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手上都是茧子,掌心还有红色的血迹,盛骄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就转了过去。
周小宝嗤笑了两声:“一个野种也敢这样说话。”
“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是你害了我大哥。你就是个扫把星,俺大哥断腿,你瘸了,就是报应。”
那边有几个少年人冲出来大喊:“去你妈的野种,你才是扫把星。”
“老大才不是扫把星。”
周小宝被几个小辈骂,脸上挂不住了:“你们怎么和长辈说话的啊?俺可是你们叔叔。”
盛骄睨向那边,嘴角带笑,却不及眼底:“周小宝,你才是那个扫把星。”
“看看你们老周家,你一出生就害得你哥就断了腿。”
“等你大了,你这父母三天两头生病不舒服。”
周小宝被她说懵了。
周母三天两头找理由不去上工,变成了周小宝扫把星害的。
周母大喊:“不是,不是小宝弄得我们三天两头生病。”
但她要是说出自己骗人,那不是要被大队长他们记住,以后就不给她休息了。
盛骄才懒得理她,眼神嘲讽,继续说道:“现在娶媳妇了,又生不出孩子来,这就是报应。”
“而你来了我这一趟,就害得我昏迷,你不是扫把星是什么,你挨着谁,谁就会倒霉。”
盛迎递其实是私底下被盛家找了,要她把周家的存款都带走。
她懦弱,不敢反抗,既不想做出这样的事,又觉得游河也不是个靠得住的,自暴自弃昏迷过去。
但其他人不知道,这个锅就顺势扔在周小宝身上。
“真的好像是这样啊?”
“这周小宝没孩子,真的是有问题吧。”
村里人嘀嘀咕咕的,他们思绪跟着盛骄开始跑偏。
有的事情禁不起细想,听盛骄这样一说好像很有道理!
周二奇他们几个少年人哈哈大笑:“嫂子说得对!”
“哈哈哈。”
“老大才不是扫把星。”
如果老大是扫把星,怎么能带着他们开小灶去吃肉呢?
周小宝被戳到无数个痛脚,恨不得跳起来狠狠地打一顿这个胡说八道的女人。
“你你你,你这个女人胡说八道!”
游河拦在盛骄面前,眼神冰凉:“好好说话,周家早就分了,轮不到你来管。”
盛骄在后头笑着点头:“你可管不着我们。”
“周家是分了,管不到你。”盛母在那边想过来拽她,“俺可是你老娘。”
盛骄转过去,嗤笑了一声,说:“我要是跟你回去,你还得把周大贵那一笔彩礼钱吐出来啊。”
盛母大惊失色:“吐什么吐?给了我的那就是我家的。”
盛骄拿捏人的手段一戳一个准,这几个小极品,惦记的无法是让他们得益的地方。
游河顺势开口:“婶子,我家给了你五十块的彩礼,梳妆柜还有一张床,你可什么陪嫁都没有给。”
“她回去了,那些钱都得给我们拿回来。”
他们似乎也想起来了,盛迎递早就被卖入周家。
周小宝转过头去:“就是就是,那可是俺哥的钱,快都还回来。”
盛骄看了一眼游河,合作还挺愉快。
她略挑眉,只是转头看向那位大队长,对着他喊道:“大队长,你看看他们,不给我们我们点活路。”
“活着的时候惦记着我们家那点家产,死去了更是眼巴巴地惦记着。他就盼着我们赶紧死,然后像野狗一样扑上来吃掉家公留下的东西。”
“我们这日子真是要过不下去了。”
盛骄吐出嘴里一直含着的那口唾沫血,整个人显得凄惨又悲苦。
刚刚咬破舌尖醒过来,舌头现在还是痛的,嘴巴里含着一口血泡沫,现在倒是成就一番好效果。
大队长和众人都不齿周小宝和盛母他们的行为,又看这盛迎递和游河他们生病受伤,本就心生同情。
现在盛迎递呕出血来,苍白的脸色,嘴角滴着血沫,怎么看怎么凄凉。
赵大婶拍着她的肩膀:“没事啊妹子,只要你们还活着,日子总是能过得下去的。”
“这吃不饱地里没粮食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不会差你们这一口的。”
村里大部分人都是淳朴,这一方水也养一方人,他们这个村是大姓的村,同族的大家都还算是和气。
而且村子算不上特别穷,若是穷到饭都吃不上了,那便是想和气也是和气不起来的。
盛骄朝她露出一个笑,只是她不知道,她现在虚弱不已,只有一双眼睛极其亮眼。
这一笑,赵大婶她们心真是揪着痛,她朝着周小宝那边呸了一口,冲着大队长喊:“大队长啊,快把他们都赶出去,做事邋邋遢遢,还来惦记别人家的东西,怎么着都是轮不到你的!”
