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吱燃烧起了他心里的那座火山,那道火焰,经久不熄。
她帮他盛了碗西红柿蛋汤,“来日方长,下次我肯定做的比这次好。”
来日方长。
这四个字,像是一根琴弦,拨动了江北辞的心弦。
他很希欢,和她的来日方长。
他眸色深了深,轻笑道,“没想到叶医生这种职业女性也会对做饭感兴趣。”
江北辞一直以为,外科医生做饭和文科生做数学题一样头疼。
上帝好像很公平,当给予你某项天赋时,就会让你另一方面处于短板,哪怕是再完美的人,也无一例外。
“我不是对做饭感兴趣,比较起来,我肯定是对做手术兴趣更浓,但我的生活里,又不是只有手术台,和你分开的那四年里面,的确是让手术和两个孩子填满了我的所有生活,因为只有那样,我才可以尽可能的麻痹自己不去想你。”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他说,“但现在,我的生活里,除了手术和两个孩子,还有你。我不是对做饭感兴趣,我只是想亲手做好吃的给你,如果能让你情绪好一点,这样,你的双相也许能好很多。”
江北辞目光幽深的凝着她,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到怀里来,“叶南吱,你真的不后悔,跟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在一起?那样,你会很累。”
她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莞尔道,“我可是医生,我有些患者比你还难对付,我能对付得了他们,就能对付得了你,何况,你情绪很差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见识过?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对你来说,我会不会做饭这件事并不影响你认定我,那我也一样,你有没有双相这件事,也并不影响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温柔而坚定的眼神,让江北辞心神一漾。
男人忽然打横抱起她,朝楼上走。
叶南吱瞪大杏眸,“抱我干嘛?”
“不是说吃过晚饭可以吃你?”
第352章 浓浓的不安感
江北辞把人抱到了主卧里,两人一同跌进大床里。
柔软的大床上,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微微弹动了两下。
叶南吱扎着的头发散开在浅色的床单上。
她回国以后,没有再染过头发,也没有再烫过,现在一头的黑长直。
她是明艳大气的那种清冷长相,所以一头黑长直并没有显得很死板,黑发红唇冷白皮,反倒美的惊艳。
男人摩挲着她的手,垂眸看着彼此无名指上的对戒,哑声道,“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惊喜。”
看着对戒,想到婚礼,叶南吱问:“我们复婚以后,还要办婚礼吗?”
“你不想办?”
她点点头,“确实不怎么想办,感觉办婚礼挺累的,而且,我们在一起就行了,仪式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办婚礼的话,她还需要请婚假,挺麻烦的。
江北辞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叶南吱是江北辞的妻。”
来回折腾两次,离婚,复婚,都是同一个人。
他这辈子,已经栽在叶南吱手里。
她怦然心动,“那我们就请亲人和好朋友吧,办个小型的,怎么样?”
“嗯。”江北辞暂时答应了。
提起亲人,叶南吱觉得疑惑,“我好像很少听你提起你爸妈,我只听爷爷说,江伯父是青霉素过敏去世的,那伯母呢?”
说到江耀琛和乔漫,江北辞眸色一片深沉。
他靠在床头,一条长腿曲着,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你很想知道?”
“我当然想了解,但如果你不想说,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她从他阴郁的眼神里,感觉到有关他父母的事情,可能有些沉重。
江北辞沉默了几秒,幽幽开口道:“我爸去世后,我妈在我十岁生日那天,割腕自杀了。”
叶南吱一时间,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太过震惊。
她从来不知道,江北辞有那么痛苦的童年回忆。
他从来没跟她提过。
叶南吱眼底充满了心疼,“我一直以为,你的童年很幸福,有宠爱你的爷爷,父母恩爱,可……伯母为什么会自杀?”
“我爸是在我三岁那年走的,我妈一直郁郁寡欢,意志消沉,我爸走后的那七年,对她而言,那七年就像是苟活。我妈一直说,她和我爸像是一对鸳鸯,其实他们更像是大雁夫妻。”
“大雁?”
“大雁非常专情,结成伴侣之后就永远不会背叛对方,如果有一方离世,另一方也会殉情。就算没有殉情,另一方也不会再找伴侣,而且活着的大雁,每年都会去一次伴侣去世的地方,久久盘旋。”
江北辞脸色虽然沉郁,可声音却是淡淡的,淡的甚至有些冷意。
像是一层厚厚的伪装。
只要表现的漠不关心,那些事,再想起来,就不会显得对他冲击力那么强。
“伯母一定很爱伯父,要是当年早早实行皮试,也许就不会出现青霉素过敏那种低级错误了。”
江北辞黑眸狠狠一颤,却没有反驳。
如果她知道这背后是宋雨璇蓄意谋杀,他们还会有来日方长吗?
