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除了在利鑫大厦当后勤科科长,还跟亮子搞了个空调维修公司,承包了清荔大大小小商厦的维修业务,赚了不少钱。
他正想买一辆汽车充充场合,以后出去谈生意也好谈一些。
看江晟抬脚便要走,老周一把拽住他,将一个黑色马甲袋递给他,“谁说不买了!我钱都带过来了!你数一数。”
江晟打开一看,一叠叠捆扎好的崭新钞票,总共20扎。他抬头看着老周:“还有两万呢?”
老周“啧”地一声:“三个月后,这个车没问题了 ,我再把剩下钱给你。”
江晟眉头拧了起来:“三个月太长了。一个月。”
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纸笔送给老周:“两万块,你得打个欠条给我。”
老周简直无语,以前他们兄弟之间也经常互相借钱,从来没打过借条。今天江晟竟然为这两万块钱,就要他打欠条!
看来这次他真的是亏得底裤都不剩了!古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江晟在他们面前可别提多神气,没想到也有今天!
“不就两万块钱么?!至于不还你?”老周眼里流露出一丝鄙夷,悻悻地接过纸笔,写了个欠条。
江晟仿佛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得瑟,拿过欠条,拎着刚到手的钱,抬脚便进了电梯,直接按下公司的楼层。
办公室里,鲍天材看老板来了,一脸慌乱地站了起来:“师傅,今天工地上来了个十几个讨薪的工人,一大早就把财务室堵了。我按你说的,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回去,他们说要是拿不到钱,还要上门来闹……”
江晟边走边将衬衫袖子挽起来,淡声道:“他们明天不会来了。已经让财务室通知他们下午来领钱了。”
鲍天材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师傅,你哪来的钱啊?”
江晟揉了揉太阳穴,往椅背上一靠,整了下袖子:“你问那么多干嘛?放心,不会少你们的工资。”
鲍天材赶紧闭上嘴巴,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师傅,昨天师,师母打电话给我,说是她有间厂房需要安装水电,让我安排两个师傅过去给她,还让我按照市场价给她报价……”
江晟离婚的事已经在公司传开了,鲍天材琢磨老半天——自己还是别改口了,在江晟再婚之前,钟卉还是他师母。
江晟抿了抿唇:“你师母现在有钱。你就按市场价给她报价。”
鲍天材“哦”了一声:“那我就安排刘工和他两个徒弟去了。”
刘工是他们电工队的六级jsg电工。一个六级电工领两个徒弟去,人手足够了。
江晟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点上。白色烟雾袅袅升起,他眉头微扬:“不用老刘去。我抽个时间去就行了。”
“蛤?”鲍天材张大嘴巴看着江晟,半晌结结巴巴道:“师傅,你的意思是这个活你亲自接?”
江晟弹了弹手里的烟灰,面无表情道:“人工不是钱?公司现在这么个情况,能省则省。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鲍天材快哭了。公司已经没钱到老板要亲自下工地的地步了吗?
办公室外,田馨捡起那颗滚到自己脚边的扣子。淡蓝色的四眼钮扣,刚刚从江晟身上滚落下来的。
她将那颗扣子捏在掌心里,脑中闪过钟卉那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
看来江总是真的离婚了。连扣子都没人给他缝。如果是她的男人,她一定会在出门前好好检查他的衣服。
田馨打开抽屉,翻出针线盒。
……
鲍天材走了,江晟又打了个电话给徐小谷,将和银行领导见面的时间提前到周六。
徐小谷原本不愿意,那些领导都是大忙人,定好的时间哪里好调整。
听江晟说周日要陪女儿去春游,她沉默半晌,低声道:“看不出来你是个慈父。行吧,我想办法帮你改时间。”
挂上电话,江晟右手手指轻叩着桌面,脑中盘算着如何和几家原材料厂家谈延长付款时间。
水泥厂家应该问题不大,钢筋厂比较麻烦。
江晟阖上眼睛靠着椅背上思忖着,原本只是想闭目养个神,没想到盹着了。
江晟做了个梦,梦见在一个酒席上,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在恭喜他。他低头一看,自己胸前挂了个“新郎”字样的喜花。
他转过头一看,旁边坐着个满脸含羞的女人,胸前挂着和他一样的喜花,上面写着“新娘”的字样。
江晟揉了揉眼睛,脑子“嗡”地炸开了——田馨?
