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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万思宁很欣慰，“你们几个，就留在我身边。剩下的，还有几个时辰的考虑时间。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走静静地走，别把今天我和你们说的话传到外面去引敌人注意。若是听见谁泄露，万家的军队还有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的能力。”
等待的时间其实很漫长，承乾宫那边也出了结果。皇帝不像万思宁给人考虑的时间，直接撤了那些平日里看着胆小怕事的，午时还让皇后遣散了一些，现在宫里已经没了多少人。
皇帝来到凤仪宫，带着李泉和红眼的小德子。万思宁好笑，问道：“李公公这是又训斥小德子，惹人家哭了还。”
李泉笑道：“娘娘可别赖奴才，是陛下惹的他。”
“哦？”万思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已经入座的皇帝，伸手在他下巴出调戏般勾了勾，“皇帝陛下，你怎么欺负人家了？”
“别闹。”皇帝无奈，“小德子，你自己说吧，免得皇妃要为你出头，欺负孤了。”
小德子跪下，又哭哭啼啼地话都说不清楚：“不是、不是陛下，是奴才，是奴才不想走。”
万思宁知道，却故意逗他。
“然后呢？”
“然后陛下一直想要奴才离开，娘娘，奴才怎么说，陛下都觉得不应该留在宫里。”
万思宁偷看他一眼，心里好笑。要是真的不想让他留下，这会应该都不让跟着了，还能有机会哭到她面前来。
“好啦，别哭啦。他要是真的不想你留下，你这会应该被丢出去了。不过你为什么不想走，难不成陛下没告诉你以后可能遇到的危险？”
小德子吸了吸鼻子，勉强把哭声止住：“说、说了……”
“那你不怕？”
“怕，奴才很怕。可是想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家，被未知的敌人攻击毁坏，而奴才却逃之夭夭，实在不是男儿所为。”小德子想起自己的身份，“虽然奴才不算真正的男儿，可奴才的骨气不输任何人。皇妃娘娘，奴才被家人卖进宫做阉人，小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白眼和羞辱，就算如今在陛下跟前当差，也得娘娘赏识，却还是有很多人看不起，言语羞辱。奴才也想做一个和国家共存亡的人。”
几句话逗得万思宁眼睛都发酸了。
无论什么身份，地位如何，平日多不受待见。真正看明白一个人值不值得托付信任，就在危亡时刻。
宁死不屈，不做亡国奴，不做逃兵。
万思宁道：“放心吧，你不会走。可你要做好面对更多羞辱的准备。”
打仗的时候，不免遇到有的敌人不是人，做一些令人发指的事。哪怕是男人，哪怕是尸体，他们或是炫耀，或是践踏，都要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南国的军队，万思宁只敢保证他们万家手中的那些将士是堂堂正正的人，其他队伍里的，她是一点也不敢想。
太阳落山，凤仪宫到了清理送行的时候。
皇帝在书房没出来，万思宁穿着雪白的狐皮坐在院中，等待离开的人来告别。旁边的萧嬷嬷已经让小慧端着一盘金银珠宝，等会给那些离开的发放。
终于，还是看到了要离开的人。是一个膳房的宫女，万思宁记得她，今年二十八，是从轩辕帝在世时就跟着她的。
“奴婢李娇，见过皇妃娘娘。”
万思宁笑笑：“李娇。我还记得，轩辕帝在世时，本宫受伤食欲不振，是你做了民间的小零嘴给本宫。”
“娘娘还记得。”李娇似乎有些感动。
万思宁道：“这宫里认真服侍过的，本宫都记得。虽然往日里都是心腹在侧，却也没有完全忘记你们。”
“谢娘娘。”
万思宁：“是我要谢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主仆缘分已尽，赏你黄金十两，去找一个山清水秀，没有军乱斗争的地方，带着家人好好生活吧。”
说到家人，李娇脸上露出不舍。她道：“奴婢也想陪着皇妃娘娘，可家中有年迈的母亲，不能下床的父亲和两个弟妹。这些年多亏了娘娘的赏赐，他们才能好好活下来。如今奴婢不能那么自私，家中弟妹和父亲还等着奴婢养老送终。”
万思宁摆手：“不用说这些，都明白。我不怪你，希望你和你家人能够安安全全地，也不枉我提醒你了。”
萧嬷嬷把钱交到李娇手上，她嚎啕大哭着给万思宁磕头。
“愿娘娘身体康健，得天下太平。”
万思宁：“借你吉言。”
后面来了两个小太监，他们背着行囊。万思宁瞧见，心中有些安慰，原来这宫里，还有他们能带出去的东西。
只是这会完全没有了一个一个告别的勇气和心情，他们刚跪下，万思宁就让萧嬷嬷给他们送去银子。
“愿你们能够平安，一路顺风。”
两人叩谢：“谢娘娘，愿娘娘身体康健，天下太平。”
他们像约好了一样，每个人的祝福都这么相似。
才送走第二批，万思宁的心莫名的发酸，酸得难受。
