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手就被握住。
男人的指腹粗粝,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嗓音低磁,意有所指道:“要量量看吗?”
第31章 没钱
“爷爷, 您不是说姐姐来了吗?”
山里清晨薄雾冥冥,满山枫叶林被浓雾笼罩着有种空灵的美感。
蒋姒醒得很晚。
听见外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垂敛着的长睫微微颤动,困难地睁开双眼, 乌黑的长发也乱糟糟地披散着, 抱着双膝坐在床上, 手指艰难地勾起滑落到手臂的睡衣外套,去浴室照镜子的时候, 能清楚地看到胸口的暗痕。
她刷着牙, 精致的眉眼恹恹欲睡,勉强撑着眼睫看着蒙上了雾气的镜子,举着牙刷的手腕酸酸胀胀的, 没什么力气。
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腕骨, 耳边不断浮现出男人紊乱湿热的呼吸声, 嗓音低沉微磁,她手感觉要脱皮了,酸痛得厉害, 男人还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抓着她的手, 切身实际地丈量了一下。
蒋姒咬着牙刷, 眼角余光瞥见了被搁在洗漱台上已经拆包的蓝色盒子,一点点套上去的时候,好像真的有点勉强。
她醒了醒神,连忙遏止住发散的思维, 匆匆洗漱完后, 换了身衣服, 只是她的衣服都是轻薄的夏装, 没想过山里清晨会这么冷,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条羊毛披肩后,披裹着打开了露台的门。
二楼的弧形小露台,护栏扶手上攀附着大片粉色的风车茉莉,清新怡人的空气里还飘浮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迎面拂来的山风撩起了长发,吹得有点冷。
她裹紧了羊毛披肩,站在露台边缘往下看,楼下是明岚精心养护的小花园,花园打理得非常精致,不远处还有个透明的玻璃花坊,应该是为了养护比较娇贵的花卉花种。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眉眼生得十分精致漂亮,只是身形过于消瘦清薄,瘦削的脸庞,乌黑的眼珠格外清亮透澈,许是怕冷,下半身用厚厚的淡褐色毯子盖着,没有血色的唇瓣因为激动而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院子里,宁翰博正在替明岚浇花,清瘦的少年围在宁翰博身边追问:“爷爷,姐姐在哪儿?还在睡吗?她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昊清”宁翰博放下水壶,无奈地笑,“你一次性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得过来。”
宁昊清沉吟片刻,似是在思考,“那昨天晚上姐姐有没有提到过我?”
每个月宁昊清都要去做复诊,系统检查一次,确认身体无恙。
昨天蒋姒过来的时候,他正好去市里医院复诊了,因为时间太晚怕赶夜路会不舒服,所以就在医院附近的公寓休息了一晚,得知蒋姒已经到了,今天一大早他就让司机将自己送回来。
只是这会儿还太早了,他没见人,只能追着宁翰博了解蒋姒这些年的情况。
宁翰博叹气:“昊清,姒姒她昨天到得也很晚,我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几句话,这会儿估计也还在睡着,你别急,等晚点就能见到她了。”
太久没见,宁昊清难免紧张,他对蒋姒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住院的时候,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医院养病。
明明自己也很寂寞,却会温柔地安慰他,即便她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因为被疾病折磨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姐姐真是很好的人呢,这几年他做完手术后住院疗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时常会想起和她一起在医院的那段时光。
宁昊清垂下眼,点了点头道:“没关系,我再等等。”
“喔”宁翰博抬头的时候,见到了露台上站着的人影,他温和地笑,“姒姒,你起来啦”
蒋姒有点尴尬,她倒不是故意出来听别人爷孙俩对话的,就是听见声音出来看了眼而已,实际上位置隔得有点远,她根本也听不见两人都说了什么。
这会儿被宁翰博发现,她抿唇,浅浅笑着打招呼:“宁爷爷,您起得真早。”
宁翰博挑眉:“我起得可不算早,小权都出去晨跑了。”
晨跑?难怪她醒过来没见到人。
像是为了证实宁翰博说的话,已经晨跑结束的男人推开院门进来。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休闲运动服,短发湿漉漉的,看起来是晨跑的时候沾染了山间的露水,跑了很远的路都面不改色,就连气息都没怎么乱,只是鼻尖凝了点水珠,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露珠。
折腾了她一晚上的人,第二天竟然这么有精神,还能一大早地起来跑步,想到昨晚手掌间滚烫的温度,蒋姒颇为不自在。
