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琢:你给我作业翻倍
沈又容:......
第11章
午后下了一阵急雨,把草木打得七零八落,湖里的荷花荷叶也都翻了叶子,个个盛着一汪水珠。沈清和趁凉,往杨氏院中去,欲问一问月钱的事情。
一进院子,就听得屋中打骂声,一个婆子拉着一个小丫鬟出来,那小丫鬟哭得泪珠子断了线似的。
“这是怎么了?”沈清和问道。
婆子道:“小丫鬟打了茶碗,惹得夫人生气,叫逐出去,不让在夫人院里伺候了。”
沈清和进屋,屋内正中放着一个大冰鉴,里头的冰化了大半。
杨氏在里间歪着,穿着件半旧不新的黛紫撒花裙,头发散着,额头勒了条嵌珍珠的抹额。
听见沈清和进来,杨氏才坐起来,神色依旧郁郁。
“母亲怎么了?”沈清和亲自奉了茶。
杨氏不要茶,抚着胸口道:“心里烦闷。”
沈清和将茶放下,道:“母亲纵然心情不畅,也不应对个小丫头喊打喊杀的,失了气度。”
杨氏摆手,问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事?”
沈清和道:“眼见这一月就要过完了,月钱还没发,纵使底下人不说,心里也要嘀咕。何况,母亲这事做的不像样子,哪有挪用公中的钱办私事的?传到父亲和老太太耳朵里,又要生气了。”
杨氏登时怒了,“我做事不像样子?谁事情做得好,那边大姑娘做得好,叫她来管着家吧!”
沈清和被一同抢白,神色也不好看。
杨氏一面哭喊起来:“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若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我何必做这些事!我从墙缝里扣银子花,我不知道别人笑话我?二姑娘,你要是争点气,我何必如此啊!”
沈清和眼圈腾的红了,又急又气道:“叫我争气,我如何能跟大姐姐比!她手里有先头夫人的嫁妆,父亲老太太都疼她,大哥哥的好东西每日往那边院里送,她一根簪子抵我满身的首饰。我还能怎么争气!我还能怎么跟她比!”
“二姑娘,你这是嫌弃我了!”杨氏气道:“是,我出身不好,我是姨娘扶了正了!可我吃的穿的哪一点亏了你了!”
杨氏气得抹泪,“人人都瞧着我是姨娘扶了正的,府里上下都打量着看我的笑话,连吴姨娘都敢要我的强!”
“你这是什么话,”沈清和道:“她一个姨娘,那比得上你正头夫人!你自己不尊重,自轻自贱同她纠缠,指望谁能看得上你?”
杨氏哼了一声,“她可不是什么姨娘了,她丫头搭上了四皇子,日后这府里哪还有我容身之地!”
沈清和心头一跳,道:“母亲胡说什么!”
杨氏住了嘴不说话,兀自抹着眼泪。
沈清和见状,声音也软了,道:“是女儿不对,不该同母亲顶嘴。只是月钱确实拖不得了,我哪里还有些银子,母亲先使着,好歹别叫传到父亲耳朵里。”
杨氏道:“我不用你的钱,我还有些私房,月钱会尽快放下去,你别问了。”
沈清和只好说是,又坐了一会儿,方退出来。
她心事重重的走到东花园,迎面碰上沈又容穿水榭过来,她站住脚,同她打了招呼。
沈又容今日穿了件织金半臂上襦,一件泥金托地长裙,摇着团扇的手指染了蔻丹,整个人明艳非常。
沈清和看见她,心里微微有些酸。沈又容五官出色,华服明艳素裳脱俗,一向是浓妆淡抹总相宜。而自己呢,比不得沈又容是人间富贵花。她只好做素雅打扮,也落个不染纤尘的美名。只是瞧见沈又容的美衣华服,心里不是不羡慕的。
“这是怎么了?”沈又容摇着扇子,道:“眼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沈清和忙低下头,道:“没什么,风迷了眼。”
沈又容情知不是,但也不多说,只道:“三丫头身上不太好,我去瞧瞧她,你去不去?”
沈清和刚哭过,妆容半残,摇头道:“我这会儿有事,晚会儿再去。”
沈又容点点头,就要越过沈清和过去。
沈清和心里微酸,道:“大姐姐,我怕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你了。”
沈又容愣住了,回头瞧沈清和。沈清和说完这话,便觉得不好意思,帕子掩着,看不出神色。
沈又容笑了,道:“你有亲生母亲在身边,只这一样就胜过我无数了。何况你我姐妹,有什么谁越过谁的。”
沈清和微愣,看着沈又容笑着说出这番话,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沈又容扇子给沈清和扇了扇,道:“这会儿又热起来了,你快回去吧。”
沈又容与沈清和道别,沿着石子路往沈清妍院子里去。路两边新栽上的凌霄花,树荫下有小鸟儿乘凉。沈又容一面看一面走,走到了桃花坞。这会儿桃花都败了,只剩下一树树绿油油茂盛的叶子,一间小竹楼隐在其中,倒是清净。
沈又容立在凌霄花下,瞧见个小丫鬟从桃花坞那边进去,问道:“那不是三丫头身边的竹青么?”
