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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到收尸人塞了点银子，要来了双双的尸首，按照人间正常的流程，缝合、超度、下葬，待一切处理完毕，回到客栈附近时，离约定的亥时已然不远。
落颜儿决定不回客栈，直接去赴约：“大人，我先去会会步凝雪，你在暗处躲着，先不要现身。”
“然后？”渡无回问。
落颜儿都安排好了：“如若步凝雪如我们猜想的那般，我又陷入了麻烦出不来，便劳烦大人来救我，但若步凝雪的要求不过分，大人便留她半盏茶的时间逃跑，能不能成功脱逃，看她自己的能力。”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给步凝雪留下逃跑的机会？”渡无回的声音不带温度，辨不出是不是生气了。
落颜儿这才察觉自己太过于理所当然了。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渐渐依赖于渡无回，也习惯于渡无回对她的要求说“好”，所以又一时忘了形，忘了渡无回与她的关系，细论的话，可以说是什么都算不上。
眼睫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落颜儿垂着脑袋：“不凭什么，大人不用非得听我的，”她小声嘟喃着，“可是我都选了，站你这边，这下可好，里外不是人。”
渡无回听到了：“你说站在我这边？”
“大人，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落颜儿面对着渡无回，语气有些激动，“我将步凝雪的下落告知了大人，我现在有两条尾巴，步凝雪一个凡人，我打不过她的可能性有多大？步凝雪能在大人手里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落颜儿急躁得来回走圈圈：“我不过是多此一举安慰自己，让自己心里能彻底过了这一关，我以为大人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可是大人……真的太让我伤心了。”
望着落颜儿走圈圈、碎碎念的模样，渡无回的嘴角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倒是落颜儿看迷了眼，用微愣地口吻将憋了一日的问题，问出了口：“大人，步凝雪与我说，我在醉花楼这几日，大人都在附近一直守着我，这是真的吗？”
渡无回敛起嘴角，凝视着落颜儿的眼睛，没有回答。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谁都没有先一步把视线收回。
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醉人。
又或许是刚刚的那抹笑容好看得让人乱了心智。
落颜儿踱着碎步，被吸引着一步、一步凑近。
她踮起了脚尖，心一直扑通扑通地像是在打鼓，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
唇瓣仅隔分毫便要相贴，渡无回抓住落颜儿的手腕，暗哑的声音蕴含着浓重的警告：“你想好了，我不会放过你。”
“那便舍去一条尾巴换可以嘛？”手腕的力道松了些，落颜儿闭上眼，在渡无回的嘴角浅浅落下了一吻。
第44章 勾结
落颜儿亲完人, 拔腿就跑：“大人，你等我办完事再拿我尾巴，不然我打不过！”
她溜得快, 跑起来手脚感觉都是麻的，还差点跑错了路。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是跑出来的。
脸颊热得滚烫烫, 也是跑出来的。
落颜儿的手在脸上扇风，视线在四处张望步凝雪有没有来。
步凝雪晚一刻钟才出现：“阎王没有跟着你吧？”
落颜儿淡定道：“他若来了，你一句话都跟我说不上, 便会被抓。”
今晚的月色又圆又亮，步凝雪站在月光之下, 穿着一身普通妇人的粗糙衣服, 她的头发全部盘起, 从头到脚素淡简陋，没有佩戴一件首饰。
这身打扮, 看着很低调，实际与她的脸很是不符。她的长相张扬, 五官带有几分锋锐之气, 一张脸, 一看就是艳丽夺目的牡丹, 哪怕是失了颜色，依旧遮不住她的姿色。
双双刚被斩首, 步凝雪的脸上清清冷冷，不见一丝哀伤：“难说, 阎王跟你的关系非同一般, 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卖我的下落。”
“那你还敢现身？”落颜儿没有辩解他们的关系。
“我在赌啊落颜儿, ”步凝雪扯唇一笑, “他们皆道，你重情重义，有恩必报，我在赌我救过你一条命。”
“啊？这误会可大了，”落颜儿坦言，“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用说好话奉承我，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便是。”
步凝雪：“我要你帮我救双双。”
落颜儿：“双双都死了，你要我如何救？”
“我要你复活她。”步凝雪的语气咄咄，给人一种压迫感。
“无能为力，做不到。”落颜儿直截了当拒绝。
“做不到，”步凝雪脸色微变：“那么薛衡呢？你既能救他为何不能救双双？”
落颜儿：“我想救谁那是我的事，双双选了这条路，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这是她该承担的。”
