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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玖笑着宽慰她道：“未必就要提价，咱们南边这一块儿，哪年没有打过仗啊，你来我往，最后各退一步，还是要了解的，这会儿咱们的攘陈军不是只停在相州城门底下嘛，不说前进，可不就等着那边来说软话呢。”
攘陈的仗都打了这么多年，多少次守不住了，最后还不是都守得住。
“这回可不一样。”苏南枝哼笑，要是之前未必能真打起来，可这回，有人推波助澜，攘陈军跟崔家军，总得撕咬个你死我活，才能消停，“你按我说的去做，至于棉粮……”
话及至此，苏南枝忽然皱起了眉，扭头看向琼玖，主仆俩异口同声道：“棉粮上瞧出来的！”
琼玖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每年从她家走货，转手再往市面上送，常家的人打听了市价，粗略一算就知道这里头是短着存粮的。”
棉粮可是官府监管的硬通货，商家手里虽有涨幅，可也不能凭自己的心思有大动作，老百姓吃不饱，可是要造反的。要调粮价，就得拿存粮给官府的人瞧，从这上头，还真不好蒙住常家呢。
苏南枝啧舌：“你叫我想想，这事儿不急，等我想出个章程，回去再同爹爹议一议。”
说话不急，陈志高便从外头进来，“你要同爹爹说什么？告我的小状？”
苏南枝看着镜子里眉飞色舞的某人，道：“自然是同爹爹告状了，就说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肯定是这丫鬟在背后嚼舌根儿说我的坏话。”陈志高作势拿指头点点琼玖，小丫鬟似背后生了眼睛，扭过脸儿道，“您可别赖我，我这梳头挽发的活儿被您抢了都没吭声，您再讹人，怕不是要把我挤兑走了才好呢？”
陈志高笑着叫苏南枝看：“瞧瞧，这伶牙俐齿的小丫鬟，我都不敢说她了。”
“那奴婢就先给你作揖道谢了。”琼玖顺坡下驴，福身还真给他作揖行礼。
苏南枝都被逗乐了，出来主持公道：“贫嘴的坏丫头，快下去吧，待会儿真吵起来，我可是得偏着他说话呢。”
陈志高得意，琼玖佯装吃味，笑着扬起脑袋，“哼，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势，我去睡觉。”
陈志高看那丫鬟出去，三步并作两步进屋，笑着就把人给抱起来：“乖乖，咱们也去睡觉？”
苏南枝搂住他的脖子，反问道：“不然我为阁老大人再背一遍《论语》助助兴。”
“兴致盎然，不必了。”男人笑着咬她鼻尖，转身就往里面寝间去。
没多会儿两个人又只着寝衣抱着出来，“你往前近一点儿，我够不着。”苏南枝伸长了手臂，要关门，“再近一点儿。”男人有意逗她，瞧她快摸到了，又后退半步，不叫她摸到，嘴里却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快点儿关啊，冷风嗖嗖的，待会儿冻得流鼻涕。”
“你近一点儿……”苏南枝一只手揪他耳朵威胁，男人不怕疼似的还在嬉皮笑脸儿，倏地，苏南枝勾住他的脖子，伸直了腿踢一脚房门，哐啷一声，惊的远处守夜的婆子都从睡梦中跳起来了，“谁……谁……谁……怎么了……”
陈志高敞心露怀，寝衣解了大半儿，实在不能见人，听到那婆子动静，抱着怀里的小人儿笑着就往里间跑，苏南枝在他怀里笑的花枝乱颤，拍着他的背两只脚直扑腾。
那婆子听到屋里有动静，又见房门吱吱呀呀的微微晃动，猫着脑袋张望张望，垫着脚，悄无声息的近前，把门掩上，又听屋里动静，见主子没有唤她，才抹了抹头发，把零碎两根鬓角别到耳朵上，仍是回到刚刚打盹儿偷懒的地方，坐着默默点米。
她从云中府出来，一路随行颠簸，也是真的困了，没多会儿，就脑袋昏昏然，额头磕在了怀里。陈志高从窗户缝里偷看，苏南枝笑着挂在他后背，小声问：“那婆子睡着了？”
