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即将成年的人了,还打那种莫名其妙的赌。
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草丛里的蚊虫传来几声低鸣,显得气氛更加安静。
苏落楠低垂着眉眼,仔细为他上药。
过了好一会,膝盖上最大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她才轻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有点好奇,但是这是你的自由,你可以不告诉任何人。”
“我是自己跳下来的。”
他掀了一下眸,几乎下意识的答道。
苏落楠指尖微微顿了一下,手中的棉签不受控的加大力度朝着季衍伤口上按去。
忽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紧闭双眼,忍不住嘶了一声。
苏落楠赶紧收回手低声道歉:“对不起。”
缓了好一会,那双黑眸才慢悠悠的落在她身上。
“不相信?”
苏落楠抿了抿唇,轻声道:“相信。”
他说什么她都相信。
只是她不太明白。
苏落楠试探性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问。
“自杀?”
“我没那么傻。”季衍轻扯唇角,发出一声极短的嗤笑,“老子长这么帅,死了可惜了。”
这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么压抑严肃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反而变了一种味道。
原本一瞬间提起的心脏也缓缓恢复平和。
也不知怎么的,苏落楠看着他这副自信的理所当然的模样,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小小的一声低笑而已,也被季衍迅速捕捉到了。
“你笑什么?嗯?”
季衍唇角也弯了弯,压低视线与她对视,刻意想逗她。
“看我受伤幸灾乐祸?”
苏落楠脸颊红到发烫,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手忙脚乱的去收拾医药箱旁的瓶瓶罐罐。
“药已经上好了,你休息休息就好,我扶你回去。”
“这么晚偷偷溜出来,不怕你妈骂你?”
“就算发现了也就说两句而已,没什么的。”
她回答的轻易,倒是让季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半晌,他才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语气慢悠悠的。
“苏落楠,我现在发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薛阿姨的权威你都敢挑战,不过你力气太小了,还是——”
话还没说完,他的半边身子几乎已经悬空站了起来。
季衍完全没使劲,苏落楠扶着他的腰背,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将他整个人拖了起来。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是,你,怎么,怎么做到的?”
苏落楠不明所以:“就拉了你一把啊。”
“……”
这TM也能叫拉了一把,就差把他扛起来举到肩头了……
他一个一米八七接近成年的男的,骨架又这么大。
苏落楠一个看起来这般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拖了起来。
更夸张的是,她还是用一直手臂拖着他的腰背,另一只手还提着个医药箱。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神力少女……
那之前这么多次,他还苏落楠一个小姑娘力气小,自以为是的挑逗她,关键是这姑娘也不反抗。
季衍沉默了好一会,完全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半晌,他才自暴自弃的开口,“算了,走吧。”
两人进入单元楼的时候几乎已经是深夜了,这个时间平时不会有人出来。
也不知季衍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他的半边身子都压在苏落楠身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连彼此的呼吸频率都感受得到。
苏落楠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目光专心落在脚下,全程没敢抬过头。
认识了这么多天,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季衍家。
这栋房子要比她家大了至少一半,里面却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一看就是不经常住,没什么烟火气。
客厅地面上到处都是玻璃碎渣,茶几上的杂物散落一地,整体看上去一片狼藉。
就像是刚刚才经历过什么巨大的争执。
这个家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季衍明显一个人住。
他身边好像很多朋友,又好像一直独来独往。
苏落楠扶他到沙发上坐好,下意识的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他现在腿脚本就不好,万一再受伤就糟糕了。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季衍弯下腰,眉头微微蹙起。
“别收拾了。赶紧回家睡觉,明早还得考试。”
苏落楠也没纠结,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明天醒了要去看医生。”
季衍轻轻嗯了一声:“今天谢谢了。”
“没事的,那我先回去了。”
苏落楠礼貌的告了别,快到门口的时候,季衍忽然叫住了她。
“苏落楠,好好考,别从班里走了。”
他语气慢悠悠的,依旧带着几分懒散,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跟你做同桌还没坐够呢。”
脚步停在了原地,苏落楠双手紧紧搅在一起,耳根微微泛起了红。
两秒之后,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管季衍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都不想离开A班,私心让她想和季衍多坐一段时间同桌。
哪怕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苏落楠不明白自己是怎样一种情感。
但她清楚的知道,一旦她从A班离开,她和季衍也就一定会渐行渐远最终形同陌路。
季衍这人不坏,又是她在这个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
她不想和他就这么成为路过都不打招呼的陌生人。
苏落楠走了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钥匙钻入门洞的声音。
“我靠季衍,你家怎么搞成这样的?打仗了?老子接到你电话就立马飞奔来了。”
程竟文一进门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喊,下意识扶起门口倒下的衣服架子。
这货最近染了个黄毛,走哪都极为亮眼。
季衍嫌他非主流丢人,不愿意跟他站一块,两人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季衍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愣神,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干嘛,你老爹又来找你了?哪个爹?姓季的,姓祝的?”