“难道薛衡就不是满手血腥？难道薛衡杀的人就比双双少？双双只是为了帮我报仇，她何错之有？错的是他们，他们都是杀人凶手，是罪有应得。”步凝雪的脸有一刻的扭曲。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五年前他们不肯为你站出来有错，也罪不至死，更何况，五年，多少旧人走，又有多少新人来，你能保证五年前那批人跟烧死的那批人，是同一批？”落颜儿抬起的眸子肃冷，“步凝雪，双双这不叫报仇，叫泄恨，是替你泄恨。”
步凝雪笑得森寒，咬牙切齿道：“说得还真是大义凛然，落颜儿，你被人砍掉尾巴而死，应该知道恨一个人的滋味，我就不信，如果有人拦着你杀煊洺，你会放过他。”
“你在衙门应该听说过我是怎么死的，还有更难听的你要听么？”
“你知道供奉神明用的香火么？李期昂只要临时起意，就会特地叫人备来，然后拿着它直接烫在你的身上，”她比划着，“就这样，你在喊痛，他在大笑。”
“李期昂就是个疯子、变态，只要他觉得痛快，他可以让你戴上镣铐，像犯人一样对你用刑，等他满意了，他又会毫无分寸的掠夺你的身体，只顾自己快活，我大声喊救命，外面明明有人可以听到，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我死了，我躺在床上死不瞑目的时候妈妈在数钱，那些有事便来找你帮忙的好姐妹，就站旁边看着，他们甚至连件衣服都不肯为你穿。”
“你说，他们这不叫罪有应得叫什么！当年双双才十三岁，你知不知道没了我，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饿到只能偷东西，翻泔水捡剩菜过活，难道我们姐妹俩不应该报复他们么？”
“两码事，我承认你们确实很可怜，但我还是那句话，冤有头，债有主，”落颜儿道，“我不会救双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和双双见上一面，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落颜儿你别忘了，我救过你一命，”步凝雪以救命之恩相胁，“这是你欠我的，今日你必须要救双双。”
落颜儿：“打从一开始，你救我便是为了我的尾巴，按照你的的逻辑，你在我眼里无异于是第二个煊洺。”
“当然，”落颜儿承认，“不管怎么说，你确确实实帮过我一回，不然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会是阎王，我不会带着双双来见你。”
她不想再无意义的耗下去：“双双会下地狱受罚，即便你回到了地府，你们俩也很难相聚，你考虑清楚，双双，你是见还是不见？”
“我要见活的双双。”步凝雪东风吹马耳，执拗得紧。
落颜儿仁至义尽：“阎王就在这附近，我会给你拖延半盏茶的时间，你跑吧。”
听闻渡无回就在附近，步凝雪没有露出半点慌张，相反，还显得有丝丝从容。
月光照不清的巷子角落卷来诡异的气息，落颜儿抬脚离开，不作多留。
步凝雪自身后声音幽幽：“你走不了。”
寂静的巷子破出利落有序的声音，如同黑夜之中出来捕猎的狼群，他们于黑暗之中走出，围住了落颜儿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
包围她的人手持着剑，身着统一的仙门服饰，是墨虚门的弟子。
落颜儿到底低估了步凝雪：“你竟能与墨虚门的人勾结到一起。”
步凝雪经过两三个墨虚门弟子，走上前：“一场交易罢了，我告知他们你的下落，并帮他们避开阎王，单独引你出来，他们允许我砍你一条尾巴再把你带走。”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一条尾巴，要两条，只有这样，阎王才会真正的放过我。”
“你没听清楚么，”落颜儿一手亮出利爪，一手抓着锁灵袋，“阎王就在这附近，我逃不了你也逃不了。”
步凝雪：“别傻了，凭你与阎王的关系，我不可能傻乎乎地，真的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的行踪，没有其它把握，我来，便是送死。”
落颜儿：“那你认为，仅凭这些人会是阎王的对手？”
“你什么意思？”一高个墨虚门弟子听到此话，很是不爽；另一人，落颜儿认出，是上次追她的人之一，那人凑到高个的弟子耳边私语了什么，高个的弟子，脸色窘迫难看，很嫌弃的看了那人一眼。
高个弟子似乎在这群弟子中为首，他态度轻蔑：“我说一只小小的狐狸，怎得如此放肆，原来是背靠大树，舔了个好主人，枉我们门主先前对你那么好，简直是不知好歹，识相的，就乖乖把我们门主给交出来，。”
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落颜儿衡量目前的情况。
人多，两条尾巴的她不一定能打得过；她不知道渡无回具体在哪，什么时候会现身，她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先逃出这里。
步凝雪识破了她的意图：“你别挣扎了，这个阵是提前为你设好的，即便是阎王要从外面破阵，他也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我们从你身上拿走任何想要的东西。”
有阵！
地面亮出金黄色的阵型纹路，困得落颜儿无处可逃。
墨虚门的弟子开始进攻，落颜儿放出身后的两条尾巴，横扫不断进攻的弟子们。