又来了两个宫女，万思宁瞧见是平时还能说两句嘴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下来。
“嬷嬷，别让她们说话了，都走。”
萧嬷嬷道：“总得让她们拜别娘娘才好啊，都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了。”
万思宁一边抹泪，一边接受她们的离开和祝福。
好在到了晚膳时刻，再也没有人出来，里面有人喊了一声：
“娘娘，开饭啦！”
万思宁回头，剩下的人都站在门口，男女各一边，微笑看着她的方向。她再也绷不住，靠在萧嬷嬷肩膀上哭了好一会。
他们的队伍已经把门口和往正殿里走的路给堵住，将近五十个人，都站好了等她说话。
“我再提醒你们一次，现在不走，就没有机会了。将来死还算是好一点的结果，要是死都不安生，生不如死的下场，别怪我没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他们呵呵哈哈的笑着，一点也没被她威胁到。
万思宁静下心来，认真地问：“你们真的不怕吗？”
“怕。”很整齐。
万思宁笑了，却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不怕。
想来就两种结合起来的答案，那就是与她同生共死的情分，和对国家守护的信念。
万思宁拍手：“好，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面对将来的危险。”
“娘娘万岁！”
皇帝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声，还不忘记玩笑一句：“不应该是陛下万岁吗，怎的如今喊皇妃万岁了。”
他这时的表情，和往日的阴冷不同，能看出来是在玩笑。
万思宁道：“他们喊我万岁，你不开心啊？”
皇帝一个个看过去，眼神闪闪，心里感动。
“谢谢你们，孤记住你们每一个人。将来的皇帝，肯定也不会忘记。”
守护国家的英雄，陪伴皇共荣辱的朋友，谁都不会轻易忘记。
皇帝走进去，大桌子上已经备好了酒菜，他却觉得缺点什么。
“思宁，你有没有觉得太单调了些?”
万思宁看着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产桌正殿，没看出来哪里缺了什么。
皇帝招手，李泉躬着身就上来了。
“陛下。”
皇帝道：“去承乾宫把那些老人都叫来，让御膳房再准备一些吃食，都到凤仪宫集合。”
万思宁这才明白过来皇帝的意思，吩咐道：“小慧嬷嬷，凤青，你们带着人把桌椅摆在院中。今晚我们所有人，要好好吃一顿喝一顿。”
众人摆手欢呼，搬桌子的搬桌子，厨娘还跑回去备菜。
在危险来临的一刻，作为君臣之别，再也没有了。
第88章 复生 二
除夕夜宴。
今晚的家宴也是国宴，来的都是一些生面孔，带着所谓国书过来，体验一下南国风情。
今天的宴会，可以说是让皇帝和万思宁都紧张。
有那么两个熟悉的使臣，见到上座的新皇后，嘲笑皇帝是几年换新，南国的习俗。而皇帝笑笑不语，他们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想要说两句万思宁，可她那张臭脸，估计话还没说完她就能掀桌子。最终只能变成了关心询问，为何心情不好。
既然都脸臭了，那就索性臭到底，萧嬷嬷替她回答，说是最近遇到太多事，心情不太好。那些人顺着这句话，开始说起了之前没了的“皇子”。
以往从未见过哪个使臣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如今他们可能等的就是皇帝发怒，对他们进行处罚，两国之间必有矛盾。
他们就算是一直逃避，也无法逃过挑衅。
去年的家宴冷清凄凉，今年的国宴带着重重危险。
好不容易送走那些人，皇帝让万思宁先回凤仪宫，他要去承乾宫拿一下今天送来的使臣资料和奏章。虽说新年可以休息几天，皇帝不休息；虽然到了不明未来的时刻，皇帝还是得做好自己最后的本分。
不知为何，万思宁总觉得自己心里乱得慌。还没到宫门口，就着急问：“陛下怎么还没来，什么东西要那么久？”
萧嬷嬷不明白她，只笑道：“承乾宫离这里有一段距离，陛下倒回去也不是进门又出门，肯定要选择带那些公文过来。娘娘这是和陛下黏腻久了，一会没见就开始想念。”
然而万思宁却没把她的打趣放在心里，该担心的还是很担心。
“不行，我还是回去接他。”
她总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自己要是去晚了，可能就会发生什么让她后悔的事。
身体才刚转回去，没走两步就听见正殿那边传来叫喊声：
“有刺客，来人护驾！”
脚步一顿，万思宁用尽了力气往前跑。她还没到，就瞧见几个黑衣刺客已经从承乾宫屋顶飞离。
“凤青去追！”
她抛下了萧嬷嬷，快速走向殿内。李泉和小德子等都不在门口，禁军和开始包围整座宫殿，见到万思宁，谁也没有时间和心情行礼。
冲进殿内，入眼的便是被李泉等人扶着躺在地上的皇帝。他嘴唇发紫，已经没了意识。
见到万思宁，李泉他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娘娘，有刺客。”