“小权,你回来得正好”
宁翰博笑眯眯地招呼他,“过来帮我挪一下这盆栽,年纪大了不中用,搬不动。”
谢权目光从露台上那道纤细羸弱的身躯上掠过,微微颔首道:“好。”
……
蒋姒从楼上下来帮忙,明岚却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早餐种类准备得很丰富,中式和西式混合,帕帕尼和咖啡,豆浆油条灌汤包,还有一盘马蹄糕和豉汁凤爪。
见她下来,明岚笑着招呼她说:“快过来吃早餐。”
蒋姒跟着过去,不得不说明岚很有情趣,餐厅布置得非常温馨,壁炉暖烘烘的,山间清晨的寒意也被驱散了不少。整片的落地玻璃能将小花园的景色尽数揽入眼底,就是在这里坐一天都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宁翰博推着宁昊清从门外进来,不过奇怪地是没有见到谢权的身影。
宁昊清坐在轮椅上,见到蒋姒那一刻,他眼眸明显亮了一下,主动跟蒋姒打招呼:“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刚刚在露台上她就见过宁昊清了,虽然个子长了很多,模样倒是没有大变,只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导致他看起来比同龄男孩更加清瘦一点,病弱的美少年就坐在对面打招呼。
蒋姒心蓦地软了下来,“当然记得,昊昊,好久不见啦”
宁昊清用力点头,很认真地说:“应该是四年零五个月又七十八天。”
“……是这样嘛”蒋姒愣了一下,她倒没有记得这么清楚。
“我每天都在等,不过姐姐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宁昊清垂下眉眼,难掩失落,“出国后,我也在等着和姐姐重逢的这一天到来呢”
蒋姒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尴尬地笑了下,“我那个时候不知道……”
她根本不知道宁昊清有心脏病,也不知道宁翰博和明岚对他这么紧张是因为他的身体情况已经差到随时都可能离开他们的地步。
何况,外祖不许她接触宁家人,也不许她再到医院去。
“没关系”宁昊清笑着说,“现在我还能好好的和姐姐见面,已经很满足了。”
“能再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蒋姒说得很诚恳,她是真的觉得能再见到宁昊清,见到他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很开心。
宁昊清正要笑着说话时,已经洗漱完换了身衣服的谢权从门外进来,极其自然地坐在了蒋姒身边的位置。
宁昊清脸上的笑意微顿,少年警惕地打量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男人眉眼生得矜贵冷傲,似乎是刚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水汽,身上穿着质感极好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袖口卷了两折,露出清瘦的腕骨,腕骨上似乎有道很浅的印子,像是……牙印。
坐姿看似随意,却极具占有欲,以极其强势的姿势坐在女人身边,几乎将她困挡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宁昊清皱眉,他并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和蒋姒是什么关系,但看他这副姿态也能猜出来几分。
蒋姒也察觉到了身旁落坐的男人,视线晃过,瞥见他手腕上的牙印,不由一怔。
那好像是昨天晚上她太累了,手很酸,可男人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她气不过才张嘴咬了他一口,也许是咬得力道有点重,以至于那道牙印到现在还没能淡下去。
谢权平日里看似清风朗月无欲无求,可实际上在某些时候比狼还凶猛,摆明了就是衣冠禽兽。
她不满地别过眼,不打算理会落坐身旁的男人。
倒是明岚别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笑着指了指桌上精致的鲜花饼说:“姒姒,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鲜花是明岚从花园里摘下来的,刚刚出炉的,自然香气扑鼻。
蒋姒低头尝了一口,乱蓬蓬的头发从肩上滑了下来,挡着脸很不舒服,头动了下,想将头发拨到后边去,滑落的长发却忽然被撩了起来。
她侧身看,男人漫不经心地将柔软干净的碎花餐布地折了两下。
蒋姒用眼神质问他在干什么,男人却只是冷淡地出声:“别动。”
冷白的手拢着乌黑柔顺的长发,将折叠好的碎花餐布捆着头发绕了两圈,随意地打了个结。
她挑眉,有点诧异谢权竟然还会这一手。
头发被绑起来吃东西倒是方便多了,她低眉俯身小口品尝明岚亲自做的鲜花饼。
由于她穿着很轻薄的小碎花吊带裙,身上只裹了条羊毛披肩,头发被绑起来后,随着倾身的动作,后脖的吻痕也暴露无疑。
这个角度,坐在对面的宁昊清能看得一清二楚。
宁昊清瞬间冷了脸,握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力道。
狗男人,竟然欺负他姐姐。
第32章 没钱
宁昊清压下不满, 笑得更加温润:“姐姐,这位是?”
