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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玠遥——华欣【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4 14:43:23  作者:华欣【完结+番外】
  一家子兄弟姊妹,又不是真有什么过节仇怨的,拌嘴闹别扭的事儿,说说笑笑,释然了也就了了。更何况,小时候苏澜还是最疼苏南枝的那一个呢。
  就见苏澜低着头,也斟了一杯酒,与陈志高并肩,把酒塞在苏季手里:“七哥也错了,以后七哥让着你。”
  陈志高抿嘴笑:“还是七哥大度,十一哥,快吃了吧。”
  苏季硬着头皮看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演戏,浑身汗毛孔都尴尬的竖了起来,又听陈志高催促,他也不好推脱,一手一杯,仰脖子就给灌了下去。
  苏澜说了软话,苏凯也跟着凑了过来,他们兄妹间本就有小时候的情分,说说笑笑,倒也亲近不少。
  又说要去外头放烟火,几个人又你拉着我,我拽着你,往临水的凉室玩儿去了。
  寿安郡主看着几个孩子笑,扭头跟苏老爷道:“那回你把老七叫去说了话,他还真明朗不少,梅梅也是自小一口一个七哥喊他,那是他妹子,总比旁人要亲近的多吧。”
  苏老爷点头:“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耳根子软,容易受人蛊惑。”因为苏澜的事情,今年团圆节赵姨娘就没出现在这府里,苏老爷可是叫管家亲自去传话了,先前的挑拨暂按不表,若是赵姨娘实在教不好孩子,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只能另想法子,免得门第不幸,被人挑唆出一个败坏苏家名声的逆子。
  老子对儿子,苏老爷手上有一百种法子叫苏澜坠到坭坑里卡不起来。
  赵姨娘心里害怕,回娘家跟亲兄弟讨主意,谁知赵提督两手一摊,反倒是摇头笑着劝姐姐听话。
  “以前我是官,姐夫是商,官商有别,姐夫才要给咱们家一些面子呢。”赵提督害怕自家这个傻姐姐嚣张惯了回去犯糊涂,索性把里头的道理给她掰开揉碎了说清楚,“如今澜儿那好妹夫走了官运,圣上器重,小太子依赖,就连一向不睦的南院王府与萧阁老两个都齐齐帮他说好话。”
  “他是澜儿的亲妹夫,也算是我的半个亲外甥了,都是一起长起来的姊妹弟兄,本就该和和睦睦,姐姐你又是亲娘,更应该劝着澜儿跟他那好妹妹、好妹夫亲近一二才是。”
  赵提督先前在仕途上的打点,可没少哄着赵姨娘从苏澜手里要银子,眼下陈志高得势,他脸都没转,便又站在了那‘半个亲外甥’的角度上考虑去了。
  赵姨娘仗着娘家兄弟,自比苏家其姨娘要体面许多,如今自家兄弟突然倒戈,赵姨娘心里也有不悦,可她顺从习惯了,一时间也不敢跟她兄弟翻脸,只得别别扭扭点头,临上马车,赵提督又追出来交代:“让她约束些她侄女儿,两口子过日子拌嘴是常事儿,却没有天天都闹着拌嘴的,叫她好生管着,可别再叫她侄女儿闯出祸事。”
  赵姨娘委委屈屈回了趟娘家,又委委屈屈回了家,看着府里张灯结彩写着团圆二字的红灯笼,只觉得跟前无限凄凉,儿子在老宅陪他们热闹,儿媳妇只知道在亲爹娘身边尽孝,只有她,为了儿子、儿媳妇,把老爷跟当家主母得罪了个遍,今时今日,大过节的却落到这般田地。
  自作自受啊!
  怪不了旁人,都是她自作自受!
