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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可味好希望自己现在能进入他的锅里，变成食材，被煎、炸、炒、煸、煮、清蒸都好，都比他对她无动于衷要好。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陈识忽然转过头，对上梁可味那道明晃晃的目光。
梁可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下午六点，”说到这里又想到不能让梁聿和陈识碰上，再补一句，“你要是忙的话，不用麻烦的。”
陈识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六点是有点早，再晚点我就能去送你了。”
所有的菜纷纷装盘，一人端着两个菜摆上餐桌。梁可味给自己盛饭，陈识去冰箱里取甜品。
梁可味在长桌上坐下，看着桌上整齐的菜，心脏猛然漏掉一拍。
柠檬鸡翅、黄焖鸡——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她说想吃的菜。那天，一众人群之中，他只附在她一个人耳边，告诉她“你想吃的都做”。
黑金鲍鱼、鳌虾——是他们在海边度假的时候被她夸过的菜。她原本不爱吃海鲜，因为食评家的生涯里吃过的海鲜太多，她已经腻了。可是那天陈识亲自喂到她嘴里，好像重新唤醒了她的味蕾，她一连吃了好几个，被他说可爱、揽进怀里亲。
最后两道甜品——“闪光的可味”和“糖心柠”。是他为她、她为他设计的分子料理，“闪光的可味”曾经鼓舞丧失信心的她，“糖心柠”则成就他们心意相通的三天三夜。
这是一顿为她精心定制的晚餐，分别昭示着他们的开始和结束。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陈识做菜的时候，眼里的憧憬和期待是什么。
“对不起，陈识，对不起，”梁可味拭去眼角的泪花，“都是我的错，我们才会变成这样。”
陈识执筷子的手，骨节已经发白，他紧拧的眉头，在她看过来的瞬间松开，显得依然面无表情，只淡淡看一眼桌上的菜色。
“最后的晚餐，吃点自己喜欢的。”说完，夹了一个鲍鱼到梁可味碗里。
这个鲍鱼再次唤起梁可味脑海里两人接吻的记忆，她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滴答滴答地落进碗里，那些甜蜜的过往就和泪水一起，砸进碗里碎掉。但她并没有放下筷子，而是坐在那里，边吃边掉眼泪，吃到嘴里的菜都沾上了泪水的咸味。
而泪眼婆娑的她根本注意不到，对面的人表面无动于衷，实则一口也吃不下去，他只要看见她的泪水，眼圈就开始泛红。
他的控制力也就只比她要好一点点，但是调整能力比她要强很多。
这餐饭吃完，梁可味也没注意到陈识的异样，她只觉得他很沉默，估计是没什么想跟她说的了。想到这里，她也不多留恋，说完几句客套话就离开。
心里还在期盼着陈识能挽留一下她。
只是，没想到阻止她离开的不是陈识，而是眼前这扇门，不知道怎么回事，拧了好一会儿门把手也没法打开，她只能转头向陈识求助。
陈识刚把桌上餐具收好，“那个门是出了点问题，我来开吧。”他说着就走过来，伸手过去探门锁，无意中勾带到她的头发。
梁可味把头发撩到耳后，恰好撞到他的手臂，小声道歉之后，嘴角还粘着刚才那一绺头发的发梢。她眉眼低垂下去，眼睑染上一点红晕。
陈识勾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嘴角，那绺头发才落下去。
两个人距离太近了，是呼吸都开始相互干扰的距离。
那只开门锁的手停下来，干脆堵住门锁。他改变主意了。
陈识把梁可味圈进自己怀里。这个拥抱他想太久了。
被陈识的味道和气息侵袭，梁可味的第一反应是去吻他，她想要的不只是一个拥抱。她想要回忆里同等甜蜜和热烈的东西。
的确，一开始就只是想要一个吻。谁知道缠吻之后还是难舍难分。两个人之中没人说得清楚究竟是怎么从门口一路纠缠到床上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在他们同时被感性完全操纵的那几分钟里面，积压太久的思念像重见天日的困兽，撞得他们心潮澎拜，雷鸣般的心跳声和爱火一起燃烧荡漾。
这一刻，谁也不去想未来。他们哪有未来。而理性回归的时候……去他妈的理性。
就像陈识嘴唇靠在梁可味耳边，“小味，留下来好不好？”
就像梁可味鼻尖抵在陈识唇边，“跟我走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尽管他们再清楚不过，彼此的诉求都不会得到回应。
这个夜晚比海边的第一夜还要漆黑，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结束之后，陈识搂着梁可味入睡。他已经入梦，但她还是清醒的。
她清醒地感受到，他搂紧她的臂力、握紧她的手心，清楚地听到，他在梦里不断重复的“不要离开我”。
“这世上很多没办法的事情，爱就是其中之一。”
梁可味等陈识睡得再熟一些，从他臂弯里溜出来，穿好衣服离开了。
