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当调查完毕的祝符出现在祝符大门口之时,看到的就是那个一脸颓废对着空空如也的祝府大门哀叹的胡知秋。
“老胡?来了怎么不进去,站门口吹冷风呢?”
胡知秋回神的时候祝符已经站在她面前,更是让身心刻满了悔恨的胡知秋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看看看看,看看人家祝府的效率。
她才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人家暗卫都已经观察完毕并且将人给请出来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祝将军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来拜访不太合适,想着这两天祝将军可能闲下来了,所以过来走一趟交流交流。”
“原来如此~”
祝符刻意拉长了语调,顺便还在胡知秋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眼,一副你懂我懂的意思。直到她觉得自己装腔作势够了,这才敲了敲门带着胡知秋进去。
胡知秋随着祝符一路往里走,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祝笙软玉在床的样子,却不料祝符却直接将她引到了书房。
在那里,祝笙正在认真教阮沁伊课业。
那是怎样一种坚定不移的意志啊!她明明看到六皇子就跟没了骨头一样不住往祝笙怀里钻,偏生这个在战场上硬了十年的人到了自家后院也硬的不行,小美人这么蹭来蹭去都没让她的神色变上分毫,依旧对小美人谆谆教诲,从不言弃。
“胡将军深夜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早在胡知秋进门的时候,祝笙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只不过,她还是将手头这一段给阮沁伊好生讲解过了之后才把这个粘人的小猫从自己身上撕下去,起身冲着胡知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说。
胡知秋一看到旧信件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到了祝符门口,哪里还记得给自己编一个正当理由?
如今骑虎难下,胡知秋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阮沁伊那里。
孰料阮沁伊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毫无感情地将脸埋在祝笙身前不愿起来,完全无视了身后的求助。
“那个……”
胡知秋孤立无援,又怕被祝笙抓着教育,额角的汗都给急出来了。好在在她紧张地到处乱瞟的时候看到了祝笙身后的那些绝版古籍,顿时心生一计。
“末将在家中研习兵法,有一处硬是参不透其中奥妙,忽然想到祝将军这里有绝版兵书,故来问问可否借来解惑。”
听到胡知秋这解释,阮沁伊埋在祝笙身前的脸更是把嘴角耷拉下去几分。
胡知秋啊胡知秋,你怎么就这么能演戏呢?
都知道那些信件是祝笙送去的了,干脆利落承认不就好了,哪儿来那么多弯弯绕绕?还在床上研习兵法,他看她需要借阅的不是祝笙这里的绝版兵书,而是朗月倌的上等春宫图!
“没想到胡将军这么严以律己,更深露重还在苦研兵法,这些书本来就是为了给人答疑解惑的,胡将军轻便。”
得到祝笙这一番话的胡知秋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样,立马随便挑了几本书向祝笙道谢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胡知秋是躲过了一劫,可怜还趴在祝笙怀里的阮沁伊默默承受了一切。
“姐姐您看,胡将军她都已经知道错了。”
便纵是阮沁伊心中再怎么不甘,此时此刻也只能端起一张昳丽的笑脸操着自己嫩生生的嗓子趴在祝笙身上讨好她。
谁能想到,他自以为隐秘的行动能暴露的这么快呢?
还好祝符与他有一同干饭的深切情谊,在去校场回来的路上偷偷告诉了他祝笙已经知道他偷偷跑去胡知秋那里的事实,这才能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在回到府上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跟祝笙撒娇求原谅。
要不然,胡知秋看到的恐怕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他了!
“错的是她么?”
看透了身上这只小野猫想要祸水东引的目的,祝笙轻轻一笑,抬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将阮沁伊眼角为了装可怜硬生生挤出来的泪水擦掉,顺道低头在他红红的鼻尖亲了一下。
只不过,祝笙行动上做的温柔,发号施令却是毫不手软。
方才因胡知秋进门而被扣到桌上的书再次被祝笙拿了起来,上面印满了阮沁伊看不懂的话语。此时此刻,阮沁伊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京城,他应该是个土生土长的邻邦人。
只可惜,不论阮沁伊如何在祝笙面前装可怜,祝笙都不为所动。
枯燥乏味的古籍被祝笙摆在阮沁伊面前,“三天之内把这两页内容会背理解透彻,三天之后我来提问,到时候可别又装病。”
自己的撒娇全然失效,让阮沁伊那颗想要逃离困境的心瞬间灰暗下去。
他甚至又往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抱着祝笙的胳膊就开始委委屈屈哭了起来,“是我不可爱了么,是我不够好玩么,为什么姐姐夜半三更还要说这种让人伤心的事情,呜呜呜呜呜,当初我要是没跟着姐姐就好了……”
这一番话就差把共赴韶光给明示出来了,想要借此逃避背书的目的也毫不掩饰。
只可惜,祝笙从来都是耐得住寂寞,钓的起大鱼。
她轻柔地将阮沁伊眼角的泪水拭去,甚至还把人抱到腿上在那因为委屈而泛红的眼角亲了亲,但口中说出的话却依旧坚定,不给阮沁伊任何从中作梗的机会。
“乖,我玩你的事往婚后放放,现在先把眼下做好你才是最可爱的那个,懂了么?”
