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他们的关系变了,他们牵手散步,窝在沙发里看电影,而跨年夜那时,在楼顶天台,他将她抱坐在石栏上,在漫天的烟花下闭起眼睛吻了她。
他们在一起了,那么自然而然。
那会宋鱼每天早上都会在清甜的梦里醒来,她醒来甚至会想,今天也是梦吗?
她和姜延周真的在一起了?
碰巧没几天,高晴和章雨如来了,聪明的高晴一眼就看出来她恋爱了,她说宋鱼,“一定是恋爱了,浑身都散发着热恋的酸腐气,快说,是和谁?”
那一刻,宋鱼莫名就没能说出来,哪怕是被高晴纠缠着灌了酒,她也只讲了很久以前和Jason的事。
关于姜延周,她没有讲一个字,哪怕姜延周出现在她脸前,她也都只是装作没看见或者不太熟。
她的理由是怕高晴太激动,会把她每个头发丝都问明白。
这个理由把她自己也迷惑了,她想一定是这样的。
可随后邵宁远出现,打扰到了她安静的新生活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姜延周,当姜延周邀请她去他姐姐家,认识与他有关的新朋友的时候,她婉拒了。
彼时他说“好吧”,语气里透着失落,她其实听出来了。
可她因为邵宁远的出现焦头烂额,她最怕的不是邵宁远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最怕的,是因为而自己连累了其他人,连累了姜延周。
之后哪怕邵宁远被她暂时赶走了,她也没有跟姜延周透漏一个字。
但那会她好高兴,做了一桌子菜请他,以为生活终于可以恢复正常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可以正常地继续了。
可惜她至始至终没有明白,她害怕的从来都不是高晴的激动、邵宁远的纠缠,诸如此类的原因。
她害怕的,其实是她自己。
她害怕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感情,配不上他。
... ...
街道两边的店铺陆陆续续关门了,路灯闪烁的街道上,冬天的寒气恣意嚣张地肆虐着,仿佛要撕掉路人身上那一件又一件御寒的衣裳,让人再无遮掩地直面冬风的凛冽,再没有躲藏的余地。
宋鱼站在昏暗的街边,抬起双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
风在呼啸,压抑着的哽咽声从指缝间流出来。
没有人留意,只有路过的车被挡了道,按响了喇叭。
宋鱼被喇叭上惊醒,连忙向一旁避闪了过去。
车走过去了,宋鱼继续向远处的超市走去,可却在走到一家快要关门的文具店门口时,看到了一群女孩。
那是几个十岁上下的女孩子,趁着文具店老板关门前,喊着笑着快步跑了进去。
文具店里正好有个年龄仿佛的女孩子,也在买文具,宋鱼看着好像就是邻居家的小绵。
只是小绵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头发也干枯发黄像枯草。
后面进来的女孩们和她显然认识,可也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过去,没跟小绵多说一句话,只是相互聊着天笑闹着。
小绵不由地向她们看了过去,脚步也挪了过去。
可是那几个女孩完全没有留意到她,尤其其中那个最漂亮高挑的女生,正拿着几只价格昂贵的笔,跟同伴纠结着,要买哪一支送给朋友。
小绵一句话都插不上,从眼角里小心看了她们半晌,最后也一句都没讲,低着头回到了原地。
宋鱼看着,莫名地定在了那里。
她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某一年,班里面转来一个女生。
女生是从市里转过来的,来上学第一天,就穿了一条海军领的蓝白色连衣裙,梳着高高的马尾,头发又顺又亮,大大方方地站在讲台前自我介绍,然后老师调了位置,给她安排了班里最中间的位置。
宋鱼从见到她第一眼就看住了,那个女生就像是从她喜欢的那些漫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子。她好漂亮,她成绩很好,很会说话,每个老师每个同学都喜欢她,宋鱼也好喜欢她,想和她做朋友。
只是一个月过去,坐在边缘的宋鱼跟人家说上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多时候她只敢抱着自己的小画板,从窗户口偷偷地看她和别的女孩一起玩,踢毽子跳皮筋,她不太敢跟人家讲话,生怕一开口那个女生就露出不喜欢的表情。
毕竟她没有漂亮的裙子精致的脸蛋,只有一头怎么梳都梳不顺的乱糟糟的卷发,那会还有同学给她起了外号,叫她“羊毛妹”。
可是在一次户外美术课上,老师让每个同学都找一个伙伴搭档,宋鱼呆呆地还不知道要找谁的时候,那个女生忽然走到她旁边。
“听说你画画很漂亮,我最不擅长画画了,我能跟你做搭档吗?你教教我呗!”
