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加注炼化刚得来的两条命魂吗?
不是没有可能。
当黎瑶看到谢无极重新唤出步家兄妹的神魂,将他们扔进丹炉的时候,更确定了这个猜想。
她不断后退,脊背靠在冰冷漆黑的暗门上,注意到谢无极朝这边看过来,立刻站直身子,不让自己露怯。
如果真的要是这个下场,那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狠话都放了就不后悔,无所谓什么下场,死就死了,即便神魂泯灭,她也不会求他一声的。
可谢无极什么都没做。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守着丹炉,半阖长眸感受着火光与漫延出来的炙热,闲适地与她“聊天”。
“本君生母姓步。”
“……”
黎瑶当然知道谢无极的母亲姓步,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吗?
她还知道步家之所以变得这样强大,是因为继承了曾经谢家的一切。
谢无极出生后不久谢家就遭了难,那一年上元节的夜晚,在一个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谢家惨遭灭门,遍地鲜血尸体,连一只灵兽都没能活下来。
谢无极能逃脱纯粹是个意外,他出生便天降异象,根骨绝佳,引得当世大能闻家老祖侧目。
闻家特地派人将他与孪生妹妹谢琬一同带走,由闻家老祖亲自掌眼仙骨,否则他们兄妹俩也必死无疑。
是了,谢无极其实还有一个妹妹逃过此劫,但在谢家出事后没多久,始作俑者害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两个天生仙骨的后嗣长大后会来复仇,所以冒险潜入了闻家暗杀他们。
谢无极当时正和闻家老祖在一起,逃过一劫,妹妹却没能幸存,死在对方的毒箭之下。
闻家老祖及时赶到,替谢琬留住了几道神魂,但也只能这样了。
曾经荣耀三界的谢家就此陨灭,闻家老祖告知天下,一定会查出凶手,为谢家满门报仇,可之后直到谢无极长大,也没能有半点消息。
不仅如此,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就有了谢无极天煞孤星,谢家满门还有他妹妹都是被他克死的传闻。
少年意气,身负血仇,自然容不得这样的传闻,谢无极为证明自己不是天煞孤星,就将封存在闻家老祖手中的谢琬神魂要了回来。
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知道他很快就对外宣布,他妹妹没死,他已将她的神魂融合送入轮回,她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转世为人,再次回到他身边。
他在向所有人证明一件事——什么天煞孤星都是无稽之谈,他是个连生死都能逆转的人。
已然死去未曾收拢魂魄的其他家人无法带回来,谢琬却是能够抢回来的。
他从少年时期就在命人寻找谢琬的转世,只是至今还没能找到。
这段时间里他也没闲着,闻家老祖几十年都查不出来的真相,他用了一年就查出来了,对谢家出手的是看似与谢家十分友好,甚至有过姻亲关系的江家,他们为寻谢家的洞玄秘术而出手,谢家被渗透得彻底,根本无力抵抗。
谢无极杀了江家所有人,只留下如今的江家家主江南雾一个。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想知道那天残阳如血,在血流成河的江家里,江南雾和谢无极达成了什么交易,才留下一条命。
这至今是个迷。
黎瑶的视线划过谢无极的脸,步家作为谢夫人的娘家,在谢家倒台后将谢家的财产基业全都收入囊中,这么多年来仗着谢无极在三界作威作福,却还要拿谢无极的血肉……
谢无极让她猜他们想做什么,她确实是猜不出来。
要血肉干什么?
那东西能做什么?
拿来烧烤吗?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无极在黎瑶的注视中忽然笑起来,半阖的眼睛睁开,似笑非笑道:“方才他们的命魂告诉本君,取本君的血肉是为了……”
黎瑶很清楚自己不能知道这些秘密。
知道了怕是没办法轻易离开独世宫了。
可谢无极想说,她就必须知道。
“是为了再造一个我。”
黎瑶瞳孔收缩,满脸错愕。
第十二章
一个谢无极就够jsg可怕的了,还要再造一个?
这是作死呢作死呢还是作死呢?
万一新造出来的干不掉原生态的,反而被谢无极给操控了,这天下还能有好吗?
到时候怕是闻家老祖来了也收不了场。
不过墙外的怪物倒是会有新的劲敌吧?这大概是唯一的好处了。
黎瑶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苦恼那些是很不必的,最大的困难明明是,再造一个谢无极,这个论题本身就很难实现吧?
单凭血肉就可以吗?
