初就不该选择领养你！”
白斯彧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向窗边。
四点多的天看上去却像是寂静的深夜，室外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室内的一点光。
雨下的很大，狂风肆虐，甚至还有远处的几棵小树因为这狂风直接夭折了。
毫无生还的机会和可能。
深色的天空隐隐出现了几道闪电，还伴随着隆隆的雷鸣，狂风暴雨，无情地拍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白斯彧下意识地抬手打开紧闭的窗户，让室外的大雨打了进来，让野外的狂风肆意的闯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他才感觉到一丝清醒。
是他还活在这世上的清醒。
第92章 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他的脑子里密密麻麻的充斥着两种声音。
一种是告诉他，让他相信燕雯曦，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
一种是恐吓他，告诉他梁德州说的都是真的，燕雯曦讨厌他了，不会再喜欢他了，甚至今天都不会来和他一起吃饭了。
前段时间，白斯彧觉得自己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现在他又觉得，没有。
完全没有。
甚至还越发严重了，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憋闷压抑的情绪像是潮水一般，如曾经那般卷土重来，将他整个人都压垮了。
他内心很想相信燕雯曦，可是这个病就像是恶魔一般，一直催眠着他，让他不得不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想抵抗，用尽全力去和病魔对抗，他不想让自己内心里产生那些不好的想法和情绪。
但他终究还是抵抗不过，只能任由这些黑暗的思想如藤蔓一般，在自己内心的田园里滋生，缠绕，将他的整颗心都包裹起来，捆绑起来。
他就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病情的牵引绳控制着，他看着自己麻木的主动抬起锄头，一点一点铲平自己内心里仅存的那一亩快乐多彩的天地。
最后，就只剩下一室的灰暗，再无其他任何颜色。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看着自己逐渐堕落黑暗的深渊。
燕雯曦是在五点左右的时候来的。
她在和梁德州聊过之后，回了家先洗了个澡，之后还化了个妆，换了一身衣服，才收拾收拾开车去白斯彧的公寓。
白斯彧的公寓在“悦湾名城”，前段时间的时候，整个小区都进行了升级，所有住户也都换上了指纹密码锁。
就在换上指纹锁的当天，白斯彧就带着燕雯曦，把她的指纹也录入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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