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升又把之前跟夏居雪说的,重复了一遍,接着笑吟吟地对夏居南道:“小南都长这么大了?和你爸爸长得越来越像了,真好。”
这孩子不仅长得好,身上充满了一股子年轻人特有的朝气、锐气和正气,眼睛里还都是光,老友夫妻俩地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随后,他又把目光落在邵振洲身上,夏居雪赶紧介绍,而邵振洲也恭敬地叫了一声“潘叔”,得到潘永升一记满意的点头。
眼前的年轻人,一身军装穿得整整齐齐,领口的袖口也未见松开,姿态挺拔地往那里一站,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跟小雪看起来倒是很般配。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好好好!不愧是国家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看着就让人觉得踏实、亮堂、舒心,和小雪很配!”
他话刚说完,邵振洲就被人拉开了,脸皮三尺厚的于明山嬉皮笑脸的挤了上来:“老爷子,那你看我如何?我也是国家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潘永升:……
这名龇牙咧嘴的军人,性格倒是随和逗趣。
他好笑地看向邵振洲:“这位同志是?”
但不等邵振洲回答,于明山已经抢先自我介绍起来:“于明山,老邵最好的战友,曾经的老搭档!”
潘永升:“哦,原来是于同志……”
*
于明山今天之所以出现在邵家,这里头还有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官司。
这几年,邵振洲的营长当得稳稳当当,于明山干得也不错,因为嘴巴巧,会来事,年初,被借调到了师宣传科,这次,是和师里一名新闻干事下来采访的。
不过,老话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几年过去,别看于明山年纪上去了,职务也上升了,但那促狭的个性,还是一点都没变。
这不,刚到团里安顿下来,就怂恿人家陶干事,大半夜地去爬墙“摸哨”,还说得一本正经的。
“要了解战士们的训练情况,突击检查,是最好的试金石。”
奈何,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于明山是从团里出去的“老人”,对团里各单位的地形、哨卡等情况门儿清,按照他的美好设想,是他和陶干事两个人在凌晨时分,偷偷翻墙进去,先摸进菜地,再从菜地迂回,直扑邵振洲的营部,把营部给端了。
“全营成建制覆灭,哈哈哈!”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刚翻下墙,就得了个“好彩头”。
鉴于以往团里各单位之间经常为了增加自己产量的同时,打击对手的产量,互相“偷粪”、“偷菜”,放哨的小战士看到两个黑影在菜地那边怂动,一嗓门就吼了起来。
“快来抓人啊,又有人来偷菜了!”
这还不算,小战士边喊边冲了过去,对着刚刚反应过来的两人胡乱就是一顿爆锤,三营的灯也哗的一下亮了起来,跟着又出来几个人,那速度比紧急集合还快,二话不说上来又是一顿铁拳,不像是对待内部矛盾的“偷菜贼”,反而像是对待对待敌我矛盾的“阶级敌人”,直到于明山哎哟哎哟地亮出身份……
几个小战士借着月光,看到两人身上的四个兜,开始还显出几分慌乱,随后很快又底气十足起来:“我们营长说了,遇见敌情,就要毫不客气地秋风扫落叶!”
……
于明山故意向潘永升“吐槽”邵振洲,一副气哼哼的模样。
“都说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同训练,同学习,同劳动,同休息,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原本呢,我是看在老搭档的份上,想帮个忙,让老邵他们营在人家陶干事的跟前露露脸,哪里能想到,这次的确是露了脸,警惕性不错,但这下手也太狠了,所以,潘叔,你说,白挨了这么一顿,我今天该不该来打老邵的土豪?”
于明山张口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控诉谴责数落,非要拉着潘永升跟自己统一战线。潘永升听着一阵好笑,愈发觉得这个军人有趣得紧,当然,他也看出来了,人家这是开玩笑呢,所以,他也不介意捧个场,陪他插科打诨,活跃活跃气氛,便笑吟吟地看了邵振洲一眼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该!”
于明山高兴了,昂着下巴,一脸嘚瑟地觑邵振洲:“老邵,瞧见了吧,呵!”
邵振洲同样回他一记呵呵:“被抓了俘虏,你还有脸到处说?吃饭自然是没问题,但下次你功力不够,再被俘虏,照样还是秋风扫落叶!”
于明山:……
果然是战友,睚眦必报啊!