不对,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她还想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远离是非好好养老,知道这么多怕是完犊子了。
“什么?”黎瑶使劲掏了掏耳朵,苍白的脸上一片茫然,“听不见。”
这有点蠢,装傻肯定不是好法子,但是黎瑶现在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
谢无极人仍然坐在蒲团上,笑声却好像离她很近,黎瑶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耳朵好像出问题了……”她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解释着,“好像是被方才神魂的尖叫声音给震聋了,一开始还不觉得,到了这丹房里,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说到这里,丹炉忽然冒出巨大的火光,被燃烧炼化的神魂应景地又惨叫了几声。
黎瑶强忍着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来,就好像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过为了自己未来可以不必真的当聋子,她又找补了一下:“道君那时有帮我疗伤,您修为高深,想来这耳聋也只会是暂时的,要不了几日就会好。”
几日之后她就远走高飞,这地方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是吗。”
谢无极又轻又慢感慨了一句,从蒲团上起来,手贴在丹炉炉身上。
黎瑶眼睛一眯,几乎以为他的手要被烧得赤红的丹炉烫下一层皮。
不过最后褪下一层皮的是丹炉。
丹炉好像还没他热,他碰了一下炉身烧得更红了,里面惨叫的神魂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丹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的安静还不如吵闹一些,黎瑶好像听到自己汗珠掉下去的声音,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赤红的丹炉顶端冒着淡淡的青烟,她模糊记起曾经在某卷典籍上看到过,人死之后魂魄升天,魂光为红色或者黄色。
若是魂飞魄散,便会留下青绿色的飞烟。
黎瑶手心也都是汗了,她攥紧拳头,正六神无主着,耳边忽然热了一下。
她飞快回神,发现谢无极已经近在眼前。
黎瑶惊得想要后退,却被滚烫的手抓住了手臂。
他不见得用了多大力气,可黎瑶就是寸步难移。
“听不见啊。”
谢无极拖长音调,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
“人若是听不见了,岂不是诸多不便。你又是女子,更不应留此病症,需得为你好好检查一下。”
“……”不、不必了吧。
扮演耳聋的黎瑶不能听见谢无极的话,也就不能做出反应,她只能一脸迷茫地看他,连后退闪开他靠近的手,都要斟酌斟酌再斟酌。
在滚烫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耳廓的一瞬间,黎瑶还是躲开了。
“都是血。”她低下头,能清晰感觉到谢无极的目光始终定在她身上,“别弄脏了道君的手。”
谢无极决定的事,不可能因为她的闪躲就放弃。
他抓着她手臂的手温度实在太高,黎瑶觉得自己要被烫伤了,她整条手臂都在疼,神色隐忍而紧张。
“无碍。”
哪怕她“听不见”,谢无极还是在说话:“比起小瑶的听觉,这算什么呢?”
……比起您的整洁,我这虚假的耳聋真的不算什么。
黎瑶心知肚明他不信她的鬼话,可事已至此,难不成突然说自己好了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会有比现在的结果更差了。
黎瑶正要开口,谢无极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耳朵上。
她浑身一颤,痉挛得站不稳,好在谢无极抓着她的手臂她才没有倒下,而是歪向他的怀中。
黎瑶心惊肉跳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怀抱。
谢无极衣袍洁净无瑕,白如美玉,胸膛宽阔,靠上去的感觉一定很好。
被他抱过来的时候她就感受过了。
即便心底对此万般抗拒,她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怀抱,那个她过去梦寐以求不敢奢望的怀抱,真的很有安全感。
他可以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的包裹住,不管是身高还是身材,都与她的审美无比合衬。
黎瑶眼皮一跳,碰触到他胸膛的一瞬间,被他轻描淡写地闪开了。
他速度很快,不过眨眼之间,甚至还有时间将她按着站稳。
黎瑶微微抿唇,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没靠上。哪怕那个怀抱再有安全感,她也不稀罕。
她别开头一言不发,倒是谢无极轻柔地说:“本君身上很烫,靠过来会受伤。”
“……”
“你都七窍流血聋了耳,还是不要再伤上加伤了。”
暴君生了一张兰玉面,音色更是温润动听,措辞也是礼貌关切,可黎瑶不会把这当真,上一个将这些假相当真的人已经在丹炉里了。