杜鹃看了,道:“就是她。这会儿不在主子跟前伺候,倒往这地方躲清闲。”
沈又容刚要下去,就见纪成曜从那边过去,大步进了桃花坞。杜鹃倏地一惊,道:“姑娘!”
沈又容没说话,团扇遮了半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是竹青不在主子跟前伺候,而是竹青帮着主子与四皇子私会才是。
杜鹃看向沈又容,沈又容摇着扇子,声音平静,“方才瞧见几个丫鬟也往这边来,你去拦一下,别叫她们过来。”
杜鹃应了声,去了。
凌霄花下只剩沈又容一个,沈又容看着下头的桃花坞,眼底眸光闪烁不定,旁人只窥不见她的心思。
她没下去,只让杜鹃拦了往这边来的人。略站了一会儿,沈又容提着衣裳转身,不期然撞上一边山坡上的纪琢。
沈又容一顿,面色倏地变了。
纪琢负手而立,气度从容,他看见了桃花坞,也看见了沈又容,但是神色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沈又容心里打了个突,对着他行了礼,“夫子好。”
纪琢淡淡颔首,“大姑娘好。”
沈又容握着扇子的手指捏紧了,问道:“夫子怎么在这里?”
纪琢拂开树枝,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了几步,在一棵椿树下站定,与沈又容的距离不远不近。
“趁着雨后凉快,出来走走,看这边树木苍翠清幽,越走越深,便到了这里。”
沈又容捏着扇子,笑道:“虽然树木苍翠,但是寂寥无人,过于幽静了,不宜久处。”
纪琢没说话,沈又容抢在他前头,道:“学生送夫子回去吧。”
纪琢挑了挑眉,道:“好。”
于是纪琢在前,沈又容略落后半步,两人沿着沈又容来时的路往回走。
沈又容悄悄的回头看,桃花坞里还是没人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的走了一会儿,迎面碰上杜鹃和长鸣,长鸣是来寻纪琢的,见到纪琢,忙向他请罪,而后立在他身侧。
纪琢转过身,对着沈又容微微颔首,道:“谢过大姑娘。”
沈又容道:“夫子客气了。”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杜鹃走到沈又容身边,忧心忡忡的。沈又容对她摇了摇头,主仆俩一路无言的回去了。
那边纪琢和长鸣两个走另一条路回去,长鸣还回身瞧了瞧沈又容,道:“真是奇了,庶妹同未来夫君私会,大姑娘竟一声不吭,这也忒好性了。”
纪琢神色淡淡,“什么未来夫君,都是没影的事儿。”
长鸣连忙称是。纪琢转身看了看,隔着花影,依稀还能瞧见沈又容。
“她可不是个好性儿的,帮着遮掩这件事,怕是有别的心思。”
次日学堂里,纪琢说完休息,便自去屏风后头。他这次没叫沈又容,沈又容在苦哈哈的描字帖。
沈清妍走到沈又容书案边,道:“听二丫头说你昨儿去看我了,怎么没见你呢?”
沈又容道:“别提了,本想着雨后天气凉快了,去你那里坐坐。没成想走过树下,几个小丫头围着树玩,摇了我一身的雨水,赶着回去换了衣裳,天色也晚了,就懒怠动弹了。”
沈清妍点点头,拿出一个荷包,分糖果给沈又容和沈清和吃。
沈清和吃了,惊喜道:“这是哪家的糖,回去我也叫人买些。”
“买是买不来的,我也只一点罢了。”沈清妍道。
沈又容看着指尖的糖,认出这是宫里的一窝丝。御厨的手艺,自来只供奉于内廷,外头是无论如何吃不着的。沈又容在淑妃宫里吃到过。
她听着沈清和和沈清妍讨论哪家糖块果子好吃,也不言语,指尖将糖果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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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又容:赶作业,勿cue
第12章
转过来不久就是七夕节了,府里早几天就开始准备起来,吩咐厨房准备各样新奇巧果,打灯笼扎灯楼。因着七月七是魁星的生日,杨氏又忙忙地打发人上供,只为沈清枫求个好彩头。
那一日天气晴朗,天空碧蓝,闲云朵朵。纪琢来学堂,一路上没有碰见沈又容,还在稀奇,心说莫不是又迟到了。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门口檐下站了许多人,男孩子们都挤在窗边,从窗户里探出头看。几个丫鬟在说些什么,几位姑娘站在门边,沈又容也在其中,素底纱衣上绣着红花,闲散烂漫的站着。
这倒是难以见到的了,纪琢想,沈又容今日竟然早到了。
他走上台阶,一面看着沈又容与身边的姐妹说笑。转过廊角的时候才听见一阵惊呼,紧跟着,瓷器摔碎的声音传来。
看去,几只盛水的荷叶碗摆放在屋檐下,纪琢走动的时候衣摆卷落了一只碗,碗翻倒在地,清水也撒了一地。
“这是姑娘们投针验巧的水,先放在外面晒的。”纪成曜趴在窗户边,笑道:“夫子,你打了人家的水,看你怎么交代!”