小宋鱼呆在原地。
“我?你在说我吗?”她不敢相信。
“当然是你呀!”
女生捂着嘴笑起来,上上下下看着她,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和满头卷发。
“你好可爱呀!和我认识的其他女生都不一样诶!”
... ...
在那之后,小宋鱼真的和她做朋友了,她做梦想了很久的事情,就这么成真了。
那个女孩确实不擅长画画,每次宋鱼随便画点什么,她就拍手说好看。
那段时间,宋鱼的小画板上,画满了给这个女孩子的画,画她的大头像,画她的漂亮裙子,画她踢毽子跳皮筋的样子。
女生喜欢得不得了,买了一个特别精致的本子,把宋鱼给她画的每一张画都仔细夹在里面,逢人就翻出来给人家看,说,“这是我好朋友宋鱼给我画的!”
小宋鱼总是站在旁边,腼腆地抿着嘴笑。
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每天都黏在一起,宋鱼也时常到她坐在班里最中间的位置上玩。
可这个学期还没过完,宋鱼发现那个女生来找她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到了后面宋鱼去找她,她也没工夫跟她玩了,她总是说,“啊我还有点事,回头我再找你吧。”
但是回头,就是再没回头。
女生和隔壁班同样从市里转过来的女生成了新的好朋友,她们都一样穿着漂亮的裙子,聊着原来学校的人和事,一起跳皮筋一起踢毽子。
宋鱼又变成了那个坐在教室边缘的、没什么人会在意的“羊毛妹”。
而偶然的一次,她听到了那个女生对她的评价。
有人问,“你怎么最近不和宋鱼玩了?你们吵架了?”
“那倒不是。”她说着,无所谓地笑了笑,“宋鱼画画很好看,但除此之外,她这人没什么意思,还挺无聊的,所以就不怎么跟她玩了。”
那天宋鱼就站在她们身后的大松树后面。
松树高高的大大的,将小小的她挡在后面,没人能看见。
但那个女生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
... ...
文具店真的要关门了,店里没了人,老板将卷帘拉了下来,街道上的光亮又暗了许多。
在这昏暗之中,宋鱼忽然想。
其实,对于她来说,姜延周也是一样的吧?
他就像那个童年里的女孩子一样,是她万分向往的人群里亮眼的存在,但却也是她根本无法抓牢的关系。
用她妈妈的话说,是配不上。
就算她再怎么用力,也配不上,抓不牢!
而姜延周,应该也没有很喜欢她吧?
就像那个女生对她画画感兴趣,他也只是,突然对她有点兴趣而已... ...