“哦,差点忘了,你听不见。”谢无极又笑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危险的轻笑,是有些神经质的朗笑,“真是白与你解释,这耳聋果然是个麻烦,本君还是快些为你治好才行。”
他这次直接捏住了黎瑶的耳垂,黎瑶气息一窒,倏地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她陷入他异色双瞳之中,抗拒地想要把他的手拉开,耳垂烧得好像快要掉了,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装成听不见了。
“道君是要帮我看耳朵吗?不劳烦道君了,很快就会好的……”
她顽强地抵抗,可谢无极的手是她没办法挣脱的。
她不敢直接接触他滚烫的肌肤,就只能拉扯他的衣袖,她紧张得几乎要扯坏他的法衣,但一点用都没有。
“不麻烦。”
谢无极好像很高兴,任她扯着衣袖,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听到她难捱的呻、吟,手上动作一顿,接着力道更大了一些。
“说来也是本君害你至此。”
他靠得更近了,炙热的呼吸洒在黎瑶耳畔,黎瑶紧闭双眼,挣扎着想要逃离,可永远不会有结果。
“为你解决麻烦,是本君分内之事。”
他悦耳的声音和身上灰烬气息扑向黎瑶,黎瑶不再纠结他的衣袖,咬着牙抱住了他的腰。
和想象中一样炙热,可比起耳朵上的不适,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别碰我。”她压抑道,“后退,别对着我的耳朵吹气。”
“吹气?没有啊。”谢无极无辜地说,“本君只是在说话而已。差点又忘了,你听不见。”
他一副善解人意怜香惜玉的样子,顺着黎瑶抱他的姿势将另一手绕到她背后,在她背上写字。
黎瑶激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松开手想要逃离,瞬息之间便被谢无极按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听话一些。”
谢无极的语气变得有些阴鸷。
“本君的耐心可不多了。”
黎瑶趴在书架上,身后是男人高大的身体。
她视线开始模糊,原来是身上出了好多汗,汗水落在眼睫上,模糊了视线。
后背好热,谢无极贴得太近了,她嗓子都干燥沙哑起来,喃喃抗议着:“好热……”
谢无极又开始在她背后写字,黎瑶艰难地分辨出是“忍”这个字。
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黎瑶趴在书架上低泣,谢无极却根本不在乎。
他仔仔细细检查她的耳朵,一会碰碰这里一会碰碰那里,黎瑶的耳朵红得似血,之前是装聋,现在是这边的耳朵好像真的聋了。
忽然之间,黎瑶的低泣声消失了,她不可思议地望向谢无极,眼睫上不知是汗珠还是眼泪,赤色的眼底尽是错愕。
“这才是吹气。”
谢无极阴郁俊美的脸上残留着几分玩味,他终于收回了手。
“下次可不要再误会旁人在你耳边说话,是在对你的耳朵吹气了。”
黎瑶耳道烧灼,耳膜震动,真的开始听不清他说话了。
她眼底缓缓汇聚神采,扣着书架的力道一点点加大,在谢无极转身欲走的时候,她不顾烫伤抓住了他的手臂,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报复回去。
她踮起脚尖,攀上他的肩膀,狠狠地咬在他耳垂上。
谢无极嘶了一声。
以他的反应,哪怕黎瑶出手突然,也不会避不开。
那就是他没打算避开,就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在报复吗?
一定是报复了,咬得这么用力,血都流出来了,不是报复能是什么呢?
有趣。
咬这一口耗尽了黎瑶全部的精力和勇气,她听到谢无极的气息声就虚脱地倒了下去。
这次没人扶住她,她撑着书架一点点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谢无极轻抚耳边血迹。
鲜血顺着修长的颈项往下流,一路流入雪白的交领之中,有种血腥残暴的美感。
黎瑶笑起来,笑得咳嗽,十分快乐。
“第二次了。”
谢无极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神情逆光,她分辨不出来,只能听到jsg他的声音。
“疯小狗这样喜欢咬人,可要知道什么叫事不过三。”
“再有一次,就……”
黎瑶瞪回去,直到此刻也没表现出自己究竟听不听得见,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
谢无极才不管那么多,她喜欢装就装下去好了。
“再有下一次,就赏你一根骨头。”
谢无极蹲下来,挠了挠她的下巴,被她躲开之后愉悦道:“本君的骨头如何?”
“抽一根肋骨给你,高兴吗?”
黎瑶气得呼吸急促,可还是一言不发,谢无极再一次笑出了声。
方休就是此刻来到丹房的。
他将步家兄妹的尸体处理完毕,来询问谢无极下一步的指示。
黎瑶想走,但前路被方休挡住,后面是谢无极,简直无处可逃。
她麻木地听见他们继续说着那些天大的秘密。
“谢家的洞玄术,外人不了解它真正的厉害之处,步家显然很清楚。”
方休盯着那座巨大的丹炉,缓缓说起曾为谢家招来灭族灾难的洞玄秘术。
黎瑶这才知道,洞玄术最精妙的地方在于可以复制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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