大队长敲着扁担:“好了,都别看热闹了,地里的活都干了吗?”
“周小宝,你不是还要去上河工,土泥车子你拉了几车了?”
那桥被砸坏了,马上要迎来汛期,他们还得早点把河里的那些淤泥都清出来,清出来后才能蓄更多的水。
清出来的淤泥也能铺在地里,给土地更多的营养。
这可是最累的活,周小宝大喊:“大队长,俺是去摘黄花啊,怎么是上河工?”
“大男人一个还去摘黄花,那都是女人的活。”大队长摆摆手,“赶紧去,不推十来车没有工分。”
“散了散了都散了。”
等众人都离开后,大队长这才走进来,他敲了敲桌子:“游小子,还有游河媳妇,你们先进来。”
他坐在主位上,盛骄还摸不准他的性格,在外面只是听他几句话,勉强能看出这是一个比较刚正的人。
她缓缓坐下,撑着桌子,对着游河说道:“你去给大队长倒杯热水来。”
她听着这称呼还有盛迎递的记忆,发现这应该是七八十年代。
周大贵家里是没有茶这种精贵东西的,只能是倒杯热水来。
游河只能又拖着腿脚过去给大队长倒水,只是倒水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热水了,他正想出去烧火的时候,大队长制止了他:“游河啊,别忙了,坐下吧。”
游河应了一声,他坐在一旁,还是给大队长倒了一杯:“大队长是有什么事吗?”
大队长叹了口气,喝了两口水,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心理安慰,然后说道:“周小宝说的抚恤金是有的,刚刚在外头我没说,是怕给你们惹来麻烦。”
盛骄倒是有些意外,这个村子里还有这样的大队长?
她一开始居然把人还想错了,但这并不妨碍她转变思路,和这位大队长连声感激:“谢谢大队长了,要是没有你,我们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转念一想,这位大队长之前一直没拿出来,也是看她在昏迷状态,要是钱在游河手上,也会引来周小宝那群人的贪恋。
大队长只是往怀里去掏东西,拿出个布袋子,里面还有一个纸袋子,纸袋子又打开,才能看见几张票子。
每张票都叠得整齐,每个角都被抚平一样。
盛骄眉心一跳,居然还有粮票这种东西。
大队长脸上都是深深的沟壑,就连手上都满是茧子和伤疤,他把钱和粮票布票都递给他们:“这钱,不是很多,也是和县里争取过来的。还拿了一点粮票和布票过来,我们村子里还准备了点粮食给你们,你们两个还年轻,有吃的,就能活下去。”
票据上面还有污渍,但盛骄发现,旧时代好像也不错。
原来淳朴是真的会出现的。
大队长把这沉甸甸的布包放下,又把那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我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没留给两人感谢的时间。
盛骄笑了两声,倒是一个好人。
等她笑完,发现游河把门啪地一下关紧,直直地看着她。
盛骄觉得他这眼神有趣,一双丹凤眼这样看人,倒是有点狠意。
“你有什么事吗?”
游河抿直嘴角,目光带着探索和警惕:“你是谁?”
盛骄就坐在位置上,一动未动,笑着看他:“我是盛骄。”
她一点也不介意告诉这狼崽子,坦坦荡荡就这样说了出去。
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需要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在这样的一个时代,盛骄还需要一个“男性”在自己的身边,现在正好有一个小狼崽子,即将成年,却又没有成年,这不是很妙吗?
游河微睁眼睑,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了,从这女人站在门口说话开始,他就知道这人和盛迎递不同。
盛迎递不会有她这样的眼神。
盛迎递眼神里没有光彩,眼里都是唯唯诺诺,就像是荒井一样的人,在幽深的荒井之中,杂草丛生。
她从来不敢直视他人,更不敢对着周小宝这样说话。
更不会有这样的神情姿态。
盛骄觉得这狼崽子的眼神有趣,表情也有趣。
还不懂掩饰自己的少年人,装作深沉的模样,这又不是演什么电视剧,犯得着这样吗?
她直接告诉这小狼崽:“盛迎递已经死了,死之前把我叫了过来。”
游河心脏直跳:“她怎么会把你叫过来?那你是什么......?”
他想问盛迎递和周大贵是不是托梦给了它,然后让“它”附身过来。
“它”是不是见过周大贵,为什么会说他不是扫把星。
他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它。
但盛骄感觉身体很虚弱,她才刚刚醒来,又要集中精神面对那一大群苍蝇,她随口说道:“我是神仙,他们有遗憾我就来了呗。”
既然盛迎递觉得她是神仙,那她就是神仙咯。
“快给我去烧水做饭,我饿了。”
游河听她这样扯,眼神迟疑不定,问她:“神仙也要吃饭吗?”