想到这,宋鱼眼眶又酸又疼,心口也像是被攥住了一样,她被攥得透不过气来,她疼得蹲了下来,蹲在了路边。
将头埋在膝盖里,蜷缩在冷风肆虐的街边,抑制不住地抽泣。
忽然有人走了过来,好像也陪着她蹲在街边。
宋鱼不由地转头看了过去,是小绵。
小绵看着她,从小口袋里抽出一团纸,塞在宋鱼手里。
“姐姐,擦擦眼泪。”
话音落地,宋鱼忍不住哭出了声。
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异常清晰。
瘦瘦弱弱的小女孩陪了她很久,最后听到她妈妈出来找她才走了。
没有人来找宋鱼,而她妈妈因为生病虚弱地躺在床上。
她还得去超市买东西,回家,照顾妈妈。
宋鱼慢慢站了起来,用小姑娘的纸巾擦掉了眼泪。
而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姜延周。
这一整天,他那么忙,还给她打了七八个电话了,但宋鱼一个都没有接。
她看着手机上的男人的名字,没有动。
电话在漫长的等待接听后自动挂断了。
但姜延周的信息随即发了过来,亮在屏幕上。
【宋鱼,接电话!】
宋鱼手下微颤。
他生气了。
电话再次亮了起来,这一次,宋鱼点了接听。
电话响起,男人的声音就隔着远远距离,从浦市传了过来。
“宋鱼,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宋鱼紧紧地攥着手机,紧抿的唇颤了一颤,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突然做了个决定。
如果妈妈的病真是这样,她不可能放下妈妈不管返回浦市了,那么与姜延周的感情也就再无从谈起。
而姜延周,她现在明白了,他对她也没有太多的喜欢。
与其以后他厌恶了这段关系,跟她提出分手,那还不如有她自己提前结束,至少,还有点体面。
宋鱼缓慢开了口。
“姜延周,你以后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就到这吧,就... ...分开吧。”
我只是一个,配不上你的懦夫罢了。
第48章
整夜无眠。
宋鱼干脆不睡了, 天刚亮就去卫生间洗了脸。
镜子里的人,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不仅眼中无光, 而且无神。
但决定是她自己做的, 而且没有给姜延周任何机会,她只怕自己听他多说一句,就再也狠不下心来斩断这段关系了。
她可能比她以为的, 还更喜欢他。
可如果是那样, 就更不该继续了!
将冷水泼在脸上,一遍又一遍, 宋鱼才看起来恢复了些正常的脸色。
她简单地收拾了自己,去厨房给妈妈做了早饭。
她妈没再发烧,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很多,早上吃晚饭表姨过来看她,她还有精神跟表姨互呛。
表姨忍不住跟宋鱼说, “你看你妈, 根本不像生大病的样子, 都快能上街跑两圈了。”
要真是这样, 宋鱼求之不得。
不过, 她倒是想起来了昨天细看了好久的母亲的诊断报告, 等吃完饭差不多医院开始上班了,宋鱼就拿着医院给的各种检查报告和病例出了门去。
只是宋鱼刚出了小区,就在路边见到了朝着她家小区走过来的人。
邵宁远?他不会又要来她家吧?
宋鱼念头刚冒出来, 就见邵宁远也看见了她,走上前来跟她说话。
“这么早出门, 小鱼,早上吃饭了吗?”
就好像她威胁她、嫌弃地撵他走, 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宋鱼看向邵宁远,只觉得他从头到脚都怪异极了。
她都说到那种程度了,邵宁远还死活粘着她,图什么?
她是能帮他找工作,还是能帮他飞黄腾达?
这种诡异,令宋鱼不想多跟他说一句话,但邵宁远却偏偏走过来。
“小鱼要去哪?”他指了指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周末人那么多,去哪都不方便,我送你过去。”
宋鱼不要他送,沿着路往附近公园走去,公园门后来来往往的人,多少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她不跟他说话,邵宁远眼睛止不住地眯了一下。
要不是宋鱼对他来说,是和福运气运一样的存在,他怎么可能舔着脸求她回来?
一个木头一样无趣,又笨又傻的无聊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反复追求?!
邵宁远心里邪气乱出,他只能拼命压着,告诉自己宋鱼能给他带来的气运很重要。
他压着脾气,多打量了宋鱼两眼,忽然看到了她手里的透明提包里,好像装着医院的病历和检查报告。
邵宁远一顿,一步上前拦了宋鱼。
“你要去医院?”
宋鱼被他拦了路,冷着脸。
“不然呢?”
不想她这话音未落,邵宁远就道。
“县里的医院有什么好去的?我不是给你妈挂了省里医院的号吗?下周我带你们去省里,不要去县医院了。”
他说着,伸手似要拿过她手里的提包。
宋鱼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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