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豪杰这个时候充当起助理,说:“这有什么啊,这次事故不是刚好说明你敬业。”
不知道哪里来的精气神,热血沸腾,“我们该怎么样回去就怎么样回去呗,这是件光荣的事。”
是不是大家对于荣耀的定义不同,董乐瑜只想钻进被子里面。
十二点过了,是新的一天。丁豪杰看他没有大碍,在旁边的床上睡的很沉。除去面对剧组,还有个人需要纳入他的考量范围之内。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有没有传到李谨的耳朵里,她会不会担心,要不要给她报个平安。事情传播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手机里已经有几个人问他这件事,他说是子虚乌有。那李谨呢?她知不知道。
如他所想,事情传播很快,快到李谨在酒店和陆离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无防备的听说这件事。
陆离漫不经心的说:“你前相好的晕倒了,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一头雾水,陆离继续往下说:“董乐瑜,你看你这反应慢的。”
紧张起来,突然能把齐奇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但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关心,压住声音问:“他怎么了?”
陆离一如既往,知无不言。她和杨冀望的剧组很有意思,像是各自藏着很多暗线,对面的剧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传到彼此的耳朵里。
陆离下的结论很有意思,她说:“他肯定吓惨了,我都能想出他当时的表情。肯定在盘算,董乐瑜要是出了点事情,剧组要赔多少钱,他就这么大出息。”
提取有效信息,陆离说他没大事,估计是疲劳过度,淋雨,挨饿,被道具砸,够点儿背的,骂一句傻逼,“早说这种鬼天气只适合休息,转变什么,对面的人说什么都听不真切,怎么改变,不够让人笑话的。”
只不过陆离建议她表示表示关心,她说前几天李谨拍那场爆破戏,他偷偷站在外面没敢进来,确保她安全才回去。
“只不过他的担心多余,我们还能像他们一样做没把握的事情。”她继续说:“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不用我教你,其实我也不想教你,你用不着。但是吧,这种东西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表示表示关心是情分,好歹相处过那么长时间呢。”
她后面又损了几句,李谨听不太清,脑子里循环播放“淋雨,挨饿,被道具砸,疲劳过度、爆破”。后面的半顿饭食不知味,等到陆离离开饭堂,等到人越来越少。坐上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上手机和车钥匙。
楞住,医院不远,但以什么身份探望,同事吗?埋下的定时炸弹终于炸开,体无完肤。放下车钥匙,给手机解锁,点到对话框里。思索半天,仍旧没发出那条问候的信息。
她彻底变回李谨,这个阶段的齐奇不会为这些小事摇摆,她不用思索随心决定炸毁一辆汽车,破坏一幢大厦。她果断、偏激但是勇敢,李谨犹豫、权衡是非而且格外胆小。
她能出戏,她能瞬间出戏,看着天花板,一场战役的胜利用什么来评判。又回到最初的问题,得到过失去还是从未得到。李谨在这个方面不自信,得到过后真的不会失去吗?
蜷在床上,是他入行第一次倒在剧组吗?害怕吗?想要有人陪在身边吗?委屈吗?会想她吗?为什么来了之后不打声招呼?怕他们之间尴尬吗?
有太多问题,没有答案。故事走到现在,到底要个什么样的解答,这是个无解的题目吗?李谨摸不到头绪,或许填上空集,他们再无牵扯,圆满收场。
兴许是睡太多,他晚上不太困,解锁、息屏,来来回回十几次,还是没忍住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发了条仅李谨可见的朋友圈。自恋、自大、狂妄、不知死活,幻想李谨在担心她,这些坏名声他都承担,但是不能给一丁点让李谨一个人瞎担心的机会。
只说四个字“一切安好”,不期待回复,至少安心。放下手机,又想起什么,笑着进入梦乡。
余香雨一大早来到病房,上下审视,确保董乐瑜真的毫发无伤。
大早上被看的发毛,“放心,香姐,没问题。”
点点头,让他再休息休息,她先去剧组处理情况,让他们中午回去。突发、不能人为控制,严格来说不是任何一方的责任。他们不外乎说些场面话,譬如耽误您进度,不好意思;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为了电影的完成度。类似这种商业互吹的行为,剧组今天停工,惊魂甫定,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时间缓冲。
中午在酒店聚餐,算是余香雨请客,给他们道歉。
董乐瑜拿着白水,起身示意,说:“昨天给大家添麻烦,我都不好意思再提,大家也把这事儿忘了,剩下的半个月,大家把戏拍完,拍好。”
几个小姑娘是真的吓的不轻,快分不清剧本和现实,看见他安然无恙,放下心来,恢复成往常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模样。
她们问董乐瑜晕倒是什么感受,当时脑子里有没有在想什么东西,人们不是经常说失去意识之后,人生变成跟着轮轴旋转的一部电影,她们问里面有没有主角。
温柔的笑笑,一个接一个的回答她们的问题,开玩笑说不是让你们忘了吗,怎么还揪着不放。她们倒能理直气壮,说演员这一行就是要观察别人,获得新知,她们都没晕倒过,需要从过来人这里汲取理论知识。
“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像在看花灯,很亮,眼花缭乱。”
她们又问是他一个人看花灯,那多没意思。
只是笑,没再说话,她们便凑在一起谈些其他话题。
当然不是一个人,昏倒的那段时间,李谨始终在她视线范围里,这段时间最安心的几个小时。醒来之后,发现那条朋友圈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潜意识里相信李谨看到了,有些时候,人们坚信所谓的第六感。八成为了安慰自己,一切都没逝去,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在乎,只是不说。
毕竟他们不是最默契的嘛,李谨说这话的时候有前提条件,没关系,他不期待成为优等生,做不对这道题无伤大雅,他以偏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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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挺多,道阻且长,加油哦,心想事成。
第49章
钱倩梨的死讯出乎所有人意料,同一条小河,近乎同一个位置,这些还能用巧合解释吗?