怎么会是她!江晟心下惊骇不已,头皮阵阵发麻,僵立在那儿,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站在那儿四下张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钟卉呢?钟卉去哪了?
她怎么可能让他跟别的女人结婚!
江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胸口一阵钝痛,倏地睁开眼,梦里那双含情带羞的眼撞了进来。
田馨站在不远处,眼眸清亮地看着他,温柔道:“江总,刚才看你袖子上的扣子掉了。正好我这有针线,我帮你缝下扣子吧。”
第77章 春游1
江晟有一瞬间的神智恍惚, 他发誓他从未对田馨产生什么绮念。
都怪钟卉,那天好端端地突然提到田馨, 所有他才做了这么个荒诞离奇的梦。
这个梦让他心情非常不好, 微眯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语气也不自觉地严厉起来:“田馨,我招你进来是当前台和行政, 不是给我当生活助理的。”
田馨的笑意僵在唇角, 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眶红了:“江总, 我没别的意思。刚才看到你衣服上的扣子掉了, 我正好有针线,就想着帮你缝一下。之前小鲍的衣服破了,我也帮他缝过。”
江晟听她说完,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他平时并不算是个端架子的上司,以至于有时候鲍天材他们也会跟他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
对田馨,公司里就她一个女孩子, 如果不是很过份的错误, 他也并不会很严厉地批评。
江晟沉默了一瞬间, 理智此刻已一条条回归大脑。他眉眼冷峻,缓缓开口:“我发工资给你, 不是让你给同事缝衣服的。上班时间,不是你工作范围的事情,不需要你做。”
和江晟共事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田馨以为自己听错, 一脸错愕地抬头看着他。
老板那双沉黑的眼眸里是平静得让人打怵的审视。
田馨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唇,半晌小声道:“我知道了,江总。”
江晟假装没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水光,捞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淡淡道:“下回注意。”
田馨呆呆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眼泪一滴滴滚了下来。
进了电梯,江晟随手便按下了负一楼。过了一会才想到来,他已经没车开了。
胸口一阵堵,他脸色一黑,重重按下一楼,出了大楼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
江嘉禾放学回来,勉强把作业写完了,然后屁股就像扎了钉子一样坐不住。
只要听到外面有一点声音,就忍不住跳下椅子打开门去外头看,结果看了两次都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下班回家。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不会忘了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去春游吧?”
禾禾等到晚上九点多,都没等到爸爸回来,从一开始的欢欣雀跃,到后来的无精打采。
以往学校活动都是妈妈陪她去,禾禾没觉得什么。现在爸爸妈妈离婚了,她反而希望他们俩都能陪她去。禾禾很怕班上同学看出来她父母离婚了。
虞桂枝看外孙女这个模样,安慰道:“你爸在外头那么忙,妈妈带你去也是一样的啊。有多少小孩爸爸还不在身边呢。”
钟卉正在准备第二天春游要带的东西,忍不住开口道:“就他一个人忙?没空就说没空,别答应了又放鸽子。”
虞桂枝忙在一旁递了个眼色给女儿,禾禾已经不开心了,哪有当妈的还在旁边添柴加火的。
钟卉只当没瞧见。她最讨厌江晟答应女儿的事情做不到,这种事上辈子发生次数太多。
明明是他的错误,最后倒要她来哄女儿。这次她是不打算提醒他了,他要是忘了到时候自己跟女儿解释吧。
禾禾一脸迷糊:“妈妈,放鸽子是什么意思啊?”
