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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之巅,星河之境——云迩【完结】

时间:2023-05-04 14:46:32  作者:云迩【完结】
  所以到了晚上,他依旧一筹莫展,又跟昨夜那样欲言又止、辗转不宁。穆星河确认他是有想法的,也明白他克制隐忍的性子,暗地叹了一声,只得自己厚了脸皮开口。
  阿木尔本来躺在她身边,看着毡包的穹顶发呆,突然听到她小声说道:“……你轻一点儿……”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喜出望外,往她这边翻了过来。他看着她,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穆星河还以为自己意会错了,正暗自羞窘,他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呼吸里都是欢喜。
  星河真好,他心里一直不停地喃喃着。
  作者有话说:
  新婚夫妻想啥的时候怎么起头确实是一个问题哈哈
第103章 思念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转眼间就到了穆星河开学的日子。哪怕一直将穆星河送到包头的火车站,阿木尔发现自己也实在厌恶这种分离的时刻,只能眼睁睁过地看着她离开。如果是以前,他或许可以忍耐,可此时他们刚刚结婚,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刻,此时分离,便如将骨和肉生生剥离。
  穆星河半倚着火车窗口,一直望着月台上他笔直立着的身影,直到成为一个黑点,再到消失不见。她坐回了座位,心里同样悒郁难开,不知自己当初任性之举的是对是错。结婚和恋爱是不一样的,热恋中的人,尚能忍受长时间的两地分别,可夫妻之间的信约是不一样的,对双方的期待也是不一样。
  火车驶入北京站的时候,穆星河的思绪才终于从这种纠结中走出来,因为接下来她有一件更棘手的事要解决,那就是如何将这件事告诉穆家。她非草木,怎么可能一直对穆家的善意毫无感念,即便他们并没有将自己同穆星汉相提并论,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父亲已经不在,他们能这般对她已是仁至义尽。
  他们投她以木瓜,她虽不能琼瑶以报,至少要考虑一下他们的心情。陈斯远不是多嘴的人,而且他栽了这样大的一个跟头,想来也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所以,穆家现在大概率还不知道这件事。
  所幸,开学第三天便是周末,穆星河已经想好了说辞。一个半月没见,梁奶奶对她也颇为想念。她就要退休了,身上的担子逐渐卸了下来,难得有了一段轻松的时光。周五晚上,她便派了司机来接她,亲自在家里给她张罗着接风洗尘。
  穆星河见了这般光景,心里倒愈发有些不能承受之重。穆爷爷依旧很忙,晚饭后,也没见他回来。他本也过了退休的年纪,只是到了他这个职位,已经不会用年龄来限制了。穆星汉让家教带着练琴,客厅只剩了她和梁奶奶。梁奶奶兴致勃勃地问着她在草原的生活,她本想着明天再跟她说和阿木尔的事,但转念一想,梁奶奶什么风雨没见过,总归不会因此晚上就睡不着觉。
  她便趁着这个话头,把事情说了。梁奶奶果然大吃一惊,实在是这事太过于出人意料。穆星河年纪小,还在念书,也不见她有思情之心,如何放假回了一趟家就把终身大事定下了。
  她站起了身,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个画面,她突然转身问穆星河道:“他就是我去你家时,骑着马追过来的年轻人?”
  穆星河点点头。
  怪道那时候她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当时她也确实怀疑两人之间存着些少年情思,只是在穆星河说他是收养她的家庭的哥哥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却没想到并不是她的错觉。
  她眉头蹙起,压下心头的诸多猜疑,只是问道:“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穆星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奶奶,您不该这样问。我和他的事与这个词汇完全扯不上边儿,因为我们和这世上所有自由恋爱的男女一样,是情之所至、自然而然。”
  她停顿了一下,喉头微动,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冲动,把事情定下来。一则是阿木尔哥哥一直顾虑颇多,唯恐耽误了我,我不想在这种事上消磨彼此情绪;二则草原上不乏爱慕他的女子,此番也是断了这些烦扰。”
  这个年代的人们,对这种事总是含蓄而腼腆的,梁奶奶还是头一次见一个女子如此坦然地剖白自己的内心。她不由走了神,心想,到底是旷达奔放的蒙古人养出来的孩子,竟完全不知道要害臊。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陈斯远。他去草原呆了两个多月,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最后铩羽而归,想来心底多有尴尬。但穆星河做的这件事非同小可,她不能只听她一个人。陈斯远并非心性偏狭之人,如果她要问起,想来不会拒绝的,只是现在不会时候,至少得等穆星河离开之后才行。
  星期天下午,司机又送了穆星河回去。陈斯远已经毕业,今年的留学生名额里有他,他便准备到国外读研究生,这段时间经常在家。穆星河一走,梁奶奶便让惠姨请了他上门。
  陈斯远听她问起,沉默了一瞬,便道:“她没骗您,他们两个青梅竹马,是从小的情分。那家对她也极好,并无欺哄之举。我……”他语气变得有些艰涩,“见过两人相处,确实情投意合。”
  梁奶奶听他如是说,也略略放下心来,只是有些遗憾,看来穆星河是绝不会留在北京了。见陈斯远似乎并不十分忌讳这个话题,她索性一鼓作气,又问道:“你见过这个阿木尔,你觉得他为人怎样?”