  团圆节这日,苏澜同弟弟妹妹们吃的酩酊大醉,玩累了连自己住的院子都没回,跟苏涆两个裹着被子,就在凉室的床上抱作一团睡下了。
  苏春左边架着一个苏季,右边扛着一个苏凯,跟前还有几个小厮前后照顾着帮忙,好容易才将两人都拖到了离凉室最近的三户堂里困觉。
  唯有陈志高陪他们乱吃一通,人还能站直了身子清醒万分,扶着不知今夕何夕的小醉猫跟岳父、岳母大人请安退下,没出三户堂的院门,小醉猫笑着要骑大马,他竟还纵着,把人抗在了脖子上,小跑着就往外头冲。
  吓得宋嬷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里,两只手张开追了出去,生怕姑爷一个不小心,把小姐给撂在地上了。
  寿安郡主在门口看的也心头一惊,笑着道:“真是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苏老爷同样皱起眉头,嘀咕道:“上回不是两杯酒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了么?今儿个光是我瞧见的就有半坛子了,他怎么还支棱着跟没事儿人一样?”
  那小混蛋连吃酒都要弄虚作假,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寿安郡主听他说到这个,想起家里头这些个臭小子们的由来,笑着怼他:“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不也是千杯不醉的厉害酒量么?当年是怎么装醉,一房又一房的替别人抬了这么些个姨娘回来的?”
  成亲之前苏老爷到郡主府跟她一五一十的交代过,府里这些个姨娘庶子的由来,又说她若是介意,就把人打发了,不留着教她碍眼。
  寿安郡主当时还笑他心胸宽阔,媳妇还没娶呢,就一顶又一顶的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又改开生意人家隐忍大度,忍常人所不能忍,实在是叫人敬佩。
  苏老爷听她这话,当她是心有不耻,不肯嫁给自己呢,扑通一声就跪下来磕头,赌咒许诺的说什么都肯依她,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叠的规规矩矩的纸,铺开了给她看:“这是我翻遍了名家辞赋挑出来的妙字,又依着家的族谱给取得名字,男孩儿就叫苏袂野,女孩儿就叫苏南枝,以后苏家的田产地业我只留给他一个,同亲生的一般无二。”
  寿安郡主乐的笑出了声,叫宋嬷嬷搬凳子来给他坐,又道:“那我不就成坏心肠的斑鸠了么?”
  谁知苏老爷憨厚一笑:“我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我想娶你回家,十几年前我就这么想了,想叫你喊我夫君,咱们的孩子叫我爹爹,我赚数不尽的银子,叫你安享荣华,叫咱们的孩子顺心无虞,我是那个老斑鸠,发了疯似的的想要抢走那个人的一切。”
  也不知道寿安郡主是被那两个字迹端正的名字说服了,还是被苏老爷后面的那段长篇大论讲的动了心,就在苏老爷垂头丧气要回去的时候,身后却听寿安郡主笑着叫他转身,白皙的一只手摊开在他面前,寿安郡主歪着头冲他笑,樱唇轻启,道:“拿来吧。”
  苏老爷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反应过来,还是宋嬷嬷笑着推他一把:“提亲的信物啊,镯子戒指都成,您不会来的时候忘了准备吧?”
  “哦哦哦!”苏老爷蹦起来高兴,小跑着出去,又小跑着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一臂来长的首饰盒子,放到桌子上展开,就见盒子里面戒指镯子金坠子,整整齐齐摆满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就依着以前见你戴过的,一样打了些。”
  另取出一个大漆补金的镯子,“这个虽不比别的金贵,却是我娘当初留给我的,说是要给媳妇,外头是补的金片,里面裹得的是半段儿酸枣木。”怕她嫌这个寒酸,苏老爷忙往下解释:“你不喜欢就不带这个,只是你可别扔,放在盒子里闲置就好。”
  他说的小心翼翼,仿佛她还是泌阳郡主府里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一般。
  寿安郡主伸手,教他亲手给她戴上了那个大漆镯子。
  这一带,女儿也已经成家立业了。
  苏老爷听她提起自己年轻时候使的那些不好的手段,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的往屋里走。
  寿安郡主笑着跟进去,不依不饶的拿他打趣儿,“不准不说话,你快回答我,我就要听。”
  “我记性不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我都给忘了。”苏老爷回避着不肯再提。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人前一向严肃的寿安郡主面上露出狡黠的笑,若是这会儿有熟识的人在跟前瞧见,就知道这母女两个简直一般无二的相像,苏南枝那小性使坏的脾气,一半儿是苏老爷骄纵惯出来的,另一半儿则是打娘胎里带的,随她母亲不能再随了。
  母女俩,一个咄咄逼人,另一个则更不安生。
  苏南枝‘骑马’回到五华居,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偏偏在进门儿的当口,陈志高还刻意屈着膝盖,生怕小人儿磕碰到门梁子上头去。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苏南枝刚巧在过门槛儿的时候挓挲着手欢呼雀跃,结果一巴掌拍碎了门上的五吉临门绣画,好容易拿橘色丝线绣的大橘子破了一角,勾丝提溜下来,垂在门边上,风一吹跟招手似的。
  “乖乖哩,这可是主子她自己绣的!”琼玖捧着揭下来的画皱巴起脸儿。
  主子绣活是出了名的一塌糊涂,偏她又要强不肯叫旁人知道,每每绣活这些,都是改三遍修三回,挑挑补补又返工三次,能拿得出手了,才肯摆出来叫人家看。
  虽说府里的人都知道,可依主子那倔脾气,还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儿呢。
  可惜,喝醉的苏南枝这会儿脑子不大清楚,看两个人都抱着这张绣画观察,她也踉踉跄跄凑过来看,把画拿在手里左右观瞧许久,嫌弃的丢下,瘪着嘴道:“什么破烂玩意儿,丑的要死,值当你们这么稀罕?”