但是大树倒下的角度刚好,她跳下去之后,没有后悔的机会,被树砸到,被树枝压住,抬不起头,只能沉没。那为什么要在下雨天出现在河边,明知道天色昏暗,出现在那里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钱倩梨的爸爸不相信他女儿会自杀,她能扛过这么多事情,她没理由自杀。在学习上没给过她压力,没缺过她钱花,吃的住的都比别人强,她为什么要自杀?
他心虚,所以更加强调她的那些条件。他那天抱着尸体,哭到失声,很多人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声泪俱下,声嘶力竭,甚至站不起来。强撑着一口气,坚持说:“倩倩不会自杀,一定不会!”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接连两条鲜活的生命。都是女孩子,让这件事情冥冥之中看似有联系。
背后是否存在推手,专门谋害女孩的变态,传出神秘色彩的鬼魂故事。事情闹大,警察介入。最先接受传唤的是钱倩梨她爸爸,问他钱倩梨身上为什么有各种伤口,锁骨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脚腕上缝针地方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声音大,眼神飘忽,说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那些是陈年旧疾,经年累月,痕迹都变淡,怎么会联系到这件事。
他强调那些是钱倩梨小时候摔倒,她不懂事造成的。
因为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警察又问了很多人,拼凑出一个唯唯诺诺,胆小话少,父母离异,可怜受气的少女形象。两件事情的关联性降低,他们顺带着查了查刘亭婷的背景,得出结论,和钱倩梨比起来,刘亭婷才是不会自杀的那个。
钱倩梨性格敏感,长期忍受家庭暴力,没有朋友,同学们对她印象一般,这个世界值得她留恋的地方太少,在雨天结束自己的生命有说服力。
但是刘亭婷呢?她是为什么?
有人说:“这个年纪的学生,每年自杀的人数有多少,光是我们这个城市,一年就有小一千,每天都有两三个。这个概率可不小,以前没人注意吗?注意到又有什么办法,是跟父母说你们教育小孩子的方式不对,动不动打骂是错误的。你们不是当过小孩子吗,为什么还是不理解他们?跟老师说,学校的制度不合理,不能只注重学业不考虑学生的心理健康,你们不是都学过心理学吗?为什么不用上?你能这样跟他们说嘛,他们会把我们当成疯子。现在升学压力多大,不谈那些穷人家辍学的小孩,还有一半人上不了高中,你怎么跟教育部提我们倡导全面发展,我们能舔着脸提这件事?我们不能。你们知道经受家庭暴力的孩子有多少吗?经受校园霸凌的孩子有多少?你们又知道有心理疾病的孩子有多少?有自杀倾向的孩子有多少?”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这些数字没办法统计,也没人去统计,他们说浪费时间,死了就死了,这世界最不缺人。但是睁开眼看看,太多孩子活在苦难中。不是和平年代没有伤害,铁锅里面煮着一锅烂粥。”
事情算不上不了了之,警察仍在调查,他们能调查出什么,一整个社会的毛病,从哪里下手,再小的孩子都知道法不责众,和别人一起站在门口,老师的怒火不会只发泄到自己身上。那还怕什么呢,大不了一起死。
赵家航没有接受传唤,他们调查范围太小,像是走个流程,给死者下个浅显合理的定义。
知道她的死讯,他正准备把那些东西寄给警察,申请报案,给刘亭婷一个清白,她不是懦弱的、自私的、逃离生活的女孩,她阳光、自信,她本应该成为最优秀的老师。
计划错乱,一切都被迫中断。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真的是意外,幡然醒悟,一命换一命。不可能是这样,她的性格让她孤注一掷又极致自私,不会主动放弃生的希望。
时间间隔太短,从警察公布的死亡时间来看,他离开不久,前后二十分钟,他刚走上下一条路,钱倩梨就选择结束了生命,背后有没有人?