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吗？当然不够。所以，现在开始，她要去努力争取更多。
梁可味回到家里，没睡多久，就被手机铃声吵醒。梁聿已经到了她家门口，让她准备一下跟他去参加一个什么会议。
她实在是太困了，什么会议也听不清楚，就回了一句她要睡觉，然后挂了电话接着睡。安睡的时间也不长，睡了没多久就开始做噩梦。
直到她彻底被噩梦惊醒，一坐起来，就看见噩梦成真——梁聿坐在她床头。她下意识尖叫一声。
梁聿笑着把她抱进怀里，耐心安慰她，“别害怕，会议已经结束了。我们该回家了。”
梁可味在他怀里挣扎，完全被当成对噩梦的后怕和应激过度。等她挣扎累了，完全放弃抵抗，就被当作心情平静下来。
之后，她就这样面如死灰、目光麻木地被人装扮漂亮，然后被梁聿连拖带拽地带到机场。
直到登机开始，人群之中开始有人向梁可味挥手，才让她暗淡无光的眼眸里染上一点点颜色。
一开始是大胡子带头的，还有餐厅的大家，甚至有些零时工都来了，罗莎和她的爸爸们、希尔和表姑一家也在。
梁可味脸上扯出一个笑脸，朝着大家挥手回应。
梁聿俯首在梁可味耳边问她，“哪个是陈识？”
梁可味回答说，“陈识没有来。”
但人群中分明有一个高瘦身影，正在朝她奋力奔跑而来。
“那我们走吧。”梁聿揽住她的肩膀。
“好。”她就这样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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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最虐的情节已结束，之后都是小甜饼啦
第三十七章 最想
“有人说，‘千万不要跟中文系谈恋爱，一分真情，能被TA说出十二分爱意’。”
“但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爱有两种表达方式，一种是《楚辞》式的爱情——‘我爱你就一定要说出来’，一种是《诗经》式的爱情——‘我爱你就可以不说出来’。”
“不说出来的爱情，不是因为不够爱，而是因为爱得更多一点。”
——节选自醒时记忆惠灵顿总店二楼办公桌的键盘下面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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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评论界最高奖——金鸟奖颁奖典礼现场。
梁可味捧着奖杯，在台上发言。
“很荣幸以‘夏灵’的名字与大家见面，而不是我用过的什么其他奇怪的笔名。”
因为主持人刚刚说过，夏灵老师是已发表文艺评论最少的得奖人，所以梁可味接了主持人的话，以幽默的方式来展开自己的获奖感言。
获奖感言进入尾声，梁可味的目光聚焦到观众席最前面，梁聿的座位上来。
那个如玉的男人在她发言期间脸色一直都不好看，但在对视的时候还是露出眼尾上扬的笑容。
从前，梁可味作为他的陪衬，去过无数大场合；今天，是他第一次作为梁可味的陪衬，在整个场馆最中心的地方见证她一个人的荣耀，甚至是【食之味】前所未有的荣耀。
【食之味】穷途末路，“夏灵凯威”横空出世，还拔得头筹。
梁聿已经要气得牙痒痒了吧，但是留给他生气的时间并不多了。
因为在掌声响起的时候，梁聿会接到九叔的短信，告诉他，他即将要接受检察院的调查。在这条短信之后没多久，他就会接到检察院的电话，然后被九叔带来的人接走。
由梁家人带走，而不是直接被警察带走，是江家留给梁家最后的体面。
一切就像外婆预料的一样。
梁可味看着终于再也笑不出来的梁聿，露出了她今晚唯一一个笑容。
她笑着从红毯上走下来，走出会场之后，打开挤满了祝福短信的手机。她只确认了几条转账短信的数额，然后给外婆回复了消息。
外婆第一次给她这个手机打来了电话，“小味，恭喜你。你想要的都有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梁可味礼貌回复了外婆的话，婉拒一起吃饭的邀请。她看着手里的啄木鸟奖杯，摇摇头，把它随手丢在车后座上。
在国内，她最想一起庆祝此刻成就的人，是她的爷爷奶奶。
而她最期盼被他看到的那个人，并不在她身边。
所以并不是“她想要的都有了”，最想要的那个，她还没有。
一周后，【食之味】公开发表对几百名厨师的道歉信，并宣布永久关停账号。
在那一串冗长的名单里，没人注意到“图恩斯·卡特”的名字，但是梁可味只能看到那一个名字。
这一年来，她给所有被【食之味】攻击过的厨师都写过道歉信，有的得到回复，有的石沉大海，只有对于图恩斯的道歉信，她没有收信人地址。
所以她索性去了新西兰，再次来到图恩斯的墓前，虔诚地忏悔。
她还记得那个陈识想代替图恩斯送给【食之味】的礼物，但是工作人员告诉她，那个储物格子里的东西，已经跟图恩斯的遗物一起烧毁了。
有人早就代替图恩斯原谅了她的过错。
从墓园出来，梁可味去了醒时记忆。
醒时记忆的员工换了大半，留下来的都已经升任。大胡子作为新店长，反而闲了很多，大部分活都交给了新招的厨师和学徒，没事算一算帐，招一招人就好。