陈志高笑着把他抱到身前：“颠簸一路，看在她关门有功的份儿上，就叫她偷懒一回吧，我准了。”
“你替我做主的时候，可真自在。”苏南枝搓着他的脸，笑着道。
“我还能做别的主呢，你要不要见识见识。”他一手托着怀里的小人儿，腾出一只手来，两根指头在灯芯儿里一捏，屋里就黑了下来。
苏南枝怕黑，本能的趴向他，没有说话，只有温暖的气息在他耳边轻轻的响动。
“乖乖，想我没？”男人咬了咬圆肩，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道，“我想你了。”
第65章 V一更
陈志高留出来想媳妇的时间不过短短数秒,吹了灯连床皮都没沾到，外头冯将军的人就火急火燎的上门来请了，军情比天大，门子也不敢怠慢,领着那报信儿的小将军进了院子。
陈志高咬牙放下香喷喷的媳妇,埋在她脖子上磨着牙咬了一口,出了红他才肯撒开：“你安心地睡，我在前面守着,打不过来的。”
苏南枝被子蒙住脑袋,只露两只眼睛出来：“我早起就走，我是顺道过来瞧瞧你，我有正事儿呢。”男人笑问,“南边的事儿？”得到肯定的答复，不禁瘪嘴,“还当你是想我了呢，原来是拿看我当个幌子，就是为了往南边跑罢了。”
“好啦好啦，等回来了我再哄你。”苏南枝搂住亲他一下,外面催的一声比一声急,陈志高没法子,拍拍她的手,披上外衫匆匆出去。
快天明,琼玖一身寒气的从外面叩门进来，苏南枝惺忪睁眼,瞧见是她,打着哈欠问：“送过去了？”
“都送去了,那两样新鲜的一落地,黑老六就高兴的合不拢嘴，一口一个主子的尊称，也不喊您东家了，另从今年的精粮里给他们拨了些许，其余口粮，还是得等保家兄弟那边按时候供应。”琼玖解了外面的大氅，拿干帕子打去身上寒意，才进屋说话。
苏南枝指着窗前暖盒里的热茶：“睡前我叫她们备上的，滚烫烫的放那儿，这会儿吃着正好，你暖暖身子。手炉也一并在那儿呢。”
琼玖笑嘻嘻地抱起主子的手炉，坐到床边的脚凳上同她说话：“我回来的时候，瞧见东边火光冲天，听嚷嚷声，像是相州城的援军到了。”
苏南枝摸了枕头下的帕子蒙在脸上，闭着眼睛道：“是打起来，方才冯将军的人才把他喊去……”
“那咱们南下的路可就过不去了啊。”琼玖道。要往鸦羽渡口，就得借道相州，若是两下僵持，这道可不好借，“实在不成，咱们就只能从黑老六的地盘儿上过，就是显眼了些，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们们，您在哪儿一露脸，家里那边可就瞒不住了。”
苏南枝道：“不打紧，再等等，等过了天明，叫你姑爷派人送咱们去虾蟆湾县，咱们从虾蟆湾走水路出去，我记得那儿有一处幺冭村，从那儿出去，也能进到东海，那一带是海匪常出没的地界，官家的船不会出的。”
琼玖翻出随行带着的地形图，翻到那处，点头道：“是有这么个地方，离咱们现下落脚的地儿也不愿，只是要往北走，还有一样……海匪的地界……咱们可没拿银子同他们打过交道。”
苏南枝懒懒伸了个懒腰，侧过身子笑着看她：“瞧你这记性，还不如我呢，上回疯老道不是拿着我的二十万银子，买了一个岛么，我这趟是散财童子，左右也是要给人家的，不如使在自己家里头还实惠着些呢。”
“哦……”琼玖恍然大悟，“您原来早就想到这儿了，怪不得呢……哎呀呀，是我忽计了。”她又拍腿感慨，抱怨自己这次出来准备的粮食少了，“早知道这趟不光单是去给那老婆子上供，我就叫他们多备着些精细的了。”
海岛上，粮食可是比金子还要体面的宝贝。
“慌个什么劲儿，上回他们来家里磕了头，既是真心实意的归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还能亏待了他们不成？”苏南枝懒懒道。
“那我去叫他们拾到拾到，准备启程。”琼玖笑着出去，又不见了人影。