程竟文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季衍烦躁的偏开头:“关你屁事,别烦我。”
“那你有本事别叫我过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啊。”
程竟文无语的扫他一眼,目光正好落在他包扎整齐的膝盖上。
“这谁给你上的药,手挺巧啊,堪比专业的了。”
听到他这句话,季衍才缓缓转移了视线,目光落在膝盖上。
出神了好一会,他才喃喃开口。
“是啊,她确实挺神奇的。”
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力气。
程竟文忽然来了兴趣,盘腿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季衍。
“到底是谁啊?你这副表情。”
气氛寂静几秒,季衍才掀了一下眸看他。
“什么表情?”
“啧啧,魂都快被人勾走了都不知道。”
这人一向八卦,季衍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抱枕甩他身上。
“客厅帮我打扫一下,我明早考试呢。”
说着,他扶着沙发椅背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卧室走去。
“MD,疼死老子了,早知道下面有花坛就不往下跳了。”
程竟文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抱枕摔了出去,冲着季衍的背影吼道。
“我就知道,我他妈每次被你叫过来不是当奴隶使唤就是当老妈子的,老子下次不干了,你怎么不叫陈烨啊。”
“要是陈烨愿意来也行,你俩换个班。”
季衍头都没回一下,语气慢悠悠的。
正好走到卧室门口,他略微停顿了几秒。
“还有,那个游戏,我不玩了。我认输,惩罚你们定吧。”
程竟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游戏?”
“戏弄苏落楠那个。”
经他这么一提醒,程竟文才恍然间想起来,从沙发上下来快步走到他身边。
“别啊,多有意思,怎么着,你愧疚了?因为人家不计前嫌冒着被骂的风险来给你上药,你觉得不好意思了?”
季衍微微蹙眉:“挺好的一小姑娘,意思意思得了,别真给带坏了。”
气氛沉寂了好几秒,卧室门正要被季衍关上的时候,程竟文忽然抬起手臂挡了一下。
他狐疑的看着季衍,眼底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季衍,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妹子了吧?我以前可从来没见你夸过谁。”
还夸得这么一本正经。
第14章
“是,不仅看上她了,我还看上你了。”
季衍慢悠悠的扫他一眼,单眉微挑,将吊儿郎当四个字马上发挥到了极致。
“来,让我摸摸皮肤你俩皮肤谁的更嫩。”
“滚卧槽,你丫的变态吧,口味越来越重了,被你爹刺激的精神不正常了吧。”
他还没刚抬起手,程竟文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退出两米远。
季衍目光依旧懒懒散散的,极短的轻嗤一声,伸长手臂“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他一瘸一拐的来到床前,门外的程竟文还在扯着嗓子大喊。
“咱俩从小玩到大,我还不了解你了,你没否认,就说明你对这妹子感觉就是不一样。”
“但是这苏落楠吧,你说不管是长相气质一头也没占着,而且家里条件也就那样,也不知道你被她迷了哪了,你现在不仅是口味重,眼光也奇葩。”
“还有啊,单凭她那个妈都不可能让你进她家大门一步,对了,陈烨脑门上那疤她妈还没赔钱呢,我都差点忘了。”
程竟文越扯越远,开始在门外喋喋不休起来。
季衍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有些出神的望着天花板。
其实程竟文说的没错。
他最近真的要被那个凭空冒出来的爹逼疯了。
甚至刚才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季衍迫切的想要逃离现场,干脆心一横从二楼跳了下去,这才酿成刚才那样的惨状。
要真是认真回忆起来,他的人生就是一部巨大的狗血史。
四岁那年季衍被母亲从季家偷偷抱了出来,共同和陈烨的父亲生活在一起。