他忽然问:“吱吱,如果有一天,我跟你很重要的亲人,站在了对立面,你会离开我吗?”
第353章 吱吱,别离开我
他的语气明明没什么起伏,甚至很平静,可她却莫名的听出了浓浓的不安感。
叶南吱问:“我很重要的亲人,不就是你和两个孩子吗?”
他本想说,还有宋雨璇。
可那样问又过于明显,会被她看出什么破绽,江北辞终是沉默了。
叶南吱以为他还沉溺在刚才的低沉情绪里,紧紧抱住了他,坚定的说:“以后,有我陪你,你不会孤单的。”
男人亦是伸手,回抱住了她。
她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你从来不过生日,是因为伯母的关系吗?”
“过生日的话,难免会想起她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画面,索性就不过了,我对那些节日,也没什么仪式感。”
他沉郁的嗓音,冷冷清清的,像是在说很平常的一件事。
叶南吱甚至能想象得出,江北辞口中乔漫自杀的画面。
一个十岁的孩子,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躺在满是鲜红的浴缸里,浴缸里被染红的水,溢出来,将整个浴室的地砖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那个画面,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悲怆而惊悚。
叶南吱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下,她更紧的抱住他,“我要是在你十岁的时候,就认识你,那就好了,那样,我至少能陪着你。”
她喉咙里已经有了哽咽声。
江北辞微微推开她,看着她湿润的眼眶,指腹轻轻刮了刮她发红的眼角,扯唇淡笑道:“我没哭,你怎么先哭上了?”
“江北辞,你别笑了。”
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压抑,时间久了,才会导致那些沉重阴暗的情绪,迟迟得不到排解,那些负面情绪,像是把他拖进了一个巨大的沼泽里,他任由自己无限下沉。
就是这样,他的双相情感障碍才会越来越严重。
叶南吱的眼泪熨烫进他的衬衫布料里,她抱住他背部的手指,用力苍白。
她哭着说:“如果真的很不开心,哭吧,江北辞,我不会偷看的。”
他们互相拥抱着,看不到彼此的脸。
江北辞嗓音喑哑的说,“我听说双相患者的家属,如果和患者共情的太厉害,也会被拖进来,吱吱,你不怕吗?”
“怕,”她哽咽了一声,又说,“可我爱你,就会控制不住的想陪你一起陷进沼泽里,试图救你。”
她感觉到,那双抱着她的男性大手,有了一丝颤栗。
过了很久很久,她感觉到脖颈里,有一抹温热落入。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这抹温热眼泪里,感觉到一丝放纵情绪的快意。
叶南吱低低开口:“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会陪着你,总有一次,你会觉得过生日是开心的。”
也总有一天,他到了生日时,想起的不是乔漫割腕自杀的画面,而是他们在一起的温暖时光。
脖颈处感觉到的那抹温热,流淌的更是肆意。
她听见他近乎哀求的低沉声音,“吱吱,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我爱你,深情一点的说法,是什么呢?
——别离开我。
可命运巨大的齿轮滚动下,不由人愿。
分离,才是常态。
第354章 你不能跟她结婚
周四晚上,叶南吱特意下了早班,打算跟宋雨璇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怕争吵起来,她把两个孩子送去了江老爷子那边。
两个孩子说想太爷爷了,宋雨璇也不好阻止什么,毕竟江家的司机和佣人齐全,送孩子上下学都会更方便一些。
她还去商场特地挑了套护肤品,哄宋雨璇开心。
等宋雨璇从菜场买菜回来,叶南吱抱着那套护肤品递过去,“妈,我帮你买了套护肤品,你用用看,如果不合适的话,我再给你换别的牌子。”
其实自从相认以来,因为母女俩平时接触很少,所以叶南吱对宋雨璇的态度顶多算尊重,平时相处的话,没有多热情,也没有多冷淡。
可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总让宋雨璇觉得她们母女之间隔着一道鸿沟。
她有时候,宁愿叶南吱朝她发发火,撒撒娇。
毕竟,愿意朝一个人发火,暴露真实情绪,也是信任和亲近的一种表现。
宋雨璇欣慰的接过去,“只要是你买的,妈都喜欢。”
“你喜欢就好。”
叶南吱看气氛不错,又给宋雨璇倒了杯水,“妈,你喝水。”
宋雨璇微怔,笑道:“吱吱,你今天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叶南吱踌躇了两秒,决定和宋雨璇坦白,“妈,我决定明天和江北辞去民政局领证,我已经跟主任请好了假。”
宋雨璇和善的脸色,骤变。
她忽然站起来,瞪着叶南吱:“我不是说过,不同意你们复婚!”
