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姒吃饭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老板娘笑着说:“你别介意,他就这副德行,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的,吃个饭也不消停,耽搁了你家先生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蒋姒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其实我先生也一样的,都是工作狂。”
“那可比不得,你先生那种看着就像……”
老板娘想了下,“就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高级精英,他啊,就是一个小书记,比不得的。”
“您这话就不对了,都是人,分什么三六九等,工作也不分轻重贵贱啊”
蒋姒神色真诚,“杨书记愿意放弃高薪工作,义无反顾地回来建设家乡,这等胸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你看霖县如今变化颇大,要不是有像杨书记这样抛开自身利益,只将百姓民生放在第一位的人在,霖县也不会从没落贫困的小乡村,变成现在这样,家家有钱赚,户户有粮吃。”
城乡建设一向是发展难题,如果不是有像杨书记这样有着宽宏胸襟,伟大理想志向的有志青年在,霖县也不会一步步从没落的山村,走到现在。
老板娘笑起来:“他啊,就是有股子憨劲儿,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初为了他要回来工作的事,还和他父亲吵了好大一架呢,父子俩几乎都决裂了,老死不相往来,也就这两年关系软化了。”
“不过这关系也是别扭得很,老子关心儿子,又不肯明说,每天到我这里来钓鱼打探消息,时不时逮只鸡钓条鱼,让我炖了煲汤送过去,儿子在意老子,也不肯明着表现出来,父子俩成天在我这,登台唱戏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你说说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谈,舍弃不下,嘴巴又硬得很,一见面说不上两句就开始吵架犟嘴。”
老板娘说到这儿,愁容满面,一脸无奈地叹气。
蒋姒倒是没做声,只静静听着,最后才出声:“我想他们心底都是明白的,只是不好意思说,不管怎么样都好,至少他们父子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那倒也是”老板娘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她眉眼柔和了许多,“我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嘴硬得很,关心我,也不肯明着说,谁知道他们父子俩相处也是这样……有时候,我倒是挺羡慕他的。”
“他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在城里打工,那会儿,我家里穷,家里兄弟姐妹多,没钱送我读书。”
“我十六岁就被赶着出去打工了,直到十八岁那年,我被骗子中介骗走了身上所有的钱,走投无路了,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说了我的事,从学校跑过来,带着我去报警、帮我找房子,找工作的时候,也跟着。”
提起往事,她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那时候他是真傻啊,自己也没什么钱,勤工俭学才上的大学,身上就那么几百块钱都给了我。”
“后来有次我生病了,大半夜的高烧不退,一个人在异乡也不知道该找谁,我病得迷迷糊糊的,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过来看我,从车站买了煮熟的红薯和玉米,傻乎乎的带过来,一见到我就从羽绒服里掏出来,让我趁热吃。”
“我那时候就在想……”
“就是他了吧,这辈子应该也遇不上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他从没嫌弃我学历不高,也没嫌弃我过没文化,我干啥,他都支持,就连这家农家乐,我那会儿钱不够,也是他用了自己攒着娶老婆的钱塞给我,才让我顺利装修开张的。”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憨的人,不顾自己只管顾着我,他当初回乡,别人都笑他白读了大学,越活越往后退,笑他憨笑他傻,可我知道,他只是比别人活得更加简单。”
“杨书记有颗赤子之心”
蒋姒弯唇,她刚到霖县和杨书记接触了一次就看出来了,杨书记这种人,在别人眼里或许觉得他是个烂好人,可实际上,他只是比别人活得更加通透,他有自己的原则底线,也有自己的坚持。
很多人,根本做不到像他那样活得简单随性。
“你瞧我”老板娘笑着,“跟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快吃菜,等下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热情地招呼着蒋姒吃菜,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妹子,你别嫌我多嘴八卦,你和你家那位是……如何认识的?”