有了尾巴作为武器，就算落颜儿逃不出阵，墨虚门的弟子也不好靠近她。
“换阵。”高个子弟子一声喊，其余弟子整齐地变化手势。
地面变成了另外一种纹路，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落颜儿几乎动弹不得。
“门主在她腰间的袋子里，取下袋子，救出门主，然后把她带回门内，等门主醒来处置。”高个子弟子吩咐道。
落颜儿还不了手，现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步凝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刀子，欲上前砍下落颜儿的尾巴。
墨虚门弟子把她拦下，扔了袋银子给她。
“抱歉，赤尾狐的尾巴，我们不能交给你。”
“我们约好的，”墨虚门临时反悔，步凝雪怒色，“我把落颜儿单独引出来，你们救人，我拿尾巴，我们说好的，仙门弟子岂能言而无信。”
“九命赤尾狐，找遍世间都不一定能寻到一只，她的尾巴自是不能随便交于你这个凡人手里，你还是拿着银子快些离开吧。”墨虚门弟子道。
“我们说好的，墨虚门言而无信，不配……”步凝雪被禁了言，由两名弟子押退后。
高个子弟子去取锁灵袋，他的手慢慢靠近落颜儿的腰间，就在他快要摸到之时，落颜儿强硬冲破压着她的股力量，用尾巴缠住那弟子的手。
尾巴越缠越紧，疼痛让高个子弟子勃然大怒，一掌灵力拍向落颜儿的肩膀把人打开。
落颜儿吐了血。
那弟子拔出剑：“怙恶不改，看来得让你吃点教训。”
剑刃距离落颜儿的腰间毫厘，倏地，阴风起，四面八方聚来无数满是黑气的恶鬼怨灵。
它们扰得墨虚门弟子大乱，阵法出现了缺口。
渡无回趁机破阵，一道鞭子，抽得高个子弟子撞到了石砖墙上，墙壁出现了裂痕。
渡无回护在落颜儿的身前，他的周身如冰包裹，眸低散发着骇人的杀意。
“现在不走，那便一个都不许走。”
一弟子怯怯道：“即是阎王，阳间的事就不该插手。”
渡无回侧目睨向受伤的落颜儿：“这只狐狸，归属地府。”
第45章 误会
由巷头到巷尾, 躺倒的墨虚门弟子皆受了很重的伤，唯有一息尚存。
满是黑气的恶灵转向步凝雪，被渡无回困在结界内。
他转过身朝落颜儿伸出了手：“起来。”
“大人。”逆着月光, 落颜儿仰头凝望渡无回，愣然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渡无的手心。
都怪月光太柔和了，此时的渡无回, 在落颜儿的眼里显得温柔无比，令人恍惚间有一丝被哄的错觉。
她的左脚因为高个子那一掌，跌倒时有扭到, 站起来时，只能将重心放在右脚, 方能勉强站稳。
重心偏斜的站姿有些别扭, 渡无回拧着眉看向落颜儿的左脚, 正欲开口，落颜儿指着他的身后, 抢先喊道：“大人，步凝雪。”
步凝雪输了局, 想趁其不注意, 悄悄逃跑, 却被鞭子勒住脖子扔了回来。
她发不出声音, 捂着脖子的红色勒痕，哀求地看向落颜儿。
落颜儿蹦哒两下走近, 忍着痛道：“大人，我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渡无回目光下敛, 定在落颜儿的左脚上, 一言不发。
“大人？”落颜儿碰了两下渡无回, 又把手缩回去, 表现出一副乖巧安分的样子。
渡无回盯着落颜儿像辟邪一样，缩回去的手，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他解了步凝雪的禁言术，背对着落颜儿，那背影，怎么看都是在不高兴。
但具体在不高兴些什么，落颜儿不得其解便被步凝雪打断了。
步凝雪初发出的声音有些许沙哑：“落颜儿，救我，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给我拖延半盏茶的时间嘛？你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救我。”
“那是之前，”落颜儿想起她的尾巴差点被砍就不爽，“不知你在地府有没有听说过，我这个人极其小气、爱记仇，凭你刚刚的所作所为，我不立即杀了你，已经是饶过你一回了。”
“不杀我？”步凝雪嘲讽一笑，“你不杀我难道不是因为我落入了阎王手中，必死无疑么。”
“我不明白，”步凝雪不甘道，“为什么你连薛衡这个杀人如麻的杀手都能救，就是不能救我们姐妹俩。”
“你为什么老是要跟薛衡比？”落颜儿费解，“薛衡是没得选择，而你有，何况我救薛衡从来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薛衡没得选，我们就有么，我们又有什么可以选？”步凝雪反驳。
“你有，”落颜儿斩钉截铁道，“即使你心中有恨，你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报仇，你却选了最残忍的那一种。”
步凝雪声嘶：“我残忍？我哪里够他们残忍！”
落颜儿：“我说你残忍，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无辜的人，而是因为双双，你的亲生妹妹——双双，你为了你的仇恨，彻底把她给毁了。”
“不，我都计划好的，我本来能救她的，”步凝雪喃喃重复，“我本来能救她的……不是我毁了她，是你，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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