  陈斯远顿住,即便阿木尔抢走了他喜欢的人,他却也说不出他半个不是。他后来才明白,那天晚上,倘若不是阿木尔及时找到了自己,他可能就命丧荒野了。他抿了抿嘴角,说道:“我与他打交道并不多,但有限的几次相处中,我感觉,他应是个为人正直、心怀坦荡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阿木尔雨夜相救的事说了。梁奶奶听了,这才定了心,在回忆里搜索了一下对他的印象,发现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只记得身姿挺拔、面貌俊朗。
  穆星河并不知道,她走后还有这些琐碎。她对梁奶奶如实相告,一来确实不想瞒她,二来也是防着“东窗事发”,她能帮自己说两句话——她辛辛苦苦考上大学,绝不肯轻易放弃。她并非擅用特权,而是严格来说,她这件事并不违反规定。但如果学院非要追究,也很善了。
  事情解决,她无事一身轻,只是觉得思念难熬。她几乎一天一封信地写,经常攒了厚厚一摞,再寄出去。
  阿木尔此时却比她更受煎熬,当以前那些如影随形的顾虑尽数消散,他终于能心无旁骛地释放对她的感情。更何况他们新婚燕尔,这种情潮更加澎湃难止。
  在送她走的第一个夜晚,他便辗转反侧无法睡去。以前他一个人睡,从未觉得不妥,可如今身侧没有了她,他便再也无法忍受。他侧躺着,朝向着她以前睡着的一边,那里空空如也。她不在,连一丝气息都不曾残留,可空气里又仿佛都是她的气息,他忍不住想去追逐,却一丝也捕捉不到。
  他再也躺不住,倏地坐了起来。灯已经熄灭了,毡包里漆黑一片,他睁着眼,什么也看不见。胸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驱散的浮躁,他下床又点燃了煤油灯,去墙边翻箱倒柜。
  穆星河回学校上学,蒙古袍都没有带走,他找出了她常穿的一件。吹了灯,回到床上,放在她的位置,嗅着上面的气息,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迷蒙中睡去。
  没多久,他便收到了她的来信,那种刻骨的思念才能稍稍得到慰藉,但这种饮鸩止渴也不过能维持几天。时间一久,他的内心便又变得像无法餍足的饕餮,空落落到让他发慌。
  他的煎熬,孟和都看在眼里,她心里不免惆怅,少年夫妻,新婚情浓,还没有缱绻足够便已分离,说起来,也着实有些残忍。
  “阿木尔,去找她吧。”一大早,她看着默默给马上着笼头的儿子说道。
  仿佛没听清楚,阿木尔转了头看她。
  她认真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去找她吧,到她下次回来,隔太久了。塔娜的胎已经坐稳了,不用格外照顾,家里有我和巴雅尔就够了。你去北京找敖登格日乐吧。”
  看着他眉宇间还有犹豫,她又接着说了一句:“她也想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缠绵
  包头已经够热闹了,但阿木尔从北京火车站出来的时候,还是被外面的繁华惊到了。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种声响纷至沓来,瞬间将他的耳膜冲击得嗡嗡作响。草原实在太辽阔了,有时候走上半天都不一定遇上人,尤其是到了夜晚,浩瀚的夜空中撒满星子,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乍然进入这样的场景,阿木尔有些不适应。他闭了闭眼,缓了一下,才出了火车站,找到公交车站。
  车站并没有直达林学院的公交车,好在他懂汉语,将地址写在笔记本上,递给了同在等车的人。那人见他是少数民族装扮,大约以为他不说汉话,才不作声,很是热情地帮他指点好了路径。
  阿木尔到达林学院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也许看他是少数民族,在这个汉人为主的城市,人们对他充满好奇和善意,甚至在传达室登完记后,他就被顺利放了进去。
  他在传达室问到了穆星河所在班级上课的教学楼,他还不习惯暴露在很多人的目光里,整个人便隐在一旁的树影之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不禁想,不知道她在哪一间教室中上课。他进了校园,一路走来,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庞,和他就像两个世界的人,而他们之间彼此不相通。
  他正漫无目的地想着,下课铃声突然响了,他骤然有些紧张起来。随着铃声落下,教学楼的大门口,学生们如开了闸的潮水般鱼贯而出。他们三五成群,呼着朋引着伴,神采飞扬,空气中瞬间都是叽叽喳喳的喧声。
  他隐在树影里,寻找着穆星河的踪影。尽管不是他熟悉的打扮,但人潮滚滚,他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她。她抱着书本,和旁边一位卷发的姑娘说着什么,脸上是他陌生的一种情态,一种类似“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和来自草原的飒爽完全不同的气质。
  周围熙熙攘攘,人潮如涌,他退缩了,没有迈出脚步。人太多了,那么多双眼睛,他不想贸然上前。
  穆星河一边听着白玉琳说话,一边往学校食堂走去,白玉琳说着说着,突然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觉得聂长庚怎样?”