“我们从小就认识。”
蒋姒神情坦然,眉眼弥漫着温柔笑意,“我婆婆和我母亲是朋友,所以我们很小就订下了婚事,他对我很好。”
“我曾经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希望,是他让我对这个世界慢慢有了期待。”
她当时万念俱灰,对未来提不起任何热情,只感觉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来着,‘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她颓废、自我放逐、自我厌弃。
直到后来,她才发现其实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糟糕,是因为谢权,她才摈弃了偏激固执的想法,重新拾起对生活的热爱。
她过去,从来不觉得未来有什么不一样的,今天、明天乃至是未来,日复一日的过着同样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可是因为谢权,她才发现,原来就算是枯燥单调的生活,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
“看得出来,你先生对你很好”
老板娘笑意温和。
她开店开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那种有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满身荤腥臭味的男人,她见太多了。
以前还有个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想包养她,结果被她泼了盆洗菜水以后,就怀恨在心,故意挑事报复的恶臭男人。
谢先生和他们这种小地方的人不同,一看就身价不菲,器宇轩昂,难得他出身名门,还能够维持初心,夫妻和睦,如此恩爱。
“我这人虽然文化不太高,但是看人很准的,尤其是看男人”
她遇到过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太多了,她分辨得出来对方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谢先生性子淡漠,话少,看起来不好接触,但对自己的太太是真好,眉眼流露出来的温柔,是无法遮掩的,也演不出来。
一些细枝末节上的小举动,比起只会嘴上许诺,满嘴跑火车画大饼,可要好太多了。
上一回她就看出来了,那么多人坐在房间里,谢先生有意地让自己太太坐在最里边的位置,隔绝了旁人对他太太不必要的骚扰,席间,旁人喝了点酒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他却能一边游刃有余地应付旁人两句,一边又很有耐心地替太太剔鱼刺、剥虾肉,照顾周全。
明明是在和旁人谈事情,却还能注意到自己太太的一举一动,太寒的东西,也不许她多吃。
男人嗓音清清冷冷的,语气却透着点温哄的意思:“生理期快到了,少吃点。”
……
谢先生和她这些年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气,也没有那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后沾染上的恶臭习俗。
他像一位清雅矜贵的世家少爷,举手投足间,风度尽显,对旁人ʟᴇxɪ是礼貌的,像一位绅士,只不过那种礼貌透着一股疏离,只有在面对他太太时,才有了人间烟火气。
会因为自己太太一点幼稚的举动而笑,那笑容是宠溺的,温柔又包容,应该没有人能承受得住那份似水柔情。
不过——
老板娘羡慕归羡慕,却并不嫉妒。
她也有她的幸福,有她的心之所属。
她爱的人,在她心底,也不比谢先生差半分。
……
这顿饭吃了很久,蒋姒和老板娘相谈甚欢。
老板娘当初受家境限制,没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正常上学,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自己,这些年,她考了大专,最近还在自考本科,不过店里忙了点,学习起来有点吃劲儿。
这家小店能办得这么红红火火,也全仰仗她嘴巴甜会说,生意头脑极好,当时霖县还没开发出农家乐这种形式的家庭式餐馆时,她就已经开了这家店,这些年看着积累下的人脉,加上不错的手艺,生意越来越好。
蒋姒很敬佩这样的女性,身处逆境,从不服输,凭着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生活。
老板娘踌躇了一下,小心地问:“妹子,我上回给你的那酒你尝过了吗?你觉得味道如何?”
蒋姒回忆了一下口感,酸甜生津,仅是回想都觉得回甘无穷,她点点头,非常认可:“很好喝。”
闻言,老板娘惊喜不已,紧张不安地问:“那妹子…你觉得这酒作为品牌卖出去能成吗?”
她先前鲜少卖给别人喝,一来是因为来这里的大部分男性都是爱喝烈酒的,这酒只有随同而来的女性家属爱喝,不过酿造工序繁杂,她平常不太舍得拿出来卖给别人喝。
送给蒋姒也是因为真喜欢她,这样菩萨心肠的女孩子,能找到几个?帮助他们霖县奔波了这么久,她送点东西也理所应当,直到听他们聊起霖县想重新开始扶持旅游业的事,需要特色产品,她就想着要是能行,她这自家酿造的果酒或许也能成为一道特色?
蒋姒先是愣了一下,神色呆了呆。
老板娘愈发没底,“我这酒是自家酿的,味道比不得……”
蒋姒摇了摇头,笑道:“您酿的酒比我在市面上喝到的百分之八十的果酒都要好,我觉得您的提议很好,这酒的确是可以考虑作为霖县的招牌之一,推销出去。”
连她这种一贯不爱喝酒的人,都觉得很好喝,喝了还想再喝,可见味道之好。
男性不见得爱喝这种口感,但是女性一定会喜欢。
“不过——”
蒋姒顿了顿,复又说:“自家酿酒产量应该不高,大规模机械化研发的话,口感肯定会失真,不如自家酿造的口感好,我觉得不妨这样,以限量供应的形式将酒给推广出去,这样既能够打响霖县招牌,又不耽误赚钱。”
“这样好”老板娘开心的不得了,“我就想着说能不能为霖县做点什么,刚好我家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就这酿酒法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直到我爷爷那代,都是给大户人家酿酒的,只是到我爹手里就失传了。”
小的时候,她还去帮爷爷酿过酒所以多少记得一点工序,其实有点可惜,那酿酒法子不全,她爹素来不爱干苦差事,所以干什么都拈轻怕重的,那法子传到他手里就缺损了。
蒋姒和老板娘聊了半天有关于酒的事,最后回去的时候,蒋姒肉眼可见地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下。
谢权见她这么高兴,眉梢微挑,轻声问道:“谢太太,什么事这么开心?”