第66章 V更新
果如苏南枝所料,一直到天亮，相州城方向的火光还没消下，陈志高派了一只左锋小队护她们往虾蟆湾去，领队的是个年轻小将,姓程,二十出头的模样,束着发，兜鍪抱在怀里,高坐马上看着苏家这浩浩汤汤的车队。
“你就是陈阁老那位夜叉夫人？”陈小将一开口就不是善言。
苏南枝正搭着琼玖的手上马车,连个眼神也不曾给他，安安静静地坐下，摸了摸小几上的热茶,铺开场面便要吃茶醒神。
琼玖伺候主子好主子，才出来与那人对峙：“你就是程老汉那大虫婆娘生下来的小崽子？”
“你敢骂我娘？！”程小将长刀抬起,直指琼玖的鼻尖，苏家的人见他提刀对着小总管，顿时也拧了眉毛，头前几个佩刀的几步冲上来护在小总管身边,有本事厉害的抄棍子往程小将身下的马蹄子上比划,只等小总管一句话,大有拿下这小混球的意思。
琼玖笑着叫他们停手：“这小子毛都没长齐,才能做出这般吃饭砸锅的本事,便是看在姑爷的份儿上，咱们饶他这回。”
“哼,小杂种,吃着咱们家的口粮,还敢骂咱们家主子？云中府那些念书的老杂碎早就不管你了,要不是看姑爷的面子，哪有你们威风的劲儿？”
程小将怏怏斥他：“放你娘了个屁，你们苏家在这军粮里头赚了多少银子啊，户部银库都要搬到你们家去了吧，占了便宜还卖乖，我是认陈阁老的本事，苏家？卑贱商侩，我不屑的同你们计较罢了。”
说罢，那程小将还故意用长刀撩起笭帘，看着里面吃茶的苏南枝啧舌：“虎姑婆，陈阁老是个好人，以后你回了云中府，也得对他好着些，要不然……小爷叫你尝尝咱们的拳头。”
苏南枝扭头，淡淡警告：“第二回 了。”
“啥？”程小将没听明白她的意思，长刀敲敲车窗，“你们这些钻套子的臭买卖家真讨嫌，打哑谜也得人家听得懂啊。”
他正趾高气扬，忽然琼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竹巴掌，铆足了劲儿就朝那小将脸上甩去。
“啪。”竹子打在脸上，比手掌打的都要清凉，苏家这边的人哄堂大笑，琼玖也笑着扬起脸，得意的看着那人，只有挨一巴掌的程小将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给甩蒙了头。
“你敢打我！”程小将岂肯在一个小丫鬟手底下吃亏，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就要动手，苏南枝怕琼玖吃亏，出声呵斥道：“去吧姑爷叫吧，把这祸害给领走，咱们卑贱商贾，可使不起小将军护送。”
那程小将本来就是个年轻气盛的傻小子，他上来说的拿两句粗话还是跟着随行的几个老兵学来的，他原是想着摆出架势，骇住苏家这女东家，教她以后在外头对陈阁老客气点儿，没想到自己道行太浅，摆弄两下非但没装出阔气，反倒吃了瘪脸上还挨了一耳光。
“别别别，咱们是陈阁老指名道姓叫来送您北上的。您不信咱们弟兄，还不信陈阁老么？”自他亲眼见过陈阁老献计，巧取了东雍州后，他心里最崇拜的人就已经不是木家老将军了，陈阁老才是旷世奇才啊，谁说文官不能打仗呢？他们几个相熟的弟兄们都稀罕陈阁老稀罕的紧。
“你不要生事，更不要误了我的时辰，那就上路，若是不能，你就趁早回去，使不使你们护着，我也一样能北上。”苏南枝语气生冷，态度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了。
“送送送。”程小将摸着脸上红起来的巴掌印儿，咬牙横了琼玖一眼，嘴里嘀嘀咕咕骂两句，夹紧马腹，去后头催促拿人使气去了。
琼玖啐他一声，上了马车还皱起鼻子抱怨呢：“什么人呐，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苏南枝点了点沏好的香茶：“赏你一杯，解解心火。”又为她开道，“那是你姑爷以后在攘陈军里的势力，要不然，方才我也不拦你了。”