  琼玖跟姑爷互相对了个眼神,想笑又不敢笑,琼玖抿着嘴起身:“您好生哄着吧,我今儿可是有团圆假呢,就不搅扰您二人独处的机会了。”
  小丫鬟鬼机灵的落跑,陈志高笑着在身后骂她:“明儿你娘好歹逼婚,叫你跟你那个小如意郎君今晚上就拜堂成亲才好哩。”
  “您随便说,反正东西是您弄坏的!”琼玖嘴不饶人,怼完这句,便小跑着出去。半点儿也不曾流连。
  她宁肯回家被逼着拜堂,也不留下来替姑爷背祸,明儿一早肯定有场‘腥风血雨’她等上房罢了饭,主子到夫人老爷跟前磕了头,她再回来,省的受姑爷的无妄之灾。
  陈志高看着人跑远,没有法子,只得回过头来哄吃醉闯祸的这个。
  苏南枝先是嫌弃了自己的‘大作’,又跑到书桌前铺纸研墨,拿了个大号的毛笔,弯着腰在那儿写写画画起来。
  “你做什么呢?”陈志高笑着进来看她在研究什么,小人儿抬头,鼻子上就有一大块儿乌漆漆的墨点子,因手脚不麻利,袖子上弄得也是,裙自伤,还有皙白的耳朵上也印了个指印儿,活像一只打翻了砚台的小花猫。
  “喵……”养在屋里的猫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桌案上,脚踩着尾巴,优雅坐下来,冲着苏南枝嗷嗷直叫。
  小醉鬼可不讲究什么优雅,见有猫跟她玩儿,手上举着笔也学着嗷嗷起来,大猫对着小猫,喵喵声此起彼伏,直到苏南枝叫不赢了,恼羞成怒,拿手中的笔给猫儿画了个乌眼圈儿,得胜的猫儿才蹬她一脚,跳下桌子跑了。
  “哼,打不过还耍赖,玩不起的坏家伙!”苏南枝嗤声骂猫。
  她走到外间桌子跟前,又看到那张画,才隐约想起来自己刚刚要做的事情。
  “这画丑的要死,我帮你改一改,改一改就好看了,你可得谢我。”苏南枝伸一根手指强调,陈志高赶着上前阻拦,谁知她眼疾手快,最大号的毛笔舔饱了墨,拿笔的手一抬一落,竟把画上的一盘桔子改成了个大墨团子,黑乎乎,湿哒哒,毫无形状可言。
  就这使坏的小醉鬼还要讨奖赏呢:“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我爹爹说了,我没去做学问念书,是杏林一大憾事,我给你画个大月饼,给你过过节……”
  她又果断落下两笔,整张纸都黑了个干脆。完事儿,她还自己砸自己的相声“黑山面儿爱不爱啊?”