刚到陈烨家的时候,季衍还算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仅挑食任性,还总是看不起人,陈父怎么哄也哄不好。
陈烨母亲是生他那年病逝的,他从小就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程竟文是陈烨姑姑家的小孩,因为父母车祸意外双亡,也被心善的陈烨父亲收养。
两个小少年看自己的父亲被这样欺负,实在没忍住就趁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将季衍揍了一顿。
不打不相识,三人的关系也就从这时候开始熟络起来的。
陈烨家里开了家祖传的修车铺,生意也算红火,养活这一大家子不在话下。
可季衍妈妈向来都是挥金如土养尊处优人的人,因为过不惯这样普通人的生活,没过多久就跟着有钱人跑了,将季衍一个人留在了陈家。
那时候的季衍身边没有任何依仗,他以为陈父会将他赶出去,或者卖给人贩子泄愤。
可陈父单单只是沉默的抽完了手中的那根烟,就让他们回去睡觉,说明早还得上学。
季衍知道,他安全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不仅没有因为母亲的轻浮而迁怒于他,反而将他留了下来。
三个少年一同长大上学,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待在一起。
陈父也从区别对待,亏待过任何人。
初一那年,季家人找到了季衍,说要将他带回去。
季衍当然不同意。
三个少年当时正值调皮的年龄,甚至使了陷阱将季家人戏弄了一番。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陈父死了。
是去接季衍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咽气的。
那天晚上因为季衍调皮被老师留到了晚上,陈父害怕路上不安全开着车去接他。
季衍记得清清楚楚,他们旁边的那辆大货车轮胎打滑侧翻,直直的朝着他们压来。
最后一秒,陈父将他一把推出了车外。
季衍从车里爬了出来,拼命的叫着陈父的名字,他不停的用双手去挖已经快要被压扁的车子,满手满脸都是鲜血。
可终究是徒劳,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出殡后的当天,陈烨满脸都是眼泪,哭着喊着将季衍暴揍了一顿,程竟文怎么都拦不住。
季衍第一次没还手,整个人都麻木的被陈烨抡起拳头一拳拳砸在脸上。
那段时间,季衍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
满脑子都是——陈父是因为他死的。
要不是他当场跟着季家人走陈父就不会死,要不是他那天调皮被留到这么晚陈父就不会死,要不是他非要早早回家睡觉,让陈父抄那条该死的近道他就不会死。
即使陈烨和程竟文后面都没有再怪过他,他也永远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两个月后,季衍还是跟着季家人走了。
陈父出事后,家里失去收入来源。
陈烨和程竟文需要钱去支撑他们的生活和学业,而这些季家人完全可以满足他们。
他清楚的记得,那晚陈烨双目通红,咬牙告诉他,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了。
可季衍还是走了。
是他亲手将陈烨一家带入了深渊,他不能害他们越陷越深。
回到季家之后,季衍将季家所有给他的钱攒了起来,每个月都会给陈烨和程竟文寄钱,可每一笔钱都会被陈烨原封不动的寄回来。
同样,他又会倔强的寄回去,甚至一次比一次多,直到陈烨愿意收手为止。
前两年程竟文悄悄告诉季衍,陈烨态度松懈了些,至少愿意见他。
季衍二话不说便回到了修车铺,那时候他才知道,陈烨和程竟文都退学了,借口是他们学习本就不好,再学下去也是浪费钱。
季衍当时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的明白,他欠陈烨的。
这些恩情,他一辈子还不起。
日子好不容易过的安生了些。
半年前,一个姓祝的男人莫名奇妙冒了出来,说自己才是季衍亲爹。
说当年季衍母亲婚内出轨,和他搞在一起生下了季衍。
本来验个DNA就能证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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