“妈,我知道你对江北辞有误解,但是往后余生是我和他在一起生活,我要为我自己的感情负责,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宋雨璇的音量提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南吱不解的看着她,“我一直都知道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最不理解的是,妈,你为什么这么反对我和江北辞在一起?以后和江北辞过日子的人不是您,您如果真的讨厌他,可以不和他见面,我不会怪您的。”
“啪!”
宋雨璇一个巴掌重重甩在她右脸上。
“不要再说这种话!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叶南吱眼角猩红道,“我为什么不能说这种话?这件事和我爸有什么关系?”
宋雨璇撕心裂肺的吼道:“是江家人害死了你爸!当年若不是你爸在大火里护着我,你早就死在我腹中!”
她站在那儿,一时间愣了神,耳朵里像是灌进了水,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她的身形,晃了晃,久久发不出声音。
过了许久,她张了张嘴,机械的问:“我爸的死,为什么和江家有关?”
……
寒城十二月的天,冷的要命。
御苑书房里,点着一盏台灯。
江北辞结束工作以后,靠在座椅上,抬手摘了鼻梁上的银丝边框眼镜,随手丢在书桌上。
他最近伏案工作太久,眼睛视力稍微有点下降。
男人长指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刚舒服一点,手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傅远年。
他接通电话:“喂,傅叔?”
电话那边的傅远年,声音沧深而悠长,“小辞,那天你身边的女孩,是不是宋雨璇的女儿?像,太像了,似是故人归啊……”
“怎么了,傅叔?”
“小辞,你不能跟她结婚。”
第355章 隔着三条人命
江北辞握着手机,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
男人幽沉的视线看着窗外深黑的夜色,阴晴难辨,“傅叔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长长的叹息声。
傅远年愧疚道:“小辞,很抱歉,之前我骗了你,你说你要跟那个女孩结婚,我怕不及时告诉你,会酿成一场悲剧。”
江北辞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25年前的那场大火,与我父亲有关,是吗?”
男人的嗓音,冷的像是结冰。
傅远年说:“当年你父亲让手下去给宋雨璇一点教训,好让她主动回万驰制药,可没想到,那帮做事的手下,做的太过火,最后火势太大收不了场……你父亲当年狠狠地教训了他们,并且遣散了那帮做事的人,虽然那场大火不是你父亲的本意,可毕竟是你父亲授意。你说宋雨璇还活着,那你和她的女儿之间,横亘着这种血海深仇,你们要怎么在一起?”
电话这边的江北辞,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暗淡的眼底,也像是结了厚厚的寒冰,“傅叔之前为什么要骗我?”
“你虽然不是我亲生儿子,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父亲又是我兄弟,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傅叔。这些陈年旧事,过了25年,早就该过去了,斯人已逝,我自然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背负太多,那些都是你父辈之间的恩怨,不该由你承担。”
傅远年苦笑一声,又说,“可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和宋雨璇的女儿走到一起,命运啊,真是会捉弄人,是谁不好,偏偏是宋雨璇的女儿。”
他们之间,横亘的那道天堑,正无限放大,像是完全无法跨越的鸿沟。
江耀琛间接害死了宋雨璇的丈夫林俊生,可宋雨璇呢,害死了江耀琛,也间接杀死了乔漫。
冤冤相报。
如今又落到了他和叶南吱头上……
这场悲剧,像是永无止境。
江北辞嘲弄的勾唇,眼角猩红一片,“傅叔也觉得,我不该和宋雨璇的女儿在一起?”
“上一辈的恩怨,的确不该由你们小辈承担,可是小辞,你们之间隔着的,不是普通问题,而是根本无解的仇恨,你们真的确定能跨越两条人命在一起吗?”
那样在一起,像是背负着两道重重的枷锁,负重前行,不知道哪一天,就都崩溃了。
他原以为,那场大火若跟江耀琛无关,他可以把江耀琛去世的真相永远深藏在心底。
可如今,江耀琛间接害死了林俊生……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其实傅远年说错了,他和叶南吱之间,横亘的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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