那陈识呢？
“瑞可呢？”梁可味问。
大胡子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我还在想，听我在这瞎扯没用的，你能坚持多久。总算露出真实目的了吧？嘿嘿。”
梁可味被这么一调侃，小脸霎时红了，但还是想再辩解几句，“我也很关心醒时记忆的发展吖！”
大胡子笑着揉了揉梁可味的头发，“哈哈哈，小味还是这么可爱。嘴硬这一点，你们两个是默契无双的。你说瑞可也是，去中国这么久也不联系一下你。”
“你说什么？”梁可味脸上的错愕很快就把害羞一扫而空。
“瑞可他早就去中国了，那天你走没多久，他就上飞机了。”
“你以为那天去机场的醒时记忆员工都是送你的？他们那是怕老板跑了。啊哈，开个玩笑，也不全是。大家也很喜欢你的。”
“不过，他去了一年居然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你吗？那他在那边干嘛啊？这一整年也没见他回来几趟，每次回来就是改良糖心柠。说到这个，现在糖心柠已经是醒时记忆的招牌产品了哦，小味要不要尝尝？”
梁可味还沉浸在“陈识去了中国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的震惊之中，很难跟上大胡子的对话节奏。她压根没怎么听他的话，只听到最后两句让她尝招牌产品。她把两张美元拍在桌上，说下次有机会尝，就走了。
大胡子看着桌上的钱，忍俊不禁。可味身上的衣服和首饰都不如之前贵气了，但举手投足还是透着一种“人傻钱多”的味道。不过，她身上这股傻劲，还真就跟瑞可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莫名地般配。
离开醒时记忆，梁可味当晚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她带着眼罩和耳塞隔绝经济舱的喧嚣，脑子里的思绪却难得单调。
离开新西兰的前夜，照不进月光的房间里，梁可味的声音：
“跟我走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原来离开的当天，人潮涌动的机场中间，他步履不停的前进，说的是：
“我跟你走，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不告诉她呢？
飞机落地，信号一恢复，梁可味就拨通了陈识的电话，但无人接听。
一连拨通了三次，都无人接听之后，她冷静下来。如果他想要被她找到，那她早就能发现他的踪迹了。
他不想被她找到，那么，她自己找。
几天后，水川市，川南街道办公室，下午四点多。
临近下班的时间，整个办公室悠闲的气氛被上级领导的一个电话打断，大家都开始翻文件找一个叫“陈景玄”的中年男人。
终于有人在社区图书馆管理员名单上找到这个人。
梁可味赶在社区图书馆下班之前，在图书馆门口见到了陈景玄。
他也是高瘦的体型，一把年纪了脊梁还是挺得笔直，就是脸看上去特别消瘦，精神不太好。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好接近。
但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会松弛一些，更平易近人。他一见到梁可味就笑了，眼神很温和友好，一点没有打量的意思，“办公室那些嘴碎的说，有个小姑娘动了上面的关系也要找到我，怕不是我的私生女。这话小识听了，还不得气死。”
陈景玄说话的语气也跟陈识有几分相似，是相处多年的亲人之间的耳濡目染所致。
“陈伯伯好，我是陈识的朋友，叫我小梁就好。”梁可味也礼貌一笑。
“我知道。可味是吧？小识跟我提过你。未来儿媳妇。”陈景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梁可味也知道这是玩笑话，陈识不可能这么说她。但是，她脸上的笑意还是更深了一些。
陈景玄也笑，脸色又更和睦了一些，“还没吃过饭吧？一起吃个晚饭。”
陈景玄想请梁可味回家吃饭，她原本想拒绝，或者是两人去什么饭馆里吃一顿，但他真的很热情。
“小识的厨艺可是遗传我的，黄焖鸡我做得比他好吃。”
他居然连她爱吃黄焖鸡都知道。看来陈识真的跟陈伯提过她。梁可味没有再拒绝，跟着陈景玄又去菜场又回家做饭。
一顿饭下来，陈景玄的话不多，但是都很有意思。
他在监狱里认识的□□老大其实是个骗子，根本没有什么□□，都是他瞎编的，但是有一群人信了，跟着他干坏事，结果把自己送进去了。进去之后他闲着无聊，把这段经历写成网文，追文的读者不少，他爱上了写网文，现在都年薪百万了。
一下子就减轻了别人对监狱这个地方的忌惮。
他还说自己出狱之后干过的工作可能比别人一辈子都多，什么给汽车轮胎印花、给打印机换墨盒、去饭店后厨收垃圾、还有给酒店的桌椅开车。直到去年年末，有街道办的人突然给他分配工作，才终结他的“三百六十行体验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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