  穆星河立即就明白了什么意思,问道:“他对你有意思吗?”
  白玉琳点点头,说道:“其实暑假前,他就找我说过这件事,只是我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对聂长庚也有好感,只是到不了爱慕的程度,他对自己有意,她也不讨厌。只是,她之前在樊志刚那里看走了眼,对自己的眼光已经没有信心,才要问一下穆星河。她总觉得穆星河年纪虽小,但看人却很准。
  穆星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他人不错的,不像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但是他不一定能留在北京啊。”
  这时候的大学生,毕业还是分配制,大多是分配回原籍的。当然,也可以申请往艰难困苦的地方去,但炙手可热的去处却不那么容易了,譬如北京,不是想留就能留的。
  白玉琳也沉默了下来,聂长庚考取了研究生,还可以在北京呆三年。这年代的研究生凤毛麟角,作为稀缺人才,留在北京也并非没有机会。
  她考虑半晌,还是道:“只要他人没问题,其实也不用考虑那么远……”
  穆星河本来认真倾听着她的话语,可是旁边两位女生谈话的一个字眼,却不期然飘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的注意力不由被牵了过去,“……他穿的是蒙古袍吧,我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穿蒙古袍的人……”
  另外一个回道,“应该是的,长得也好看,看起来英气勃勃的,和那些男同学们不一样……”
  她心中突然一动,把手中的书本往白玉琳手中一放,说道:“我有急事,你先帮我带回去……”
  白玉琳不明所以,不由在她身后喊了两声,“哎,哎——什么事这么急……”
  穆星河听到,回头急匆匆嘱咐了一句,“如果我晚上回不来,帮我打一下掩护。”
  她往来时的路上奔跑而去,一路上四处查看,等到了教学楼底下,那里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学生。她在周围找了个遍,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不由有些沮丧,蓦地,她突然转身往校外跑去。一直快要跑到校门口,她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她不由喜出望外,大声叫了一声:“哥哥。”
  阿木尔闻声回过头来,便见一位少女向自己奔来,他本能地伸出手去,她便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但她甚至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便从他怀中,抬起了如春日般明媚的面庞,向他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狠狠穿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问他道:“你怎么又走了?”
  她听了两耳朵那两位女生的对话,不知为何,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就认定那是阿木尔,不由分说便追了过来,果不其然,就是他。
  虽然不知为何,他千里迢迢来到了北京,但她很高兴,她真的很想念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似乎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阿木尔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笑。可是他不说,穆星河也能想明白他在想什么。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说道:“我今天没有课了,我陪你出去吧。”
  他将行李放在了传达室,从那里娶了之后,穆星河带他去了学校附近的招待所,帮他安顿下来,便又带着他出了门。
  北京的夜晚和草原不一样,这时节在草原上,晚上七八点他们就入睡了,可如今外面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穆星河拉着他去了一家卤煮店,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能吃得惯……”阿木尔的口味她是了解的,她一边拉着他坐下,一边自言自语道:“其实来北京,都要吃烤鸭的,可惜学校附近没有特别好吃的,等得了空,我带你去。”
  阿木尔一直微笑着看着她,人常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新婚,愈发看她不够。穆星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浅浅一笑,她心里也是一样的。也许这个时候,什么话也不用说,她们都能理解彼此的心情。
  吃完饭,她送了他回去。她没有留下,很干脆地与他告了别,他心中怅然若失。这边的招待所管理得很严格,要出示结婚证,一对男女才能住一个房间。而结婚证一直由穆星河保管着,想来她出来得急,并没有带在身上。
  他将行李归置好,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咚咚”的敲击声,他心中疑惑,打开了窗子,穆星河正站在窗外,冲着他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撑着窗台,钻了进来。
  他赶紧让了她进来,又伸出头去,四处看了看,发现外面并没有人。见状,穆星河笑道:“放心吧,我早查看过了,没有人。”
  他关上窗户,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回头无奈地看着她。他终于明白,她当初为什么帮他选了一个一楼的房间了。
  他早该想到,依她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走了,一定有什么下文的,况且她一向有几分反骨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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