言罢,也不管阮沁伊是不是还一脸委屈等安慰的样子,祝笙把人放在椅子上抬起他的手按在书籍上之后,这才给他留了一盏灯径自离去。
书房中,阮沁伊愤愤然将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古籍又背一遍。
只不过为了伪装的更透彻一些,阮沁伊硬是在书房中窝了三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一概在书房中不让别人打扰,就连祝笙与手下将士们议事都转移到了大堂进行。
而他这三天,除了想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之外,还顺道拿着祝笙书架上那些绝版兵书看了个够。
阮沁伊本还在为自己的绝妙伪装暗暗高兴,却在看到站在祝笙身边那个穿着白裳拿着折扇的男子时立马炸毛了。
什么情况!
他在书房之中勤奋刻苦,祝笙在外面另觅新欢?
顿时,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从阮沁伊心尖涌起,他本想立马上前对峙,却不料自己的眼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酸胀起来,泪水不由自主地簌簌落下,再怎么也止不住。
他慌乱地抬手想要将泪水拭去,却都只是徒劳。
不能这种模样见那个勾引了姐姐的小妖精!
下定决心,阮沁伊本打算先转身回自己的厢房,等到心情平复之后再过来对峙,却不料,早已被眼尖的祝笙发现了行踪,出声招呼过去。
“我不是姐姐的大宝贝了!”
才刚走到祝笙面前,阮沁伊就先发制人,气呼呼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委屈,质疑的视线也时不时往站在祝笙身边的那个男子身上扫去,暗示意味浓厚。
早在阮沁伊站在院子里耸动肩膀的时候,祝笙已经猜到了他在委屈什么。
此时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她又敏锐地觉察到小野猫的眼睛似乎比之前向她讨好处装可怜的时候更红几分。
懂了,这次是真委屈了。
祝笙叹了口气,默默冲阮沁伊张开双臂,示意他到自己怀里来,顺道还毫不隐瞒地道出了身边人的身份,“他是祝家的军师,叫玉璃。他们家里世代都会选出最优秀的子嗣为祝家效忠,玉璃就是这一代的白纸扇。你若不信,大可出门打听打听。”
信。
他怎么会不信?
早在他站在门口看到玉璃手上的折扇之时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只是他心里明知道他最大概率的身份,心底却依旧泛起了些许酸涩?
祝笙的解释也让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平复了些许,深知这次真的是自己无理取闹了,阮沁伊默默顺着祝笙递过来的台阶坐在了她的怀中,翻出古籍中祝笙让他背的那两页看了起来。
明明是早已滚瓜烂熟的文字,如今却真的如同异国文字一样了。
他整颗心都不在书页上,反倒是一直注意着身边人的动静,试图从中找出他们两人绝无其他可能的证据。
孰料,祝笙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又跟玉璃吩咐了一句阮沁伊听不懂的话,挥挥手便让人先下去休息。
而至于她自己——当然是要考阮沁伊好容易才做完的课业啊!
第22章 22.坑好深,他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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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玉璃的出现让阮沁伊心中起了警惕,不想被祝笙当成一无是处的花瓶,还是方才那一番冲击对他的干扰太大,让他在背书的时候都忘记了伪装,顺畅无比地将祝笙布置的任务背了出来。
不仅如此,就连祝笙在问到其中的典故之时,他也是顺口便答了出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如同是深刻骨髓的东西一般。
“为名者攻其心,为实者攻其形。[1]”
祝笙听着阮沁伊丝毫不打嗝地背到这里,抬手打断了他继续背下去的行为。
她并没有对于阮沁伊可以流畅背出她布置的内容而感到吃惊,毕竟对于她而言,这几页书本应该一日之内就背完的,她已经给阮沁伊放宽了期限,若是他还不能完成,那才真是让她大失所望,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几个字。
而她为阮沁伊选出的这一篇,正是为了培养一下阮沁伊的帝王意识。
“你来说说,若是你,来选,是为名还是为实?”
祝笙问话的时候神色略微严肃,明显是将此事当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问题。
她们祝家辅佐君王世世代代,可谓是对于君王的那些套路熟悉的不得了。早在阮沁伊带着她去救济城郭百姓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阮沁伊的选择。
但,她还是想要听一听阮沁伊对此的理解到了哪种程度。
如此,她也好有个正确的引导方式。
阮沁伊可没想到祝笙会突然这么正式地问自己这种问题,原本还略微走神的思维瞬间跟着祝笙严肃的面容回归,在他整个人身上再次蒙上了一层花瓶的假象。
“姐姐喜欢哪个,我就选哪个。”
看着阮沁伊明显转变的态度,祝笙眉头跟着拧了起来。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他却依旧不愿意告诉她他心中真正的答案。
“是么?”