他们三个照常聚在一起,她们俩对钱倩梨的死都不太感伤,这个时候声嘶力竭反而虚伪,做贼心虚一样,原本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没人付钱让她们哭天抢地。在赵家航不知道的时间里,她们讨论过刘亭婷的事情,亭婷一定会有个中心点,一定会从那里出发不断延伸。赵家航让她们试着找找那天晚上翘课的同学,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人情网,少年人有少年的交际方式,花了些时间,中间隔不了几个人顺利得到另一个人的详细信息。
赵家航有句话是诓钱倩梨的,他当时没有拿到她没上晚自习的确切信息,他只是诱导她想起这件事。她们俩是不是拿到了确切信息,那天有没有出现在河边。最有嫌疑的三个人聚在一起谈论死亡,多讽刺的一件事。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见过太多讽刺的事情,这种开始不值一提。
试探性的问:“那天雨势很大。”
张燕说雨确实很大,很突然,预报全然忽视下雨的可能性,她坐在公园里,一两分钟浑身湿透。
江涵说她那天没带伞,淋了一路。
“老师,你那天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们那天不需要碰面,你知道会下雨吗?”状似无意的问,江涵继续说:“老师,你觉得我们能找到伤害亭婷的凶手吗?”
她看着那碗关东煮,问些她往常会问的问题,张燕跟着说:“老师,你说她会是凶手吗?她和亭婷住在一个小区,她这次是遭报应吗?”
看着赵家航的眼睛,真诚的问。她们问了这么多人,没找到答案,干脆采用排除法,去掉绝对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那个只能是整件事情的解释。
张燕再次发问:“老师,为什么她的采访这么短,她真的和亭婷没有过任何单独相处?对她没有印象吗?如果她在撒谎,是不是说明她心虚。”
说到现在证明她们一定不是一无所知,赵家航把完整的采访记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和精简过后的内容无大差别。
“你们又找到什么?”
张燕知道了钱倩梨和胡佟琛的隐秘关系,她们一直忽视的内容,让她可以一直在她们眼皮底下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江涵确信钱倩梨当天没去上那节晚自习,她那天走了之后并没有再次出现在校园里,她撒了很多谎。
张燕问:“你查到什么?”
他们在小小空间里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彼此怀疑又彼此包庇,矛盾又合理。
店面里面依旧吵闹,开水壶报警的声音被忽略,不眠不休的叫着,他们刻意压低声音的讨论不值一提,没人会多看他们一眼。世界上大多数人苦恼,为什么出丑的时候会被这么多人注意到,那些纯属多虑,谁会为谁真正驻足?没人成为太阳,让人无时无刻注视。
局面清晰起来,或者这是最后一个机会,她们从最开始就没想掩饰,赵家航把一切都说出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但下雨那天的事情是逆鳞,没人提起。
张燕瞪着他,“所以你早都知道是她,你为什么不说,证据不足,然后不去解决这件事,放在那里是吗?悬而未决。证据不足,让她替亭婷活下去,是吗?”
“老师,这就是你的打算?对吗?”
江涵坐在赵家航的对面,抬起头来,说:“老师,我们现在不需要你了。亭婷有句话是错的,这件事情从来不是大众的,只是我们的。”
从始至终没有移开视线,直勾勾,反射真实想法。到这个时候,末路之前,她们无需遮掩。谁背叛她们,被世界背刺,无伤大雅,无所谓了。
“我们需要感谢你,老师,很多方面。我们拽着你入局,现在通知你出局。”
江涵说完话,起身,和张燕一起走出店铺。
赵家航没从情绪中解脱出来,愣神的功夫,她们已经消失在街道。意识清晰之后,拿着公文包,飞速跑出去。
一路跑着,追赶逝去的那些,在她们还有回头路,在事情仍有转圜余地,一定要拽住她们。跑了两条街之后,赶上她们。
她们回头看着他气喘吁吁,张燕说:“就到这里,我们已经说清楚了。这件事和你已经没有关系,放心,我们牵扯不到你。”
小孩子越说反话,越是证明她没有走远。
赵家航站定,少见的挺拔,郑重的说:“不是你们拉我入局,是我们被迫让你们入局,你们都是受害者,所以别成为被唾弃的那个。”
许是时间不对,整条街上没有几个路人,江涵说:“老师,你说人是不是最奇特的生物,不在乎活着时候的形象,反而总是思考身后事,想东想西。死后有多少人祭奠,是不是子孙肖贤,这些有意义吗?死就是再也回不来,什么都谈不了,死就是消失。”
这段时间,他们知晓了对方的弱点,赵家航说:“刘亭婷呢?你们考虑她了吗?她的愿望谁来实现,你们走到今天是为了糟蹋她的初衷吗,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沉冤得雪,坏人受到惩罚,还是鱼死网破。她期待看见你们这样吗?这样做的话世界真的会变好吗?下一辈人,下下一辈人还是重蹈我们的覆辙,这是她期待看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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