  陈志高抚了抚额角,只觉得今晚这酒吃的心累,早知道她这么能皮,刚刚在三户堂的时候,他就应该装醉的,两个人都不省人事,再出什么坏事儿也不到自己头上。
  他收拾了残局,扛着某人去浴间沐浴更衣,某人依旧不安分的煽风点火,还撕了他新作的寝衣,后面吃了教训,才哭哭啼啼的挂在他脖子上讨饶,手脚扑腾着在水里赌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敢了,男人才饶她这回。
  次日一早,朝里沐休,团圆节有两日的假期,内阁虽有轮值,他是新人,也暂且没有排到他的。
  他将那副令人难忘的‘黑扇面’铺在桌子前面,只要小人儿醒来一抬眼,就能看到她昨夜里的佳作,自己则收拾妥当,到上房去陪岳父岳母大人一起吃早饭。
  等苏南枝中午起来,看到那张认不清原貌的‘大作’,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陈志高回来哄了好久,承诺比着原来的样子,一模一样给她做个出来,才将人哄好。琼玖逃了一劫,幸灾乐祸的在屋里走动,又说起早起碰见外头宅子里的人来找七爷,说赵姨娘病了的事儿。
  苏南枝眼里含着泪花,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大作’,抬头问她:“怎么病了?大过节的得了什么病啊?”
  琼玖将昨儿几位少爷送来的东西一一收起,挑着眉梢道:“说是病了,可我听跟着过来的小子说,是在外头宅子里跟儿媳妇吵了架,赵姨娘委屈加上憋屈,一根白绫把自己吊梁上了,得亏是跟前儿的婆子那会子有事儿禀她,推门儿就瞧见了,这才把绳子放下,捡回了一条性命。”
  “自缢!”苏南枝大惊。
  平心而论,母亲与爹爹待赵姨娘已经是一百倍的好了,看在她娘家兄弟的面子上,给她足够的体面,她多事作祸,家里也不责罚,还给她在外头买房置地,安置了清净住所。
  儿媳妇又是她自己宝贝的跟亲闺女似的娘家侄儿,哪里有什么说不开的话?值得她大过节拿自缢来招人恶心!她要是真死了,团圆节喜庆的当口,传出去苏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苏南枝沉着脸,明显是生气了,琼玖跟着道:“就连七爷听了,也说是别有用心,往年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清醒,年前腊八那天,七爷回府里,一样是过节,赵姨娘不是还割破了手,叫了七爷回去,说是要断胳膊残腿儿了,结果怎样,人家还不是欢欢喜喜领着儿子儿媳妇回了娘家。”
  赵姨娘可没少做过这样的事情。
  “总是母亲纵容的厉害了些,要我说,这事儿就该叫管家去办,也别谁看谁的情面了,家规家法往那里摆齐了该打打,该骂骂,吃一次教训,就什么规矩都知道守了。”
  哪有偏房妾室大过节拿自缢的事儿打主子脸面的?
  何况家里昨儿才拿到的官印告身,昨儿真去一条人命,就算这两样事情又半点儿都不相干,落在有心之人耳朵里,那也能往陈志高身上去扯。
  陈志高问:“母亲怎么说?就容了她?”赵姨娘真也好,假也罢,是不是在演戏苏澜都得回去一趟,可寿安郡主的意思,才是此事能不能妥善处置的关键。
  琼玖弯起嘴角笑:“夫人先前就纵容她好几回了,今儿个老爷就在跟前,宋嬷嬷还没出门儿,就被老爷给叫了回来,让管家领了十几个小子,带上两个大夫去给赵姨娘看病去了。”
  “老爷还说了,赵姨娘是温柔和善的性子,这几年间却一而再在而三的作妖犯事儿,该是叫大夫仔细给她看看脑子,癔病瘴气这些,还是要到庄子上去静养才好。”琼玖学着苏老爷说话的模样,还伸手摸了摸下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胡子。
  苏南枝擦擦眼泪,道:“该,早这么一回,什么事儿都了了。”
  陈志高道:“母亲这不是顾着七哥的面子嘛,你上回那次,不也是舍不得落了七哥的面子。”
  “哼……”小姑娘教他戳穿了心思,嘴里嘟嘟囔囔的不肯饶他,“别以为你犟两句嘴我就饶了你,你坏了我的画,就是得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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