众人一阵笑,也就在气氛一片和谐是,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凄凄惨惨戚戚的哭昂昂声。
“呜呜呜,邵叔叔,夏阿姨,邵淮勋他欺负我,还笑话我上女厕所……”
邵振洲夏居雪:!!!
五分钟后,在小屁孩哭哭唧唧的控诉下,几个大人总算知道邵淮勋这小熊崽子干了什么好事。
都说“一岁两岁是心肝,三岁四岁有点烦,五岁六岁老捣蛋,七岁八岁狗都嫌”,邵淮勋今年五岁,正是调皮捣蛋起来,菩萨都能气得头顶冒烟的年纪。
至于今天的事儿嘛,说起来颇有几分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意味。
过来哭诉的这个孩子叫郑旭阳,今年六岁,和邵淮勋是幼儿园的同学,这也是个颇有几分熊的孩子,和邵淮勋丁冲在幼儿园没少发生小口角,今天你作鬼脸“略略略”我,明天我就还回去……
他们最近一次矛盾,还是在两天前,然后,今天也是巧了,原本,一群小孩子都在外头玩儿,郑旭阳突然想要去大大,回家刚刚扯了纸,着急忙慌地跑到厕所,转头就遇到了刚从厕所里出来的邵淮勋和丁冲……
邵淮勋一看到他手上的纸,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拉着丁冲就重新往厕所里跑。
“快,我们去把厕所占了,不让赵旭阳拉粑粑!”
这个厕所,原本是有五个蹲位的,也是郑旭阳不走运,另外三个里头正好有人,且正是李小军和他的两个小伙伴。
然后,原本已经拉完大大站起来,正要抽裤子的李小军三人,就看到刚刚出去的邵淮勋和丁冲又哒哒哒地跑了进来,还一脸兴奋。
“小军哥哥你们别走,快占厕所,不让赵旭阳拉粑粑!”
李小军及另外两个:哦豁!
李小军今年虽然11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但,熊孩子他就是熊孩子了,只不过从五岁的熊孩子,变成11岁的熊孩子而已,他的两个小伙伴亦然。
于是,赵旭阳进来时,就看到五个蹲位都被占了,而且都还是不脱裤子的那种,笑嘻嘻地看着他……
敌不动,我不动。
于是,赵旭阳悲催了。
他原本就憋着呢,现在跑去其他地方的厕所,还挺远的,急得转圈圈的赵旭阳就把目光转向了邵淮勋,气急败坏的。
“邵淮勋,你和丁冲刚刚不是拉完了吗?快点出来让我拉!”
邵淮勋:“略略略!就不出去就不出去!”
丁冲有样学样:“略略略!我们就不出去就不出去,有本事你来拉我们出去啊!”
赵旭阳:……
赵旭阳他没本事,于是,他只能气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后,转头冲出了男厕所,一头扎进了隔壁的女厕所……
赵旭阳是幸运的,因为女厕所没人,赵旭阳也是不幸的,因为他刚从女厕所出来,就看到那三大二小像看怪物一样面色古怪地看他。
“哦哦哦——赵旭阳跑去女厕所拉粑粑啰,羞羞不要脸!”
邵振洲等人:……
可怜的小赵童鞋,在夏居雪的一再保证下,抽抽噎噎地牵着夏居雪的手,被她送回家了,顺道还道了个歉,然后,在夏居雪走后,他又被他亲爸笑话了。
“你可真够出息的!”
再次遭受一万点爆击的小赵童鞋:“呜呜呜!”
当然,邵淮勋也没得好,半刻钟后,刚刚还在外头像只喔喔喔打鸣的小公鸡般,到处宣扬“赵旭阳羞羞不要脸跑去女厕所拉粑粑”的邵淮勋,被他一脸无语的小舅舅找到,叫回了家。
“啪啪啪!”
不用猜,今天,邵淮勋小朋友的小屁屁又双叒叕遭殃了!
潘永升看着蔫头耷脑地站在门外面壁思过的邵淮勋,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眼睛来了,但更多的是眼热。
他的大儿子比夏居雪小两岁,当年也下了乡,如今人还在乡下,一直没有结婚,小儿子今年也才20,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抱上这么一个活泼机灵的大孙子,至于孩子太熊,呵呵,这算什么事……
而连着看了两场好戏的于明山,已经差点笑晕在厕所,淮勋这小臭崽子,果然最对他的脾气,比他爸可会逗人开心多了哈哈哈!