就在阮沁伊成为祝笙要因为他这种推诿的态度生气的时候,祝笙却突然笑了。她缓缓抚过书上的那几个字,眸中带着几分戏谑,“倘若我说,我喜欢为实呢?”
为实者,攻其形,乃兵戈之争。
“那……”
阮沁伊刚想开口顺着祝笙的话说下去,却瞬间被她那戏谑的态度拉住了脚步,立马乖乖闭嘴,做出一副凝眉思索的样子。
差点就掉坑里了!
什么为实者!
以为他不知道,当今女皇行的就是攻其形的路子么?
单看祝笙对女皇的态度,就知道她必然不喜欢为实者的行事作风。而至于她为何如此言说,怕是已经看穿了他玩弄的那些小把戏,并且对他的隐瞒心生不满……
“那我以后就不跟姐姐一起了。”
说着,阮沁伊便要从祝笙身上跳下去。
只不过,他一介花瓶,力道上又怎能敌得过在战场上给厮杀了日日夜夜的祝笙?
尽管他为了让自己的抗拒显得真实一些,故意用了全部的力气,但在外人眼中看来,他也不过就是在祝笙的怀里扭了扭罢了。
这哪里是要离开?
分明就是不想从中选出个所以然来,故意冲着祝笙撒娇模糊焦点呢!
“那正好,我也不想让将军跟你在一起。”
阮沁伊说出这番话的目的本是为了模糊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孰料这矛盾没有解决,倒是被人借着自己的话顺坡下驴,直接将他踢了出去。
!
听到这话,原本还想要从祝笙身上下来的人立马变了脸色,一副警惕自己的窝边草被别人啃了的兔子的样,顺道还反手环在了祝笙的脖颈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从外面走进来的白衣男子。
正是方才已经离去的玉璃。
玉璃仿佛毫不介意阮沁伊对他的抗拒,也不觉得自己方才说出的话有什么不妥,径直走到祝笙面前冲她行了一礼,随后拿起了被他遗落在桌上的地图。
做完这些,玉璃这才转而看向阮沁伊这边,笑眯眯道:“玉璃对将军倾慕已久,只是碍于将军与六皇子有姻亲,这才将思慕之情按捺心中不曾表露。如今六皇子既然愿意退出,那玉璃便没什么顾忌了。”
这这这这……!
都不带矜持一下的吗?
阮沁伊被玉璃这一番话惊得小嘴微张,就差直接从祝笙身上蹦下来跟玉璃理论一番了。
生气!
原本他还为自己冤枉玉璃而心中有愧,没想到对方转头便告诉他他根本不存在冤枉之说。他只不过是用自己用惯了的方式跟祝笙撒个娇扯开话题罢了,谁想到玉璃竟然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差动手将他从祝笙怀中拽下来了。
“玉公子说笑了。”
当即,阮沁伊也顾不得什么暴露自己肚子里那几滴墨水的事儿了,环住祝笙脖颈的胳膊又紧了几分,“我与姐姐只不过是对书上那句话的见解有所不同罢了,怎么就上升到要退出姻亲这一步了?”
为了避免玉璃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阮沁伊紧跟着便嘟嘟啦啦将自己的见解一字不漏地倒了出来。
“为实者确实更适合姐姐现在的情况,因为她根本不用为名,她早已名满天下,差的只是一个攻其形的行动而已。”
阮沁伊这话虽说的是祝笙现在的情况,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却一刻都没从玉璃脸上离开。
他得好好看着这个觊觎他姐姐的人,决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而姐姐最初问的是我会如何选择,与我而言,根本没有攻其形的能力。相较之下,我头上这个六皇子的名号虽说早就已经被挂上了废物花瓶的名声,但谁不喜欢浪子回头?只要我好好努力,攻心之术未尝便是竹篮打水。”
“是么?”
阮沁伊这一番话说下来,本以为会让玉璃有几分退缩的意思,孰料对方只是轻轻一笑,甩开折扇装模作样起来。
“成名可不是朝夕之功。”
玉璃抬手冲着祝笙行了一礼,开始全方位展现自己那修炼多年的嘴皮子功夫,“将军驻边十载,杀敌无数,这才有了远扬在外的声名。每每对阵,将军必然亲自做前锋,也正因如此,才得到了军中将士们的认同。而你呢,你有什么?”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玉璃偷偷往祝笙那边瞥了一眼,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六皇子你,莫说让将军信服,便纵是这京城中的名声,怕是都无法挽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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