万思宁顾不上其他，握着皇帝的手腕给他把脉。
“去叫张院正那些学过蛊毒的太医来，要快！”
然而她却推开众人，侧身一扯，皇帝就被她背起来。小德子慌乱说：“娘娘，奴才来吧。”
万思宁没空搭理他们，什么话也没说，背着皇帝狂奔。承乾宫已经不安全，谁也不知道刚刚的刺客除了对皇帝下毒，还有没有留什么后手。
目前来说，凤仪宫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对皇帝最安全的地方。
皇后和众妃听见动静出来，就瞧见了万思宁背着皇帝狂奔的一幕，瞬间呆愣住，才反应过来尖叫。
“皇后娘娘，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皇妃对陛下做了什么吧？”说这话的是张婕妤，得了皇后一个如刀般的眼神。
“你可能会对皇帝做什么，她不会。”
不是她相信万思宁，是清楚她的能力和作为。要是想害皇帝，或许他就活不到今天。
皇后拉了一个承乾宫的太监，“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有刺客，对陛下下毒了！”
果然是有人侵入皇宫，皇后开始不安。身后的妃嫔们跑的跑，散的散，没走的在她身后担惊受怕地叫着问着。
吵得皇后脑袋疼，她骂了一声：“闭嘴，回宫待着去！”
如今宫里人少，回去也不安全。可皇后这么疾言厉色，她们只能几人一群，找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万思宁前脚进门，皇后就跟上来，被门口的侍卫拦下。她进不去，只能大喊着万思宁的名字，可这会万思宁压根没有心情搭理她。
小慧不明情况，直接跑到门口对皇后说：“娘娘先回去吧，等会有事凤仪宫一定会及时通知。”
皇后担心自己皇后宝座都没捂热就要被抢走，宫里女人之间斗争还好，皇帝要是死了，万思宁可还没有生出儿子，美梦都不能继续做下去。
小慧让人关闭宫门，皇后迅速往里冲，瞬间闹成了一团。
这一刻，皇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冲到寝宫。刚把皇帝放到床上的万思宁见到她，吓了一跳。
“陛下怎么样，怎么回事？”
万思宁推开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别在这里挡路。”
她转身出门，皇后就跟在身后：“陛下会不会有事，中了什么毒？”
万思宁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走到装好药材的库房，拿出两个竹筒，又倒了回去。
到门口停下，“你能不能安静？”
她这张脸太可怕，皇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愣点头。
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应付皇后，小慧见到自家主子那么忙，也没说让皇后离开，不敢擅自做主请出去。
没一会张院正拿着药箱来了，却不见其他人，万思宁问道：“怎么就你一个？”
之前教他们解蛊毒，每个人负责的东西都不一样。如今只有张院正来，万思宁是能顶上，可给皇帝的时间不多。
张院正道：“其他几个臣也不知道怎么就找不见人了。”
“找不见人？”
承乾宫去请的小太监慌张说着：“娘娘不好了，那些太医都受伤昏迷了。”
张院正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和另外几位太医不是同一个屋子，出来的急也没有注意询问。现在听到说他们都受伤昏迷，总感觉自己好像离危险刚刚擦肩而过一样。
此时凤青也已经回来，万思宁来不及说太多，让院正先进去：“我看着脉象很乱，和蛊虫不一样，你先进去。”
“凤青，什么情况？”
凤青气喘吁吁：“给陛下下毒的没抓上，倒是扣住了在太医院杀人的。”
万思宁：“几个？”
“一个。”
“把他关好，别让死了，我先去看陛下。”
刚要进门，凤兰从天而降，吓得凤青脸色白了一瞬。
“娘娘！”万思宁回头，凤兰把手中的白瓷瓶拿出来：“这个可以解陛下的毒。”
万思宁看着她，不敢接。她心里也知道，凤兰有多想要皇帝死。很显然凤兰也知道她此刻的顾虑，二话不说倒了两粒药丸放嘴里吞下。
“你信我最后一次，我不会害他。就算想要他死，也不是现在。”
多年的情分，情况的紧急，万思宁只能选择相信。接过白瓷瓶就往寝殿里走，张院正此刻还没把出问题来。
“娘娘，这脉象一时半会看不出来到底是何毒药。又有点像蛊毒。”
凤兰跟着进门，说了句：“就是毒蝎子养出来的蛊虫，若在两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哪怕留住这条命，中毒之人也会昏迷不醒，几年十年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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