所谓“笑一笑,十年少”,潘永升被夏居雪他们安排在招待所了下来,连着两天,心情愉悦之下,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自我感觉都年轻了几岁。
这两天里,他还去蔬菜队的“基地”看过,面对面地向夏居雪传授了一些作物品种选择、建立合理的轮作体系、如何测土优化施肥、加强磷钾肥来源管控、有机无机肥料合理配用等方面的知识。
同时,还送了夏居雪一份特殊的礼物——去年和今年农业部主持召开的两次全国塑料大棚生产科研协作会议的科研成果报告,包括全国各地塑料大棚构造、性能以及蔬菜栽培技术等。
夏居雪满是感激:“谢谢潘叔叔。”
潘永升笑笑,道:“农业事业在很多人眼里,也许并不伟大,但却永远存在,更是国家的立国之本,强国之基,潘叔叔希望,你认准了这条路,就走到底,追到底,干到底!还有——”
他说到这里,把目光先后落在夏居雪姐弟俩的脸上,这才认真地道:
“这两年,各省都有一些当初被撤销的学校,又重新建了回来,潘叔叔有一种预感,高考迟早会重新恢复,潘叔叔知道,这几年你们俩的学习一直没有落下过,这很好,一定要继续保持,这样,才能把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129章 只生一个
潘永升来去匆匆, 但他临行前的一席话,却让夏居雪姐弟俩的心里,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也让邵振洲在一番静心思考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团医务室。
丁医生,也就是邵淮勋的好伙伴丁冲小朋友的老爸, 听到邵振洲要咨询的事情后,差点没惊讶得蹦起来。
“你说什么?”
“你想结扎?”
丁医生看着他, 两眼放光芒, 那脸就像是一朵见了日头的大朝阳花, 那个喜人哟, 心里更是一个劲儿地哎哟嘿, 难得难得真难得, 他今天总算是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啰!
邵振洲在对方炯炯有神的目光下, 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男人结扎, 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
“没有没有,男人结扎手术其实很简单的,时间也很短,什么时候都可以施行,对身体也没有任何影响,邵营长你完全不必要担心……”
丁医生这人, 也许因为职业的关系,平时脸上总是淡淡的, 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给人的感觉是无比的沉静和稳重,和他那个捣蛋鬼儿子丁冲, 完全性格相反。
但今天,自听完邵振洲的打算后,对他的态度,那可真是热情如火,脸上挂着一副大加赞许的表情,还特意啪啪啪地拍他的肩膀,夸他和自己一样,是积极响应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标兵,人家生两个,他们只生一个,优生优育,蛮好。
甚至,还贴近他的耳朵,跟他分享了自己的“结扎”心得。
“都说隔行如隔山,一点也没错,有人觉得,结扎是女人的事情,以为男人结了扎,就像被阉的猪,只能等着挨宰,那都是没有文化的愚昧说辞,邵营长,实话跟你说,我也是做了结扎手术的,据枪、瞄准、击发,一点问题都没有,完全不影响夫妻生活,还一劳永逸,省心着呢!”
末了,丁医生还特意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小册子,噼里啪啦跟他探讨了一番计划生育的“好处”,那卖力的劲儿,和街道上专门负责搞计划生育的也差不离了。
“实行计划生育,有利于广大贫下中农和革命干部更好地学习,把充沛的精力用于‘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为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贡献更多的力量,也有利于保护母亲、儿童健康和民族繁荣。”
“母亲在怀孕的时候,要把身体里的养分抽出一部分供给胎儿发育之用;在生孩子时,还要消耗大量体力,婴儿生出以后,更要花费更多精力喂奶及照管。如果生孩子过多过密,母亲身体损耗太大,身体会拖垮,胎儿就会先天不足;孩子多,照顾不周,可使孩子后天失调,衰弱多病。实行计划生育,有利于母亲健康,孩子也易长得好,长得健壮……”(来源70年代计划生育宣传册)
想到丁医生像300只鸭子一样逮着他呱呱呱,邵振洲就想道一句“牙疼”!
很想告诉丁医生,他结扎的目的,其实不是为了贯彻计划生育,而且,原本他也是打算再生一个的,不过,想到丁医生说的计划生育的好处,其实也有道理。
生孩子,养孩子,管孩子,辛苦的都是女人,尤其是嫁给他们这些军人的女人。
所以,只有一个孩子就一个吧,就说家里的臭小子吧,一天到晚,东跳跳,西晃晃,吃了饭,就推碗,让人操心得不行,这要是再生一个,要是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还好,要是再生个这般让人不省心的皮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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