“就他？”琼玖犟起鼻子，眼神里满是不信。
苏南枝笑着说：“带兵打仗这事儿，跟咱们做买卖又是不同，咱们选人聪明要放在头一位，聪明的掌事才能知道时候时候买进什么时候卖出，什么东西赚钱，什么东西亏本，银子赚到了手里，才有资格提拿捏人心的事儿。而军营里头，可不能这样，打仗是提着闹到拼命的差事，忠心比本事重要一千倍一万倍呢。”
就连南边平嘉老儿那个蠢货都明白这个道理，论才敢本事，吕景同那个怂包蛋不及崔老将军一成，可平嘉老儿放着能干的崔老将军不用，却独独重用他吕景同，为的还不是一个忠字。
再能干再有本事的崔老将军，心不在他哪儿，又有什么用？
将在外，忠心永远都在能耐之上。以陈志高在东雍州一战上的本事，真要跟崔家军打起来了，那自然也是要首选忠心的自己人了。
中途开灶歇脚，那程小将不知中了什么邪，还过来跟苏南枝作揖赔罪，又凑到琼玖跟前说话，小丫鬟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连云萝郡主的仇都要记，刚刚才吵过的架，岂能这会儿就消下去。
程小将抹了一脑袋灰，臊眉耷眼的起身回去u，嘴里还尴尬道：“你都打我一巴掌了，我也道歉了，你怎么还带不原谅人的呢？”
琼玖翻白眼横他：“我又不是你老子娘，凭什么你犯了过错，道个歉我就得原谅你？你好歹也混到小将军了，怎么不知道些体面？多大的人了还满天下认家大人？”
小丫鬟骂起人来头头是道，把程小将说了个晕头转向，摸着脑袋在路上走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小丫鬟方才又骂了他母亲……
程小将打马，赶到马车旁，扬声道：“那个什么总管的丫鬟，你探个头，我要跟你吵一架。”兵营里出身的汉子，就是赔罪道歉，也不能叫一个女人给比过去了，打架不成，骂人更不成。
他喊了两声，里面都没有动静，喊道第三声的时候，突然车笭揭开，没等他开口，就见琼玖端起吃剩的半壶茶水，利落的泼他一身，留下‘聒噪’俩字又砰的一声将车笭落下。
程小将看着被打湿的铠甲和身下抖着甩水的战马，气的手都发颤，这是什么坏脾气的臭丫鬟啊！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儿，声音好听一点儿，说话行事，哪样像个女的？
程小将真想砍开车窗，把那臭丫鬟拉出来好好分辨分辨，可一想到那位夜叉夫人的话，他攥紧拳头，为了在陈阁老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他男子汉大丈夫，忍了！他忍了！
第67章 V一更
那位姓程的小将到□□湾就掉头回了,苏家在这处有买卖，柜上的掌柜亲自带路送他们走水路出海，上了船目送他们走远才作揖离去。
琼玖站在船尾，瞧那掌柜的转身,才回船舱说话：“前年他老子娘认了我妈为干娘,按辈分儿他是喊我一声姑奶奶的,年里年节他来家里，嘴甜的也跟个人儿似的,今儿同着您的面儿,就成了个哑炮儿，死活不敢吱声了。”
“我又不管你们这些，他怕我什么？”苏南枝铺开地形图,举着透镜伏案观瞧。
琼玖笑道：“家里的掌事们还好着些，他们这些个底下的,可就未必那么干净了，当贼的遇见了正主，便是没有那道子主仆身份在这儿搁着，他们心里也得怯。”
苏南枝放下透镜,惊讶道：“咱们家也有这样的人儿？”
苏家待底下掌事们的福利可不吝啬,除了每年三节两寿来家里磕头时给的利是红封外,每季开销用度也是另有贴补,旁的不说,便是儿女日后上学念书，笔墨纸砚这一项,夫子束脩一类的也都有贴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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