“放鸽子就是说话不算话。”钟卉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催促她上床睡觉:“好了,九点了,该睡觉了,不然明天起不来。”
禾禾“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上了床,临睡前叮嘱妈妈早上别忘了叫她起来。
九点钟之前必须赶到学校门口。所有同学和家长都得坐学校包的大巴车去马场山。
第二天一大早,根本不需要钟卉喊,禾禾自己就醒了。
母女俩刚吃完早餐,白班的阿姨就来了。小树最近有点红屁股,钟卉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女儿出门了。
禾禾换了校服,戴上红领巾,扎上两个小辫子,钟卉则穿了件今年流行的休闲外套。母女俩脱下了笨重的冬装,看上去都清清爽爽的。
禾禾一开始还在嘀咕爸爸说话不算话,出了家门,看到班上的同学,兴奋得瞬间把爸爸抛到脑后了。
到了学校,几辆大巴车已经等在学校门口。四个学生家庭一组,禾禾和程琳、冯全、和邹晓雨一组。
组长是邹晓雨的妈妈。禾禾刚转学到这间学校,曾经和邹晓雨闹过小矛盾,现在已经和好了。虽然只是一般同学关系,但比刚开始要好多了。
同一个小组的家庭坐一块,邹晓雨和程琳的爸妈都来了,冯全和禾禾一样,是妈妈陪着来的。
看到班上有几个同学爸妈只来了一个,禾禾大大松了口气,这样一来没人会注意到她爸爸没来了。
禾禾和程琳坐在一起,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程琳母亲转过头对钟卉笑道:“这两孩子天天上学放学一起,也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
钟卉也笑了,两人正聊着,大巴车门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跳上了车。
“爸爸!”禾禾看到江晟来了,激动得快跳了起来,大声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江晟就这样,赶在最后一分钟在全车家长的注目礼之下上了车,连司机都忍不住开口道:“你再来晚点,我这车子就要开走了。”
钟卉简直无语,目光看向窗外,很想当作不认识这人。
禾禾挨着同学一起坐,钟卉旁边座位是空的。江晟上了车径直走到后排,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一丝淡淡的肥皂混杂着酒精的气息飘了过来。不用说,他肯定是喝到早上才到家,然后匆匆忙忙洗了个澡才过来。
“有吃的吗?我没吃早饭。”江晟凑到钟卉耳边,他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眼底结满了红血丝,发梢还带着潮气。
钟卉没说话,从随身背包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禾禾春游,她昨天特意到西点店称的鸡蛋糕。jsg
江晟看上去像是饿狠了,拿出一个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一连吃了三个才停下来,“有水吗?”
钟卉将女儿的水壶递给他,江晟仰脖一口气喝掉半壶水,喝完将水壶还给她,“一晚上没睡,我先睡会,等到了你再喊我。”
“????”
吃完喝完睡觉,这人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角色。
钟卉脸色冷了下来,转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看到他已经阖上眼睛睡着了。
他眼眶下有着睡眠不足的暗影,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细纹。钟卉抿了抿唇,是了,他也三十好几了。
江晟是很耐老的,印象中他三十多岁和四十岁的时候看上去差不多。难怪人到中年还那么招年轻姑娘喜欢。只有钟卉才知道,在英俊扛老的皮囊底下,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年轻时纵情烟酒留下的毛病。
马场山在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郊区,大巴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车上孩子们兴奋得不得了,大喊大叫叽叽喳喳。
江晟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钟卉简直是他的安眠药。有她在旁边,他睡得特别好。在车前行的颠簸和她轻浅的呼吸声中,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幽香,他觉得安心无比,眼皮也开始越来越沉重。
禾禾趴在椅背上,几次想用力撑开爸爸的眼皮都没得逞。到了马场山,江晟终于睡醒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感觉精力又重新回来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钟卉正踮着脚从行李架上拿行李,他飞快地靠近她,伸手去接那只包,低声道:“我来吧。”
钟卉没搭理他,自顾自将包拎在手里,江晟顺势抓着她的手。这一握,他感觉到一种心满意足,这几天躁动不安的心重新稳稳地回到胸腔。
“你松开。”钟卉眉头皱了起来。
江晟挨近她,沉黑的眼眸恢复了些许神采,唇角勾了起来:“不,松。”
前面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地传了过来,禾禾大声道:“我妈妈做的菜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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