盛骄看向他,缓缓说道:“神仙的事,你少管。”
第3章 清点财产
等游河过去烧水以后,盛骄抬手看了眼桌上的钱和票。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这便宜未婚夫相处,还是数钱比较重要。
只有几张大头的,其余的都是几块几块钱的散钱,甚至还有五毛钱几分钱的,底下盖着几个硬币。
她猜测,这应该是有人私下给塞钱进来了。
她一张张叠好数清楚。
钱上面还有些汗渍和污点,甚至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但是钱不就是这样吗?最脏也最好看。
谁还会嫌弃钱啊。
她仔细数清楚,里面一共是一百七十五块六毛八分。
这可是第一次手上的钱少于八位数,稀奇。
她把每一枚硬币都按大小个罗列整齐,又去看了下票,里面布票最多,然后是几张粮票和肉票。
等游河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盛骄坐在位置上盯着票据在研究,他把粥端上来,又拿了一个水煮蛋给她:“给。”
盛骄看向碗里的白粥,抬眼问:“没有点红枣红糖小米银耳燕麦吗?”
她开口就想问有没有燕窝,后来觉得有些唐突,换成了一些常见的东西。
游河把水煮蛋啪地一下放在桌上,蛋壳敲开后碎裂,语气僵硬:“没有。”
“鸡汤呢?”
“没有。”
盛骄指了指自己:“我这个身体可是昏迷了。”
虽然是盛迎递太过于悲观,自己不想活下去了,但确实很虚弱。
游河示意那个鸡蛋:“所以你有一个水煮蛋。”
盛骄看了眼小小的水煮蛋,这是土鸡蛋,个头还没半个巴掌大,她又问:“那你吃什么?”
游河把自己的粥端过来,又拿出一沓咸菜:“我吃这个。”
盛骄看了又看,对比之下自己有个水煮蛋也不错了。
她二话不说剥开水煮蛋慢吞吞吃下去,只是在喝粥的时候她又遇到了困难。
“这粥里不放糖的吗?”
游河二话不说咕噜咕噜把自己碗里的粥吃掉,硬邦邦地回她:“没有糖。”
盛骄不是那种没糖吃不下去的人,她只是想知道是这口味差异还是怎么回事。
她点头:“也行。”
喝完一碗寡淡无味的米粥,她抬眼看向这家里,问游河:“这家里还有什么财产啊?”
少年表情凝固,他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盛骄:“你想干什么?”
盛骄把碗搁下:“我清点家产啊,怎么了?”
游河还是没说话,盛骄没理他,把碗筷推给他:“洗碗去。”
这小表情,搞得好像她在垂涎这几百块钱一样。
游河端着她的碗筷出去,村子外面有一条河,但是河比较远,一般只有洗大件才会去那边。
在前面打了两口井,井是长方形的,周围用石头铺开,还能洗衣服。
平常都要挑担去打水,把水倒入家里的木桶里。
盛骄径直走到房间里面去,环顾四周,看到床头的构造后,还挑眉惊讶了一番,这才上前去打开床头,只见平坦的床头里面还藏着一个小柜子。
在小柜子的上面藏着镂空的地方,这才是藏钱的地方。
要把小柜子整个抽出来,往上摸才能摸到钱袋子。
盛骄打开后,赞叹了一声:“手艺还真不错。”也是她见过这样的手艺,不然也猜不到。
这年头打嫁妆柜子的也多,谁家要结婚了,打些衣柜梳妆柜就算是嫁妆了,所以周大贵也算是存了些钱,不然怎么有钱给游河娶媳妇。
盛迎递一家可是个不见底的吸血窟窿。周大贵能把盛迎递捞出来,其实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这是农村人的一种本能。
周大贵看中了盛迎递的勤劳朴实,能干活。
正好没谁看得上周家,盛迎递家里又是见钱眼开的。
他让盛迎递去装晕倒,装病,下地的时候含着鸡血咳出来,盛家的人才不会花钱去给盛迎递看病。
再说两句她好像有什么肺癌,治不好,也活不久。盛家的人听多了也就信了。
农村人都知道,家里的畜牧一旦生病了就会不值钱。
而盛迎递的父母还是想榨干她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但有病在身上,周大贵也没出多少彩礼。
所以现在周大贵的小袋子里还有他这么多年来的积蓄。
这是存了十几年的钱。
盛骄把这个隐秘的小窗口按照原样复位,艰难爬起来数钱。
一角两角五角,一块两块五块,最大的钱也不过是二十块。
游河在外面洗碗,等游河刷完碗进来一看,盛骄在这边乐颠颠地数钱,分门别类依次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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