蒋姒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偏头望向身旁坐着的男人。
男人气定神闲喝了口咖啡后,慢条斯理地将杯子放回碟子里, 平静掀眸看向她, 目光落在嘴角沾染的碎屑上, 深邃眸光微动,他伸手, 指腹拂过, 轻轻将饼干碎屑扫干净,冷淡眉眼舒展带着温润笑意,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吃东西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这么马虎。”
“……”
蒋姒凝视着男人唇角扬起的淡淡弧度, 心跳忽然加快, 她垂下眼睛,躲开男人伸出的手。
真要命,她发现自己好像对谢权这张脸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宁昊清看着两人再自然不过的互动, 微微眯起了眼睛。
蒋姒低眉,拨弄着手上的戒指说:“他是我的未婚夫, 谢家的长孙谢权, 你可以叫他谢哥哥。”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在旁人面前介绍谢权的身份。
好像在外人面前承认谢权的身份,这种感觉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谢家?宁昊清若有所思。
他也不是没有听过这位谢家长孙的名号,更何况前些年他和爷爷的来往非常密切,但是他从未见过谢权本人, 现在看着本人倒是人模狗样的。
不过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人唯利是图, 极为薄情, 什么人都可以利用, 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弃如敝履,何况是只凭着一纸婚书束缚的夫妻呢?
宁昊清冷笑了声,打量男人的目光愈发不善,他的姐姐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呢?姐姐该不会是被他骗了吧?
“未婚夫?”宁昊清不解,“姐姐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未婚夫?”
“姒姒和小权的婚约是从小就订下的”宁翰博解释,“算是指腹为婚吧”
“哦”宁昊清恍然,清瘦精致的脸庞温润带笑,佯装惊讶地说,“指腹为婚?那就是两家长辈强行撮合在一起,并无感情基础?”
谢权神色愈发淡,漆黑的眸冷漠地盯着他看,少年眉眼精致,看似天真柔软,眼底的恶意却不加掩饰,明晃晃的都快溢出来了。
男人微眯眸,喜怒不明。
“昊清”明岚放下了白瓷茶杯,警告似地唤了一声,“到时间了,你该吃药了。”
宁昊清虽然已经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身体却没有大好,仍是需要好好养护,如果身体情况能够逐渐好转,也许能多活十年,倘若要是出现其他反应,可能也撑不了多久。
明岚是在提醒他吃药,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他。
宁昊清收敛了锋芒,乖巧地应了声:“好。”
随后,又朝着蒋姒笑了笑说:“姐姐,我先去吃药,晚点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蒋姒微怔,刚要回答。
“抱歉”男人冷淡出声,极其自然地握着女人柔软的手,“恐怕她没有时间陪你聊天,晚一点,我们得去试婚纱。”
蒋姒有点懵,侧眸看向他,眼底满是疑惑。
他们什么时候约好要去试婚纱了?
“小权”明岚看着他们交叠的双手,笑容欣慰,“你们确定要结婚了是吗?”
“是”谢权指腹摩挲着女孩细腻的肌肤,漆黑深邃的眸底罕见流露出温柔,“这次来除了探望您和宁教授以外,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明岚眸色淡淡地看着他,“什么不情之请?”
“我希望您和宁教授能出席当我们的主婚人。”
谢权温声,“您和宁教授对姒姒的意义和旁人不一样,如果您和宁教授能参加婚礼,送她出嫁,我想她也会很开心。”
明岚视线和谢权对上,她感激地朝男人点了点头。
宁翰博也很清楚,谢权这么做的原因。
只有宁昊清在听到两人要结婚的消息时,推动轮椅的手一顿,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坐在男人身侧的女孩神情迷惘,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身旁坐着的年轻男人身上,身体也很自然地偏向男人,手被握着,膝盖抵着男人的腿,看起来像是极为信任和依赖他。
宁昊清眉头狠狠一折,将目光转移到她身旁的男人身上,眸色愈发阴翳。
这种家族出身的男人,能有几分真心?
狗男人,可真会装蒜。
……
蒋姒心不在焉,离开长明山别院的时候,宁翰博和明岚都出来送他们,只有宁昊清因为服药以后身体不舒服,留在了屋内休息。
明岚抱了抱她说:“好孩子,以后要多来看看明奶奶,知不知道?”
“我会的。”蒋姒伸手回抱。
宁翰博则是朝着谢权点了点头,既是感激也是认可。
明岚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她难过地别开眼,宁翰博拥着她温声安慰:“别难过,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明岚还是很伤感,“翰博,你说展擎会不会怪我们没有好好照顾姒姒?如今姒姒才找回来,我们就要送她出嫁了,我这心底总觉得不是滋味儿。”
“你以为我舍得让姒姒这么快离开我们吗?”宁翰博也不愿意蒋姒这么快嫁人,只是他们老了,未来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将来能够照顾蒋姒的,只有她的丈夫。
“我看得出来小权对姒姒很好,姒姒也很依赖小权”
这桩婚事是梁家人和谢家订下来的,蒋姒是他的孙女,是宁家人。
既是梁家订下来的婚事,和他的孙女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看出蒋姒对谢权有种区别于旁人的依赖,他也不会这么轻易认可谢权和蒋姒的婚事。
“岚儿”宁翰博想到谢权交给他的资料,薄薄的几页纸张记录了蒋姒的半生坎坷,他如何能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对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时,该有多无助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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