纪琢提着衣角,看向那几个姑娘,姑娘们不约而同看向沈又容。
纪琢抬眼看向沈又容,“是你的水?”
沈又容点头,道:“不碍的,一碗水罢了,倒是夫子衣裳湿了,先换一件要紧。”
长鸣忙引着纪琢去后面厢房,纪琢作为夫子,厢房里放置了替换的衣物。
少顷纪琢换了衣服出来,沈又容命画眉换了新水,依旧放在檐下晒。姑娘们都已经回来了,于是大家继续上课。
这一日的课间休息尤为热闹,几位少爷和四皇子商量着去哪里吃酒,四皇子道:“只咱们几个出去不大合适,不妨叫上府上大公子,如此才算不失了规矩。”
沈清枫摇头道:“大哥哥未必有空,他公务繁忙的紧,我这两日都没怎么见他。况若是让他知道我出去吃酒,又要说我念书不认真了。”
四皇子只好作罢。
沈清枫又问:“可要请一请夫子?”
四皇子摆手,“王叔是最深居简出的人,请了也是白请,况且他是长辈,与咱们一块怪不自在的,就不去叨扰他了。”
那边姑娘们也在说话,她们没办法出去吃酒,倒也有许多新奇玩法。
沈清妍用帕子垫着杨梅吃,道:“大姐姐这次投针验巧怕是比不过我俩了。”
“比不过就比不过吧,”沈又容道:“我本也不是手巧的。”
沈清和道:“那也未必,阿姐每年都能立住针,与水倒没什么关系。”她说着,看向沈清妍,道:“说起来,你今年打算画什么花样子?我前儿听老太太说今年要绣几个新鲜花样。”
沈清妍摇头,“我没想好,我绣活做得差你不是不知道,不然还是老样子,我替你画样子,你替我绣出来?”
沈清和说好,又看向沈又容,“大姐姐,你画什么花样?”
“我比不得三丫头画的好看,都是些俗气的花样子,”沈又容道:“回头绣出来不出错就是了。”
沈清妍就乐,“那说不好这次比绣活我们可要压你一头了。”
沈又容也笑,“那也好呀。”
临近晌午,纪琢宣布结束。沈清妍兴冲冲的拉着沈又容和沈清和跑出去,大家围在廊下,等着看投针比巧。
那边四皇子他们也没走,一个个的趴在窗户上探着头看,纪琢站在门口,也看着她们。
沈清妍在一边坐下来,从腰间抽出个荷包,捻了几根绣花针出来,分给沈又容沈清和她们。
沈清妍性子急,先捻了根绣花针试。针一落到水面上,立刻一头轻一头沉,慢慢沉下去了。沈清妍有些不高兴,回头看了眼推开窗户往外看的纪成曜。
纪成曜不说话,只对她笑。沈清妍就也笑了,抿着嘴乐。
沈清和第二个试,她很小心,也很紧张,一只手捏着针,一只手拢着衣袖。纤细的绣花针地落到水面上,颤了两下,随后立住了。
沈清和长舒一口气,看向沈又容。
沈又容放下扇子拿起针,轻巧地落在水面上,她手一松,绣花针立刻飘开了,也没有沉下去。
沈清妍不开心,“只有我没有立住。”
小丫头沈思慧也要试,沈清和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还小呢,连绣活都不会做,这是大姑娘们玩的。”
沈思慧不听,非要玩,于是沈清妍又陪她玩了一次,过后大家各自散了。
午后沈又容闲来无事,想起香谱上有种荔枝香,便要调来试试。
荔枝香是以荔枝壳入香,并玄参,松子,麝香,香附,丁香等制为合香。
正好前几日吃荔枝时剩下不少荔枝壳,都已经洗净晒干,装在白酒坛子里闷了三天。沈又容便在院中皂荚树下架起了小几火炉,将酒腌渍过的荔枝壳小火炒干,酒味溢出,荔枝壳的甜味越发明显。
等干得差不多了,便用研钵将荔枝壳研成粉末。沈又容很有耐心,与画眉杜鹃几个丫鬟说说笑笑,将这许多荔枝壳都研磨成了细粉。粉末需要过一遍筛,筛出的细粉才可以入香。
那边画眉拿来许多瓶瓶罐罐,装着各色香料,譬如麝香,丁香之类。
沈又容正调配着香料,白月忽然进院子里来,笑道:“哟,好清甜的味道。”
杜鹃忙接过白月手上的东西,一面给白月让座。白月在绣墩上坐下,闻了闻沈又容手上的香,道:“不似沉、檀、龙、麝俗气。”
沈又容笑道:“哪能与那等名贵之香比,只图个好玩罢了。”
沈又容将调好的香料收进盒子里,问道:“姐姐来有何事?”
白月笑道:“差点把正事忘了,姑娘写的字,我们殿下批注好了。还有,听说白日里殿下不小心打翻了姑娘晒的水,所以画了些花样子给姑娘赔礼。”
白月从漆盘上拿出一摞纸,都是纪琢画的花样子,他大概听到了沈又容的话,画的都是些中规中矩不出错的花样,譬如牡丹,芍药,海棠,睡莲等,不像是寻常花样子,倒像是工笔画,十分精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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