“你还记得上次老板娘送我的那瓶酒吗?”
“嗯?”谢权心如明镜,却还是配合地回答,“酒怎么了?”
“老板娘跟我说,她想把酒作为霖县特产推广出去,我觉得这样很好,所以这次直播,我打算连同老板娘家的酒,一并推销出去。”
她斗志昂扬,想到能凭自己的努力帮到他们,心里难免激动,还有点紧张,顿时感觉肩上压着的担子又更重了许多。
回去以后,蒋姒就闷头开始取经,先是看了两场直播,看完下来,取经倒没取到多少,背直播间的氛围煽动着,反而下单买了不少东西。
她诧异于直播带货的魅力,难怪如今的这么多人沉迷于此,主播舌灿莲花似的推销,不会像现实推销那样,让你烦不胜烦,反而被那种氛围带动着,不知不觉就被挑起了购物欲,控制不住地剁手。
这段时间,她在闷头背资料,一些关于霖县的过往还有产品的特点,卖货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她的任务是要帮助霖县走到公众面前。
她很认真地在背资料,本以为有背台词的功底,要背产品资料应该不难,后来真正实践以后才发现,跨行如隔山。
口条清晰不难,难得是调动观众情绪,她尝试了一下,对着镜子练习,不过总是容易瓢嘴。
一番试验下来,不免有些力不从心。
谢权在一旁看资料,见她垂头丧气地轻轻叹气,将文件夹阖上,“谢太太,先休息会儿,不急在一时。”
蒋姒喝了口水后,踱步过去爬上了沙发,本能地窝进男人怀里,闷闷地说:“没想到原来当主播这么难,以前拍戏的时候,我也没觉得自己这么笨嘴拙舌啊”
“明天就要开播了,我有点紧张”
她也看过业内其他同行的直播,大方自然而且很有带动性,相比较之下,她的口条真的很烂了。
谢权摸了摸她额头,淡声道:“不用紧张,做不好也没关系”
蒋姒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心态放不平,她想着事关霖县的生计,不免心理负担会更重一点。
她叹气:“你都没有什么做不好的事,当然不会理解我现在究竟有多紧张啦”
虽说没有人能生来什么都会做,但总有人第一次尝试就能将事情做得很好。
谢权就是这种人,好像生下来就是让人感到自惭形愧的。
“谢太太”谢权眉眼清淡含笑,“我也不是什么都做得好。”
闻言,蒋姒终于打起了精神,撩起眼皮好奇地问:“你还能有做不好的事?”
“嗯”
男人嗓音温沉地应了声,笑得淡然,眸色却格外深邃悠长,并未将话点透,也没有想要说清楚的意思。
她哭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力。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她的眼泪,总是能让他束手无策,举手投降。
第84章 直播
◎风波(下)。◎
直播当天, 蒋姒受邀过去当直播间嘉宾,主播和平台提前造势预热,只说直播间会空降一位特别嘉宾, 但没有提及名字, 没人知道神秘嘉宾是谁。
头部主播的直播间不缺热度, 加上临近平台大促,不少观众就蹲着直播间等优惠特价。
主播的商品单很齐全,头半场是正常促销,除开大牌产品以外, 还有少部分高额数码电子产品, 后半场腾出了时间留给了霖县, 为推广霖县而做准备。
蒋姒坐在化妆间休息时, 也在看直播, 这位主播是平台的当家主播, 也是直播带货界TOP级别的人物, 吸金能力极强。
几乎是一开播,直播间热度就蹭蹭往上涨, 很快就顶上了首页, 涌入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不断在增加, 满屏都是眼花缭乱的特效, 以及各式各样有关于产品之类的问答。
主播舌灿莲花,介绍起产品来,一口气都不带停的,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对着镜子时磕磕巴巴的口条,她不由觉得羞愧。
好歹也是正经科班毕业的演员, 以前台词功底也是被人夸赞过的, 她入行拍了那么多年戏, 从来没用过配音,这回要办正经事了,反倒掉起了链子。
果然能做到TOP级别的人都很厉害,做起事来滴水不漏,面对一些刁钻的提问竟然还能稳得住心态,开着玩笑就轻轻将话题揭过去了。
蒋姒看着心生敬意,这可不是单纯的说上两句就可以了,观众难伺候得很,毕竟消费者就是祖宗、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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